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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余宛宛 - 逃婚八百年(下)【單】 [打印本頁]

作者: £馡馡£    時間: 2011-4-6 06:49 PM     標題: 余宛宛 - 逃婚八百年(下)【單】

本帖最後由 澄澄澄 於 2011-4-6 07:33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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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神秘的餐飲大亨,竟為了宋家傳女不傳男的糕點配方及香囊,願意娶她?!
更誇張的是,瀕臨破產邊緣的家人,竟然不顧她的意見,同意了這樁婚事。
為了退婚,她飛越千里去尋找素未謀面的未婚夫,抵達的那一天,
她在一場慈善義賣晚會遇見了一個高大威猛的男人。
天不怕地不怕的她,一見到他,她渾身一顫,嚇得轉身逃走。
男人追上她,願意以買下豪宅的高價,標下與她共度一天的權利。
他看著她的眼神像是等了她幾百年般癡執,教她心酸莫名;
他身上流露出的強烈孤寂,讓她想緊緊擁抱他,給他溫暖。
她不知自己是怎麼了,竟答應與他共度一日,這一日情感驟生、洶湧無可抵擋。
然而這一夜,她竟夢見他冷眼旁觀地看著她心碎死去,她不信前世今生,
卻直覺他肯定會讓她心碎,於是她逃了。但能逃到哪?才找上未婚夫,
就發現想娶她的男人正是他!

【出版日期】2011年02月14日
【出版社名稱】狗屋、果樹(林白)出版
【書系及編號】采花1035
作者: £馡馡£    時間: 2011-4-6 06:52 PM

第一章

  不!
  
  宋隱兒睜開眼,驀地自夢中驚醒。
  
  她用力深吸一口氣,卻發現自己吸不到空氣。
  
  「夭壽,哭到流鼻涕兼鼻塞,你以為自己是在演八點檔嗎?最好是有那麼傷心啦!」她邊詛咒地坐起身,邊抽起面紙用力地擤鼻涕。
  
  好吧,她剛失戀不久,在夢中哭醒可能不算太離譜,但是,最近在夢中頻頻讓她哭泣的那個男人,並不是她的前男友周多倫,這才是最離譜的事吧!
  
  她的前男友周多倫是個小有名氣的命相師,長相斯文,就連要求分手,都有禮貌地像在詢問十盒天香餅鋪的白糕能不能打折一樣。
  
  可是,她夢裡的那個男人有著一對黑洞般深不見底的眼眸,讓人望之便會心生恐懼。她想,擁有那樣一雙眼睛的男人,「應該」長得高大威猛且擁有君臨天下的氣魄及剛猛的輪廓吧?
  
  好吧,她承認自己雖然已經夢見過他三次,但始終就是只能看見他的黑眸,所以只能憑空猜測男人的長相。
  
  「八成是我前輩子辜負了人家,要不就是欠了人家債,人家才來托夢警告的!可是,就算要托夢,他也該說得清楚一點吧!每次都只會用一對冷眼冷冷地看著我,我怎麼知道他想幹麼?」宋隱兒嘟囔一聲,握住她掛於睡衣底下的一個鏤空銀香囊來安心。
  
  這只香囊是外婆傳給她的遺物,接受這個香囊的同時,也代表了接下「天香餅鋪」祖傳的白糕配方,及餅鋪總師傅的重責大任。
  
  說她一開始是為了這個香囊而跟外婆學習糕點的,也絕不為過;不然,當尋常女孩子都還在作純情少女夢的時候,她幹麼要在廚房裡黎明即起接受特訓,揉麵團、練刀法、搬餅模……
  
  想到她辛苦的過往,宋隱兒瞄了一眼時鐘,決定賴回床上繼續睡覺,補充她常年來缺乏的睡眠。
  
  可是,夢中男人那對眼睛還是在她腦中如影隨形地糾纏著她。
  
  「去你的,走開啦!同樣一個夢讓我連夢N天,你要不要考慮換一出啊?要不是老娘膽子大,早被你嚇到去收驚了。」宋隱兒沒睡飽,脾氣差,一個躍身跳下床便衝進浴室裡的洗手台前。
  
  洗手台上的鏡子裡映出一個穿著淺黃色有領長袖睡衣,頭髮蓬鬆,睜著一對大眼睛的女人。
  
  周多倫說她就只有樣子還像個女人,其它言行舉止全無一點女人味。
  
  「拜託!難道像他那種說話輕聲細語的人就叫男人嗎?他有本事就來跟我比搬一盤裝滿水的半爐烤盤啊!哼!」宋隱兒冷嗤一聲,對於前男友和她分手的理由還是不能釋懷。
  
  追求她時,說她面相宜室宜家、旺夫益子、開朗大方、貼心懂事;想分手時,就說她的命格適合更大格局的男人,言談中還不時提及她不愛打扮、不懂撒嬌,和他的朋友們太像哥兒們。雖然,她猜想他要求分手的最大原因,不過是因為新來的那個波霸辣妹誘惑力太強……
  
  「色字頭上一把刀,你早晚會被捅兩刀的!老娘天生就這副德性,難道要一個糕餅師傅濃妝艷抹上工嗎?不懂得欣賞自然美的傢伙。」她嘟起唇,忍不住小小抱怨了一下。
  
  像她夢中的那個男人,一看就是那種一飛沖天,鵬程萬里的豪邁類型,鐵定不會這麼小鼻子、小眼睛,不懂得欣賞她的好。
  
  「停、停、停!」她用力拍著額頭,嘴裡叨念著自己。「不要再去拿那個虛構人物跟現實男人做比較了,不然你會得精神病!」
  
  宋隱兒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用力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編貝白牙。
  
  「宋隱兒,你是現代女人,沒有男人也可以活得很精彩,知道嗎?」她說。
  
  「知道。」她自問自答,外加用力點頭三下。
  
  「哈!自言自語的神經病!」宋隱兒指著鏡子裡的自己,哈哈大笑了起來。
  
  她想她應該放自己幾天假,出門去旅行,散散心換個壞境,也許就不會再夢到那個男人,搞得她神經錯亂了。
  
  反正,她雖然不在店裡,但只要事先調製好祖傳油脂,她的那些徒弟們便可以訓練有素的做出八、九十分的好味道。
  
  而她就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出門,招蜂引蝶地帶回一些艷遇故事當成間嗑牙的話題!宋隱兒腦子才轉過這個念頭,馬上就打了個哈欠。
  
  聽起來好累,她還是做自己就好了。反正,周多倫不懂得欣賞,總會有男人欣賞她的。
  
  至少,夢中的「他」應該喜歡吧!
  
  對身為孤兒的拓跋司功而言,飯店和家並沒有太大差別。
  
  此時,剛巡視完食材來源的他,在香港新成立的「豪斯酒店」的前廊下了車,飯店經理已經笑著迎了上來。
  
  「拓跋先生,晚上好,歡迎回來。」飯店經理走在他的前方,領他走向電梯口。
  
  「我自己上去就可以。」
  
  拓跋司功目不斜視地大步往前走,一百八十公分的高大身材加上黑色合身西裝,輪廓分明的臉孔以及滿身剛硬的氣勢,讓路過之人都忍不住要多看一眼。
  
  「祝您擁有美好的夜晚。」飯店經理上前替他按下電梯樓層鈕,並為他按上開門鍵。
  
  拓跋司功看著電梯不繡鋼雙門裡面無表情的自己,臉上毫無任何準備要休息鬆懈姿態。
  
  因為生意的緣故,他四海為家,在世界幾個地方也都買了房子,但是身為「餐飲連鎖集團」的負責人,及「豪斯酒店集團」的特別顧問,他最常待的地方卻是各地的總統套房。
  
  拓跋司功在抵達頂樓時步出電梯,走到他已經住了十天的套房前面,按下電鈴。
  
  「拓跋先生。」林秘書替他開了門。
  
  「事情辦的怎麼樣?」拓跋司功脫下西裝外套往沙發上一放,運動家般的魁梧肩線讓剪裁時尚的黑色褂衫多了幾分野性。
  
  「東西都已經送到,現在都擺在廚房。」林秘書說道。
  
  「拿到書房。」他走向書房,自始至終目光都沒和林秘書交會過。
  
  「對了,您捐助的內蒙育幼院下個月即將落成,公關經理問您要不要親自過去剪綵?」林秘書問道。
  
  「下星期排個時間讓我過去驗收,落成典禮讓公關經理代表參加。」
  
  拓跋司功坐到那張可俯望香港維多利亞港的辦公桌前——窗前夜景璀璨,以港區各大特色建築為主題的大型激光燈光秀正熱烈的放送中。
  
  只是,拓跋司功此時看的不是窗外號稱三大夜景之一的香港夜景,他看的是擺在總統套房桌上的一張相片。
  
  相片拍的是一個鎏金團花八稜銀奩古董,實品則擺在他台灣的新居裡。
  
  他從來不是情緒起伏太大的人,但他永遠記得,當他一個月前在一家古董店裡看到這件宋朝古玩時,他的心臟竟然快到像是要跳出喉嚨般的緊張心情。
  
  然後,每天只睡四小時,向來都是一夜無夢的他,開始做夢。
  
  夢中的他身穿金綠色圓領窄袖龍紋長袍,摟著一名女子坐在榻邊,肩上擺著就是這個鎏金團花八稜引奩;而他懷裡那個有著一對活潑雙眼的女子,餵他吃著一種他不知名的白色糕點,仰頭對他笑著。
  
  他當然不相信什麼前世今生,但他也沒法子解釋為什麼他知道夢中的自己在衣服下方掛著一隻鏤空銀香囊。
  
  拓跋司功伸手撫著照片,好似他能夠伸手進去相片裡頭,找到那一味在夢裡能讓他微笑的白色點心一樣。
  
  一陣渴望閃過他的胸口,而這是他生平第一次嘗到渴望的滋味——他想試試夢中甜點吃起來的滋味。
  
  媒體將他譽為東方的餐飲大亨,說他成功地把東方餐飲以西式設計,成功打入倫敦、紐約、東京的時尚圈。他開設的「M餐廳」在全世界已有十六間直營,而這些餐廳還不包括位於豪斯酒店內的十間連鎖店。
  
  他已經在香港停留了快半個月,目的就是準備香港「豪斯酒店」內M餐廳的籌劃。之後,他要飛到銀川,再和豪斯集團在那裡的豪華度假酒店合作,讓「M餐廳」進駐其中。
  
  「拓跋先生。」搬著五盒餅的林秘書打斷了他的沉思。「這是按照您描述的模樣找到的第一批點心,七盒來自香港,十三盒來自台灣。」
  
  林秘書來回三次,才將二十種點心盒一字排開在兩百公分長的白色大理石窗台上。
  
  「很好。你先下去休息吧!」拓跋司功點頭,走到窗台邊。
  
  他先看過那一排餅盒,目光停留在一盒象牙白的紙盒上,紙盒上頭印著「天香餅鋪」,而商品的LOGO則是——
  
  夢中他所應該擁有的鏤空香囊!
  
  拓跋司功後背冒出冷汗,迫不及待的打開白色餅盒——
  
  十塊小巧的方正白糕擺在瓦楞方格裡,白糕上頭通通壓印著那個香囊LOGO。
  
  他用顫抖的手拿起一塊白糕入口。
  
  軟蜜白糕像雪一樣地融化在他的唇裡,糯米的清香,砂糖的細甜,以及上好油脂在舌尖所散發出的入口即化的腴滑,讓他忍不住閉上眼,品味著那香味隨著他每一次的咀嚼鑽入他血液裡的感覺。
  
  這就是他一直在找尋的味道!
  
  拓跋司功受蠱惑似地吃完一塊又一塊,感覺自己像是等待這個味道等待了幾百年一般;等到他赫然驚覺手中剩下最後一塊時,他才乍然停下手來。
  
  「去把天香餅鋪的資料查出來給我,我明天要知道他們LOGO上的香囊是什麼東西?還有這間店的背景、糕點的配方,必要時出高價買下。」他按下電話通話鍵,對林秘書說道。
  
  拓跋司功看著盒子裡最後一小塊白糕,忍不住拿起放到唇邊,偏偏那香氣才進鼻尖,他竟又捨不得吞下了。
  
  留著這一塊,在新的糕餅還未抵達之前,他至少還可以呼吸到這樣的香氣。
  
  拓跋司功放下白糕長指撫摸著餅盒上頭的香囊LOGO——
  
  他找到了夢中的白糕,接下來他會找到那個雙眸清亮的女子嗎?
  
  拓跋司功的胸口一窒,感覺到自己頸動脈的劇烈跳動。
  
  「替我訂後天到台灣的機票。」他轉身拿起電話說道。
  
  這些年來,他除了拓展事業之外,一直都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他總覺得他的心像缺少一塊,但真要他確實說出那一塊是什麼,他也不知情;直到他看到那個鎏金八稜銀奩,他的心才像有了熱度;直到他夢見了那個女子,他才知道——
  
  原來,這樣熱血澎湃的感覺,才叫活著。
  
  晚間九點,天香餅鋪的一樓後方辦公室裡,此時並無任何打烊之後該有的寧靜。
  
  「馬的,你們全都瘋了嗎?我們活在西園二一一年,不是古代耶!什麼叫做人家願意付三千萬聘禮,買下我們祖傳秘方、香囊,還有我?」
  
  宋隱兒瞪著家人,沒想到她一趟東部旅行剛回到家,行李箱還沒打開,家人就給她送上了這樣一份大禮。
  
  「你不要罵髒話,沒水平。」宋隱兒的哥哥送立穿著一身名牌西裝說道。
  
  「沒水平的人是你!好吃懶做也就算了,還自以為是理財大師,借了錢去玩什麼融資、融券,把爸媽店裡的積蓄全都賠光不打緊,去年還偷偷把店拿去貸款了幾千萬!你有本事就用自己的錢去玩,幹麼連累所有的人!」宋隱兒瞪著那個自詡為雅痞的哥哥,她的嗓門越彪越高,小臉也脹得通紅。
  
  「小聲一點,讓鄰居聽到了丟臉。」宋隱兒的媽媽古秋荷扯著她的手臂說道。
  
  「見鬼了,如果你真的覺得丟臉,就不該讓宋立胡搞瞎搞!」宋隱兒圓睜著眼,繼續噴火。
  
  「我就是看你做得很辛苦,才想說讓你嫁個好人家。我上網查過,那個拓跋司功可不是個簡單人物。」古秋荷拍著女兒肩膀,努力擠出一個笑臉。
  
  「你怎麼知道他是真的拓跋司功?現在騙子那麼多。」宋隱兒翻了個白眼,看著這兩個沒出門工作過的老小姐和大少爺。
  
  古秋荷和宋立對看一眼,她尷尬地說道:「那個……一看就知道是真的。」
  
  宋隱兒一看到媽媽心虛的眼神,馬上知道大事不妙;當他們刷爆信用卡,還是又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情時,就是這副神態。
  
  「馬的,你們已經收了人家的錢了?」宋隱兒眼冒火光,脫口說道。
  
  並肩而立的古秋荷和宋立,倆人同時後退一大步。
  
  「我的天!」宋隱兒一掌拍向額頭,原地用力跺腳三次。「你們居然收了人家的錢!居然收了人家的錢!你們收了多少?」
  
  她朝哥哥逼近一步。
  
  「就拓跋司功先生答應給的聘金三千萬。」宋立低聲說道。
  
  宋隱兒覺得腦子一陣暈眩,有一分鐘的時間說不出話來。
  
  「你們居然收了一個連我的臉都沒見過的男人的聘金!你們這些人全都有病!」她從齒縫裡迸出話來。
  
  「拓跋先生看過你的照片,而且還看了很久,應該是很滿意吧!」古秋荷連忙說道。
  
  「這樣也不對!這年頭會花錢買老婆的男人,一定有問題。」
  
  「他長得一表人才。」古秋荷說道。
  
  「穿著定制西裝、皮鞋,手上戴的那款很像是全球限量的雅典白金錶,一隻可以買下一棟房子。」宋立露出羨慕表情,完全無視於妹妹的臭臉。「總之……整個就是很有氣勢,很像有錢人,配你這種小家碧玉還算是讓你高攀了。他想要的應該就是白糕的祖傳配方和那個香囊,只是聽到外婆那兩樣東西都只傳給你,所以才不得已決定要娶你的。」宋立冷嘲熱諷地瞄著這個不知好歹的妹妹。
  
  「好啊,你如果對他那麼中意,那你去變性,我把配方傳給你,你去跟這個一表人才的拓跋先生在一起好了。」宋隱兒雙手叉腰,不客氣地瞪著他。
  
  「隱兒,你不要無理取鬧。」古秋荷說道。
  
  宋隱兒不能置信地看著這兩個做賊喊捉賊的傢伙,她深呼、深吸、深呼、深吸,努力拿出她最大的。
  
  天啊!要不是因為外婆和老爸過世前,千交代、萬叮嚀,要她守著這個家、照顧這兩個人,她真的好想掀桌子走人,管他們去死!
  
  「好,我們就事論事。」宋隱兒緊握拳頭,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們。「老娘不嫁,你們把錢吐出來還給他!」
  
  古秋荷和宋立兩人並肩站在一起,低著頭像兩個做錯事的孩子。
  
  「你們聽到了沒有?」宋隱兒眼皮跳了一下,感覺有種不好的預感。
  
  「沒有錢了。」宋立吶吶地說道。
  
  「三千萬都沒了?你們是在開玩笑吧?那是三千萬,不是一個屁啊!」
  
  宋隱兒無力地沉入一旁椅子裡,任憑她在這個家以足智多謀著稱,遇到這種事,她還能怎麼辦?
  
  「融資三天內如果不匯款進去,我就要倒大楣了;加上這房子已經不能貸款了,總不能要我叫媽賣房子吧!」宋立一聳肩,一副莫可奈何的模樣。
  
  「見鬼了,你那是什麼態度!你還有臉裝無辜嗎?那堆貸款不也是你搞出來嗎?」宋隱兒鬆開馬尾,覺得頭皮整個大脹痛。
  
  當年,外婆說要把房子過戶給她時,她不該因為顧念媽媽的心情,硬是要外婆先過戶給媽媽。現在好了,所有鳥事全都一股腦兒發生。
  
  「老娘不管了!你們想把這個餅鋪搞垮,想把房子賣了,我都無所謂了!」
  
  一股火氣直衝胸口,宋隱兒拎起她還沒打開的行李箱,衝出辦公室,衝出店門。
  
  「隱兒……隱兒……」古秋荷苦苦追趕著。
  
  宋隱兒聽而未聞的衝出餅鋪門口,招來出租車,一個閃身便上了車。
  
  「站住!」
  
  正好走到餅鋪轉角路口的拓跋司功大聲命令道,無奈出租車還是揚長而去了。
  
  他衝到店舖門口,從出租車後車窗看著她的背影,全身起了雞皮疙瘩,久久不能自已。
  
  沒有錯!那是他在照片中看到的宋隱兒,也正是他夢中的女子!拓跋司功緊盯著出租車,直到它消失在他的視線之外為止。
  
  他原本只是從飯店散步過來,想看看旅行的她是否回家了。因為她的家人說她沒有手機,之前曾說過這幾天回到家。沒想到,還真的讓他看到了她一眼——
  
  她是「她」,可她的那雙眼眸卻更明亮有朝氣!
  
  或者,是因為她正在氣頭上吧!那張嬌俏笑臉看起來有幾分咬牙切齒。
  
  「隱兒!」古秋荷站到門口,沒找到女兒,卻看到拓跋司功。她先是一愣,卻又馬上陪著笑臉說道:「拓跋先生,你怎麼來了,真是不巧,隱兒剛走……」
  
  「我看到她了。」拓跋司功沒耐性和人打交道,打斷她的話問道:「關於結婚的事,她怎麼說?」
  
  「小女生嘛,總是會害羞……」古秋荷勉強擠出笑容。
  
  「她不願意。」拓跋司功冷冷地說道,看向宋隱兒離開的方向。
  
  「她只是一時不能接受而已……像拓跋先生這種青年才俊……」古秋荷對著店裡大叫著:「宋立,拓跋先生來了。」
  
  拓跋司功皺了下眉,不想再和這對可以為了錢賣了女兒的母子進行無意義的對話。
  
  他們是他可以利用來得到餅鋪及見到宋隱兒的工具,如此而已。
  
  「我搭明天的飛機離開,叫她過來找我,你們有我秘書的電話。」拓跋司功轉身大步離開。
  
  「拓拔先生,我開車送您回去啊……」宋立追在他身後說道。
  
  拓跋司功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走,背影冷絕得讓宋立不敢再追上前。
  
  他抬頭看著漆黑的天空,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對夢中之事如此執著,如同他也不知道當他看到宋隱兒的照片時,那種心肝被擰緊,鼻尖發酸的感覺究竟從何而來。畢竟,他之前一直認為他對其他人一點興趣也沒有。
  
  仔細想想,一切似乎都是從他在拍賣會上看到那個鎏金團花八稜銀奩開始的。
  
  只是,他血液裡的渴望一旦被挑起,他就一定要得到!
  
  這是他事業成功的原因。所以,他他相信宋隱兒成為他的人,不過是時間早晚的事情罷了。
  
  勝利,永遠都是在他這邊的。
作者: £馡馡£    時間: 2011-4-6 06:52 PM

第二章

  一個星期後——
  
  穿著鵝黃色羽絨大衣大外套的宋隱兒在轉機之後,終於走出寧夏河東機場,她看著眼前陌生的一切,臉色很難看。
  
  她之所以站在這裡,主要是因為她家的老小姐和大少爺「好心」地「建議」她,只要她能說服拓跋司功把那筆所謂的「聘金」變成借款,她就可以不用嫁。
  
  所以,她才會在和拓跋司功的秘書通過電話之後,自費訂了機票、飯店還有飯店接送行程,大老遠地飛上這一趟。
  
  「見鬼了,宋立這輩子沒賺過一塊錢,借了那幾千萬之後,還不就指望著我會替他還!」宋隱兒拖著行李箱,忍不住忿忿地咕噥了一聲。
  
  那兩人還有沒有想過,拓跋司功和他們非親非故,幹嘛借錢給他們?他做的是和餐飲有關的事業,重點應該是在白糕祖傳秘方吧!
  
  可是,那帖秘方真的有那麼值錢嗎?還是祖傳香囊裡有什麼寶藏圖之類的東西?宋隱兒邊走邊想,直到一陣刺骨寒風驚醒了她為止。
  
  要命,這裡溫度至少比台灣低十度!她牙齒打顫地拉出圍巾,繞著發寒的脖子,大步走向接機處,然後很快地走到那個舉著她名字紙牌,等著她的高大男子身邊。
  
  「我是宋隱兒。」宋隱兒對這個強壯到可以當拳擊選手的司機一笑。
  
  「您好,我是您這幾天的司機羅倫。您可以叫我小羅。」羅倫有禮貌地點頭,領著她走出機場。
  
  「哈,你長得這麼高,叫你小羅還真是讓人有壓力啊!」宋隱兒仰頭看著這個差不多是她兩倍大體積的人,一邊笑著說道。
  
  「您可以改叫我大羅。」
  
  「沒關係,我難得當一次老大,就叫你小羅好了。」宋隱兒見羅倫停在一輛奔馳吉普車前面。「不會吧?!這麼高級,服務這麼周到?!我訂的飯店是『大眾酒店』,不是你們這兒最高級的『豪斯酒店』,你們沒弄錯接送車輛吧?」
  
  宋隱兒把這輛亮晶晶的紅色車子前後打量了一遍,降低聲音問道:「不會是山寨版吧?」
  
  「是原裝進口車,請宋小姐放心。然後,因為宋小姐所訂的飯店和我們酒店是同一個集團,您是我們第一百萬個客人,所以飯店方面已經自動將您的住宿升級到『豪斯酒店』。」羅倫說到。
  
  宋隱兒看著羅倫,長長睫毛眨了兩下,塗了薄量唇膏的雙唇開始緊抿。
  
  「好事從來不曾落在我頭上。」她雙手插腰地說到,語氣開始有些咄咄逼人。
  
  羅倫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響應,巨人般身軀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你如果是詐騙集團的人,我勸你現在就可以走人了。我兩袖清風,長得還算有人緣,但肯定稱不上絕世美女,而且很吵,寧死也要討公道,絕對不會多付一塊錢!」她明眸噴火,一副想抓起他的領口算賬的模樣。
  
  「宋小姐放心,我們不會收您任何費用。您一抵達飯店,就會發現所有的一切真的是特別為您這個貴賓準備的。」羅倫認真地說道。
  
  「媽的,真的中了大獎了!萬歲!」宋隱兒先是雙手高舉,繼而在地上用力地彈跳著。「本人這輩子就數今天最幸運!快上車、快上車,我這輩子還沒搭過奔馳車呢!」
  
  羅倫幫她拉開後座車門,她搖搖頭,跳上副駕駛座。
  
  「坐前面這樣視野比較清楚。」她自行扣上安全帶,望著前方截然不同的風景。
  
  「宋小姐此行有沒有特別想去哪裡走走?」羅倫問道。
  
  「如果有空的話,應該就是去看看賀蘭山下那片被稱為東方金字塔的皇陵,還有什麼青銅峽一百零八塔吧!對了,聽說這個地方是以前的西夏,有沒有什麼特殊的異國風俗?」她好奇地問道,好像她打算在這裡停留十八天一樣。
  
  她在訂機票來這裡之前,已經跟拓跋司功的秘書確認了他這幾日的行程,但她卻沒有再進一步約下確定時間;因為她還沒有想到可以用什麼法子說服拓跋司功平白無故地借款給他們家,所以她打算先出家門旅遊。
  
  「女柵。」羅倫說道。
  
  「女柵?」宋隱兒一說出這個詞,感覺全身就起了雞皮疙瘩。「那是什麼?」
  
  「當時的西夏男女如果很相愛,就會相約到山上自殺。之後,他們的家人就會用彩色的布包好他們的屍體,然後再用乾草纏在木架上,用火焚燒。這樣的習俗俗稱為『女柵』。」羅倫邊開車邊說道。
  
  宋隱兒猛揉著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水靈小臉皺成一團。
  
  「他們搞什麼鬼啊!因為很相愛所以要一起死?是日子過得太好,沒吃過苦,還是挫折容忍度太低?」她不可思議地搖頭,巴不得伸手去敲那些人的腦袋。「如果很相愛就應該把愛分享出去嘛!世界上有那麼多人需要幫助。」
  
  宋隱兒的聲音透過羅倫別在領口的收音麥克風,傳到「豪斯酒店」總統套房的書房裡——
  
  拓跋司功正坐在桌前,聽她輕快飛揚的嗓音說著她的看法。
  
  他閉著眼,想像宋隱兒就坐在他身邊,想像她眉飛色舞、雙手飛舞的模樣,他肅然的輪廓浮上一層淡淡笑意。
  
  就要見面了啊——他夢中的女人宋隱兒!
  
  如果宋隱兒對羅倫的話還有什麼懷疑,當她踏入飯店的第一時間,那些懷疑全都煙消雲散了。
  
  穿著黑色西裝的服務人員,一見到她便畢恭畢敬地稱呼她為「宋小姐」,還安排她到一層樓只有兩戶的總統套房,並且派遣小羅當她的專屬司機。
  
  宋隱兒因此嘴巴笑的很酸,而且進了房間之後,腳也變得很酸。
  
  因為這間很有香榭氛圍,擺設大量法式緹花傢俱的總統套房至少有六十坪,大到她如果想從一頭跑到另一頭,可能要花上幾分鐘——因為每個擺設舒服沙發的角落,每一扇能欣賞到飯店的落地大窗,每一間大理石裝潢的浴室,都能引起她的駐足大叫。
  
  幸好房間裡只有她一人,她可以不顧形象地尖叫,可以可以跳芭蕾舞轉圈圈轉回她大到可以露營的主臥室。
  
  宋隱兒脫下外套,享受飯店裡頭暖哄哄的暖氣。她從冰箱裡拿出她最愛的可樂,抱著那束放在白色蕾絲床上的粉紫玫瑰,把臉整個埋了進去。
  
  咦?
  
  宋隱兒發現花束裡有張卡片,她抽起一瞧——
  
  今晚八點在一樓的歌劇廳將舉行一場慈善晚會,聘有米其林三星廚師現場服務。您是我們的貴賓,請務必到場參加。衣櫃裡已經為您準備好晚宴禮服,若不合身,請洽服務台便有專人立即為您修改。
  
  「哇!吃一頓要花很多錢的米其林三星主廚耶……」宋隱兒嚥了口口水,已經想不起自己上回吃到高級美食是何年何月的事情了。
  
  況且,身為糕餅師父,品嚐各地美食,把味道記在腦海裡是件很重要的事,所以這樣的盛會,她怎麼能夠缺席呢?
  
  宋隱兒走進更衣室,在一排禮服裡,挑出一件黃色短禮服。
  
  她站在穿衣鏡前,有種想要在室內尋找神仙教母的衝動。
  
  可能是上天憐憫她接下來要承接媽媽和哥哥三千萬的債務,所以才給了她這樣的幸運吧!
  
  事實上,天香餅鋪的生意不錯,年收入五、六百萬不是難事,若不是媽媽和哥哥的敗家,她也不用一想到未來就垂頭喪氣……
  
  是不是她扛了太多責任,所以才造成這樣的結果?人家說「慈母多敗兒」,她媽的溺愛造成了哥哥的好逸惡勞,但偏偏承擔這樣責任的人總是她。
  
  她也好想有個肩膀可以依靠。
  
  宋隱兒頹下肩,抱著那束花坐在地板上,突然覺得好孤單;如果她夢裡的男人出現,他會為她扛下所有責任吧!
  
  天,她捂著額頭,猜想自己真的是扛責任扛得太累了,所以才會頻頻執著於夢中那雙堅定的眼神吧!
  
  畢竟,她這輩子從沒遇過一個讓她覺得有肩膀的男人——
  
  她的爸爸早逝,哥哥不成材,歷任男友也沒一個能為她分憂解勞……唉!
  
  「算了,做夢都是比較美好的;搞不好那傢伙如果在現實裡,會是另一個宋立,那我不就倒大霉?」她大聲告訴自己,卻忍不住低頭看著她掛在項間的香囊。
  
  她好想賣掉祖傳秘方,從此浪跡天涯,得個自由自在。
  
  但是,如果她賣掉祖傳秘方,她死了以後怎麼跟另一個世界的外婆交代啊?不行,她宋隱兒的精神就是絕不服輸!
  
  宋隱兒放下花束,決定今晚把自己打扮成宇宙無敵大美女,然後吃得飽飽、睡上一覺,這樣她接下來才有鬥志跟那個在網絡媒體上都尋不到照片的神秘餐飲大亨拓跋司功——
  
  FIGHT!
  
  宋隱兒拿了邀請卡,溜進設在飯店歌劇廳的慈善晚會會場,一看到滿屋子打扮得像是要去參加皇家舞會的賓客,她的眼珠子就沒停止轉動過。
  
  哇!那些女人掛在身上的鴿子蛋和閃閃發亮的鑽石、珠寶應該都是真的吧!搞不好她在地上還可以撿到碎鑽呢!
  
  宋隱兒很不爭氣地往地上一瞄,卻只看到一雙雙讓她看了腳痛的高跟鞋。她吐吐舌頭,渾然不覺自己穿著小禮服的嬌俏模樣已經吸引了一些目光。
  
  「宋小姐。」羅倫站在她面前。
  
  「羅倫,你好啊!」她看到熟人,鬆了口氣。
  
  「宋小姐用餐了嗎?我去替您取一些這裡很受歡迎的前菜和點心——香草水果塔、生蠔佐柑橘辣醬,以及熏鮭魚脆片前菜,好嗎?」羅倫問道。
  
  「聽起來通通都好好吃喔!」她嚥了口口水。「吃不完可以打包帶走嗎?」
  
  「我請人送到您房裡。」羅倫壓低聲音說道。
  
  「小羅,你真是天使!」她圓睜著眼,雙手合十在胸前,一臉看到天使的表情。
  
  羅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領著她走到位於閣樓的包廂。「宋小姐這邊請,我們替您在包廂裡準備了一個座位。」
  
  宋隱兒跟著羅倫往那裡走,完全沒注意到身後那群名媛貴婦在看到她走往包廂時,瞬間集中火力的視線。
  
  「我覺得自己好像是公主。」宋隱兒走進以天鵝絨布幕半掩的入口,笑著說道。
  
  半開放式的包廂裡頭,陳設極為簡單,厚軟的黑色地毯上擺著一張天鵝絨沙發,牆上則掛了幾張照片。
  
  她轉身打量著牆上照片,目光一眼定在那張鎏金三層食盒的照片上。
  
  她的腦子裡轟地一聲閃過千百個畫面,那畫面多到她無法辨別,只是覺得頭痛欲裂。
  
  宋隱兒搖著頭,全身起了雞皮疙瘩,後背冒出冷汗,她慌張地大步後退,腳步踉蹌了一下。
  
  一雙大掌握住她的腰,穩定了她的身子,渾厚男聲在她耳邊說道:「那是宋朝的古董鎏金八稜銀奩,我在拍賣會上看到時,反應和你現在一樣。」
  
  宋隱兒慕地回頭,對上了——
  
  她夢中的那對眼睛!
  
  她捂著唇,不能置信地瞪大眼。
  
  她連打了好幾個寒顫,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後退著,可他擱在她腰間的大掌阻止了她。
  
  她呆呆地看著他,感覺他的體溫以及一股薄荷冷香整個佔領她的呼吸,讓她動彈不得。
  
  終於,她知道夢中的「他」擁有一張什麼樣的臉孔了。
  
  他長得像混血兒,擁有深邃的眼窩,高挺的鼻樑,而那雙黝黑的眸子正定定地看著她——
  
  像是已經等了她幾百年一般執著。
  
  一陣心酸湧上宋銀兒的喉頭,她頭暈目眩,整個人陷入驚慌之中,轉身就想要逃走——
  
  「不許走。」男子握住她的下顎,強迫她與他對望。
  
  宋隱兒緊握拳頭,心痛得像有把火在焚燒一樣。
  
  她慕然低下頭,根本無法與之對望,只能拚命深呼吸,好讓自己不要顫抖得像見鬼了一樣。
  
  沒事了,一切只是巧合!她的情緒實在太可笑。
  
  宋隱兒告訴自己,開始找事情來分散注意力,她揚眸瞄著身前的男人——
  
  他穿了一身看來貴到嚇死人的黑色西裝,帶著一股時尚打扮也無法掩飾的霸氣,看來就不是個好惹的角色;更別提他那雙扣在她腰間始終不鬆開的大掌——
  
  他們才「初次」見面耶,這樣算是「性騷擾」吧?
  
  可她心臟是在怦怦亂跳個什麼勁啊!腰間被他大掌握住的地方,正像火一樣地燃燒著……
  
  「為什麼不說話?」他啞聲問道,連眼睛都捨不得眨。
  
  「因為在想要怎麼樣才能扯開你這雙手,放開!」宋隱兒仰起小臉狠瞪著他,可一對上他的黑眸,心臟又被狠擰了一下。
  
  看著她鼓起腮幫子的冒火樣,他胸口慕地一窒,目光更不願離開她的臉孔。
  
  只是,因為不想給她留下壞印象,所以他強迫自己鬆開手。
  
  他的大掌才離開,宋隱兒便咬了下唇,覺得有點後悔。
  
  媽的,她莫非是在發情期,不然怎麼會想把他的手給拉回來?宋隱兒心裡很恐慌,清楚地察覺到這人對她有非常奇怪的影響力。
  
  她瞄了一眼出口,拚命祈禱著小羅快點回來。
  
  「你以前見過這個鎏金八稜銀奩?」他移動了下身子,完全擋住出口。
  
  「沒。」她大步往前走了一步,硬是要他讓出一條路。
  
  見鬼了,他沒事長這麼高幹嘛?穿了高跟鞋的她,高度居然只及他的肩膀。
  
  「但是,你剛才看到照片的表情很激動。」他一動也不動地站著,存心不讓人離開。
  
  他嘴角一揚,目光看著她嬌俏小臉上的生動表情。
  
  他含笑目光讓她耳朵一紅,卻也讓她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
  
  「該死的,我不該說『屁』。」她懊惱地跺腳,掛在項間的香囊也隨之跳動了下。
  
  他看著那個香囊,腦子有片刻的暈眩。
  
  「這是什麼?」他驀地出手握住那個香囊。
  
  他微冷的手掌輕觸著她的鎖骨,宋隱兒猛打了幾個哆嗦,卻弄不清楚自己是因為冷,還是對他很有感覺。
  
  「這是我外婆留給我的傳家寶。」宋隱兒力持鎮定地睜著一雙火眸狠瞪著他。「還有,你如果再敢這麼隨便碰人家的話,我就要請酒店的人過來處理了。」
  
  「我對你不是隨便,而是情不自禁。」他撫著她的臉頰,俯低身子更加靠近她的臉龐。
  
  「所有變態殺人魔都說這一套。」
  
  宋隱兒冷哼一聲,抓下他的手;但他的指尖卻順著她掌心一滑,輕易地將兩人的手變成十指交扣的狀況。
  
  他牢牢一握,她整個人驀地一震。
  
  「你不覺得這個香囊和牆上的鎏金八稜銀奩,是注定要在一起的嗎?」他低語著,眼裡火焰如果能傷人,早將她燒成灰燼,吞入身子裡合而為一。
  
  宋隱兒手握香囊,目光再次停在那張照片上。
  
  她的腦門熱烘烘的脹熱著,一個畫面突然閃過她的腦海——
  
  「她」嘴裡嘔著血,手裡緊抓著香囊,斷了氣……
  
  「不!」宋隱兒沒法子控制自己的情緒,她雙手一推,趁他不注意時,飛快地衝出了包廂。
  
  她衝下樓梯,衝過穿著燕尾服的服務生,穿過一群對她側目的人,她推開一扇距離她最近的一個陽台門,跑出屋外。
  
  她抓著陽台欄桿,全身不停地發抖,眼淚像斷線珍珠一樣地拚命往下掉。
  
  她睜大眼,用力地深呼吸,不許自己太激動。
  
  「你哭什麼哭,不過就是腦中閃過一個畫面而已,可能是哪一部連續劇的場景突然跑出來而已!」她絮叨碎念著自己,努力地想讓自己鎮定,只是——
  
  「她」的死相一直在她的腦中盤桓,她胸口的那個血洞……
  
  「不許再想了!假的、假的,那全都是假的!」宋隱兒抱著頭大叫出聲。
  
  身後的陽台門被推開,她驀地回頭。
  
  羅倫拿著一件黑色風衣走了過來。
  
  「宋小姐,外頭天冷,請穿上外套。」羅倫說道。
  
  宋隱兒一看到外套,這才發覺自己已經冷到臉頰僵硬,她接過外套才往身上一披,便聞到一股淡淡薄荷味——這是那個男人的香味。
  
  「Michael。」
  
  「Michael是誰?」她抓著外套,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他是我們飯店的首席顧問。」
  
  宋隱兒低頭用外套把自己裹緊,感覺毛料的溫暖牢牢抓住她,讓她不自覺地縮入其間,並且深吸一口衣料上的主人味道——
  
  那股淡淡冷香在吸入鼻尖後,先是微涼,繼而在喉腔裡揚起薄荷的清香辣味,最後那股涼意便肆無忌憚地鑽入她心裡。
  
  她身子一震,不得不承認她怕那個名叫Michael的男人,更怕自己對她的反應!
  
  「宋小姐要不要回到裡頭吃點東西?廚師幫您特製了雙味龍蝦佐松露。」
  
  宋隱兒睜大眼,已經不知道這一天還有什麼事能夠讓她感到訝異了。「你們怎麼知道我愛吃龍蝦?」
  
  羅倫只是一笑,便替她推開了陽台門。
  
  宋隱兒擁著外套,走進溫暖的室內,才坐下吃了一口龍蝦,她便沒法子再多想,全副精神都放在眼前這盤可能是她這輩子吃過最美味的食物上頭。
  
  「……感謝各位貴賓蒞臨會場,今天聚會最大的目的是為了替偏遠地區的孩童募款興建一所學校……」四十多歲的司儀穿著燕尾服,別了個黑色領結,帶著燦爛笑容說道。
  
  好吃、好吃!宋隱兒滿足地瞇起眼,完全沒注意到旁邊的名媛們全都開始整理器儀容,她只忙著把烤得彈牙的龍蝦一口、一口地往嘴裡送。
  
  「因此,請在場的女士們在服務員的引導下,逐一走到台上。」
  
  宋隱兒一口龍蝦還卡在喉嚨裡,她瞪大眼,像雙圓睜著眼的金魚盯著站在她面前的服務員。
  
  她原想胡亂咬兩下便把食物吞下肚,偏偏食物太美味,她的舌頭不願太再放它離開。於是,便這麼鼓著腮幫子與服務員對看了三十秒。
  
  「幹嘛?」她好不容易吞下食物後問道。
  
  「請您到台上參與今晚的慈善拍賣。」服務員揚起發僵的笑臉,一笑再笑。
  
  「我錯過了什麼嗎?」宋隱兒轉頭看向始終站在一邊的羅倫。
  
  「今晚有個慈善拍賣,現場將拍賣未婚女子的舞碼或是共度一日早、午、晚餐的時光。拍賣價從美金一千元起標,所得將會替偏遠地區的孩子興建一所學校。」
  
  「捐就捐,幹嘛玩這種把戲?有錢人真是無聊!」她不以為然地說道,成功地打落服務員最後一絲笑容。「我不去。」
  
  「宋小姐有所不知,在這樣的場合,男人為了面子,女人為了讓男人給自己做面子,每年這樣的慈善義賣都可以募捐到上千萬台幣。」羅倫極有耐心地解釋道。
  
  「原來愛面子還是有好處的嘛,不過……」宋隱兒一聳肩,舉起叉子準備繼續進攻食物。「那也不缺我一個。」
  
  「來賓宋隱兒小姐,請您迅速上台。」台上司儀左右張望著,興奮地揮舞著手中的紙條。「有位神秘客說要標下您一日早、午、晚餐的時間,目前起標價是十萬美金。」
  
  十萬美金?!開什麼玩笑啊!宋隱兒倒抽一口氣,直覺這個價碼是那個什麼Michael出的。他以為撒下十萬美金就可以讓她刮目相看了嗎?
  
  宋隱兒嚥了口口水,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又一次被他震撼到了。
  
  她飛快地瞄了羅倫一眼,她壓低聲音說道:「不許去告密,說我在這裡。」她決定裝死到底。
  
  「宋隱兒小姐?請您快點上台。」司儀又說。
  
  她繼續吃她的美食。
  
  「神秘客出價二十萬美金!」司儀爆出一聲大喊。
  
  宋隱兒差點被噎死。二十萬美金——台幣六百萬——買她一天?!
  
  她真的不知道該替主辦單位慶幸,還是要因為那個男人對她的執著而捏一把冷汗。
  
  「神秘客出價三十萬美金!宋小姐若是一分鐘內不上台,這筆標金便要取消。偏遠地區的孩子們少了這麼一大筆錢,少了遮風擋雨的屋頂,宋小姐,您於心何忍啊?」司儀的聲音如訴如泣地勸說著。
  
  現場所有人都在尋找這名宋小姐的蹤影。
  
  「倒數三十秒……」
  
  宋隱兒忿忿地咬著嘴裡的核桃,巴不得自己咬下的是那個神秘客的頭。
  
  「到數十秒……」
  
  「等一下!」宋隱兒慕然起身,朝司儀大叫一聲。「叫那個神秘客出來。」
  
  「您是宋小姐嗎?」司儀眼睛一亮。
  
  「沒錯。」
  
  「神秘客先生說,若您接受了這筆標價,他明天早上十點便會帶著支票現身在您房門前。」
  
  「我能不接受嗎?」宋隱兒板著臉,雙手無奈地一攤,因為她一點也不想成為妨礙建造偏遠學校的兇手。
  
  「那麼我們便恭喜這位神秘客先生以美金三十萬元高價得標。」司儀大聲宣佈。
  
  現場鬧哄哄的,每個人都東張西望著想見到神秘客,只有宋隱兒不想。
  
  她大步走出會場,察覺到身後有一道視線正如影隨形地跟著她,但她不想回頭。
  
  反正,交易時間是從明天早餐才開始,而她能躲一晚就是一晚。
  
  也許過了今晚之後,她又會是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宋隱兒了!
  
  宋隱兒握住項間香囊,加快腳步衝進了電梯裡……
作者: £馡馡£    時間: 2011-4-6 06:53 PM

第三章

  宋隱兒因為經歷不太尋常的一晚,體力透支,回到飯店房間之後,昏沉沉的睡去。
  
  偏偏她這一晚的夢境,精彩得像在演電影。
  
  夢裡的她穿著古裝,有時在做大白糕,有時被人押上戰場,有時又被人抱在馬匹上於沙漠間狂奔著:然後,原本該掛在她身上的香囊,卻掛在另一個古裝男人的頸間——
  
  而那個男人長得和Michael一摸一樣。
  
  宋隱兒醒來之後,只覺得頭痛欲裂,完全沒有睡著的感覺。
  
  她沖了個澡,換上衣服,才坐到沙發上發愣,門鈴卻已經響起。
  
  她開了門——
  
  Michael一身黑色休閒裝扮地站在門口。
  
  她一直覺地後退一步。
  
  他則是順勢走進屋內,將一張支票放到她手裡。
  
  宋隱兒瞪著上頭的一堆零,她接過支票,對著他的肩膀說道:「為什麼我毫無意外地覺得你就是那個神秘客?」
  
  「難道你希望是別人?」他握住她頸間的鏈子,定定的看著她的眼。
  
  她身子顫抖著,因為他的長指所劃過的肌膚都在顫動著要求更多的撫觸。
  
  「你怕我?」他鬆開那只香囊,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她的下顎,其餘手指則在她的頸間輕撫著。
  
  宋隱兒身子起了雞皮疙瘩,但她佯裝不在意,故意兇惡地回嘴,一把拉下他的手。
  
  「像你這種在大庭廣眾下胡亂摸人的傢伙,誰不怕?」
  
  「你看起來不像是真的怕我。」他撫過她柔軟雙唇,喜歡她眼中不服輸的光彩。
  
  「你這人會不會太自我……」宋隱兒的話還沒說完,便被他吻住了唇。
  
  他的吻不是試探,是直接地佔有。
  
  他的唇舌不給任何思考的時間,直接吞噬她的所有,要她接受所有的他。偏偏他強烈的與她纏綿的唇舌,竟在她體內引起陣陣她從不曾想像過的快感。
  
  這般激烈的吻讓宋隱兒雙膝一軟,但他扣在她頭頸及腰間的大掌則讓她持續著與他親密相帖的姿態。
  
  很快地,她發現自己背靠在門板上,仰著頸子任他吸著她的肌膚:而他的身子沉入她雙腿間,用一種讓她想更加緊擁住他的方式碰觸著她。
  
  明明是第一次和他親吻,可她心頭乍生的熟悉,難過,不捨,卻像大浪一般地掩蓋過渴望。
  
  她攬著他的頸子,在他熱情如火的對待下,潰堤一樣地落下淚水……
  
  拓跋司功發覺到她的淚水,他僵住身子,被她一顆、一顆往下滑的眼淚,嚇得有幾秒鐘都動彈不得。
  
  她為什麼要哭?他們好不容易『又』相守了啊!
  
  拓跋司功皺著眉,被他腦中閃過的念頭嚇出一身冷汗。
  
  他們是真的相守過嗎?那些夢境是真實的前世今生嗎?
  
  他不知道夢中的情景是真是假,而他所夢到的片段也只能讓他知道夢中的『他』對『她』的在乎:至於『他』與『她』代表的是不是現在的他與她,他也無從證實。
  
  他只知道當自己見到她時,他的世界就風雲變色了。
  
  她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不許哭。」他心疼的摟著他哭得淒切的她,手忙腳亂地擦著她的眼淚。
  
  宋隱兒看著這個冷眉冷眼的男人,心急如焚的模樣,眼淚卻是越掉越凶,淚水多到她甚至快看不清楚他的樣子。
  
  要不是她一向身體健康,她會懷疑自己有心臟病,否則怎麼會有心痛得這麼厲害……宋隱兒驀地彎下身,把自己縮成一團。
  
  「不要哭了!」他命令道。
  
  她停不下眼淚,只好用手蒙住臉龐。
  
  「我警告你,不許再哭了。」他板起臉,厲聲說道。
  
  因為不爽被警告,她掉眼淚速度有變慢的趨勢,但她還是蒙著臉,假裝哭得淒淒慘慘淒淒。
  
  「只要你不哭,我什麼條件都答應你。」他心煩氣躁地說道。
  
  「那你開一張二百萬的支票給我。」她哽咽地說道,從指縫裡偷看他——
  
  他從西裝裡拿出支票本,拿出一支看起來很昂貴的鋼筆,開始簽名。
  
  「喂,你還真的開支票喔!」宋隱兒跳起身,睜大眼搶過他的支票。「我跟你開玩笑的。」
  
  他看著她紅通通得眼睛和鼻子,看著她生氣蓬勃的眼神。
  
  「你沒事了嗎?」他攬過她的腰,將她拉到身前。
  
  「如果我有事,你就真的開支票給我?兩百萬,不是兩百塊耶!」她伸手戳他的肩膀,脫口教訓道:「有錢也不能不把錢當錢啊!」
  
  「錢的價值是看它們用在什麼地方。」他淡淡地說。
  
  「這句話說的不懶,不過,下回不要這麼容易受騙上當了;女人說哭就哭的,你這樣很容易被騙的。」宋隱兒用袖子擦去臉上淚痕,看著他硬漢模樣,不解地插著頭。「真是怪了,你明明一副很難被打動的樣子,怎麼我一掉眼淚,你就沒轍了?」
  
  他握住她的肩膀,低聲說道:「因為那是你的眼淚。」
  
  「厚!」宋隱兒用力一跺腳,因為她感覺又有道熱浪直往眼裡衝去。
  
  「你……你不會又要哭了吧?」他緊張地抿緊唇。
  
  「我沒事啦!只是生理期快來了,隨便一支可愛小狗都會讓我哭的慘兮兮。」
  
  她胡亂找了個理由,還故意用力咧嘴笑給他看。
  
  哭完之後,她覺得心情好多了,已經可以比較平靜地面對他了。反正,就是一天的時間而已,她不需要太激動,好好陪他度過這一日即可……
  
  「那你剛才為什麼哭?」他握住她的下顎,不給她任何閃躲的機會。
  
  她小臉皺成一團,實在不知道如何解釋——畢竟連她都不知道原因,怎麼跟他說明?可他那對像宇宙黑洞的眼珠子就這樣直逼到她面前,像是不要到一個答案絕不善罷罷休一樣。
  
  「告訴我。」
  
  「因為老娘收你那張支票是做公益,不代表就要被你上下其手,我覺得屈辱,這樣可以了嗎?」她雙手插腰大聲地說道。
  
  「你喜歡我吻你,為何要覺得屈辱?」他不解地皺著眉,望著她被吻紅的雙唇說道:「你遲早都會躺在我懷裡的。」
  
  「你、你、你……」她像是吞下天下第一辣,整張臉都辣紅了起來,卻還是力持鎮定地說道:「你一個大男人說出這種言情小說的對白,不覺得害羞?」
  
  「害羞的人是你……」他攬過她的腰,低頭用唇滑過她灼熱的耳朵。「我想在這張沙發上,脫去你的上衣,像你昨天品味美食一樣地將你全部吞入我的體內。」
  
  宋隱兒用雙臂緊緊抱住自己,感覺全身像被他愛撫過一樣地敏感不已。「你扮豬吃老虎,外表是個硬漢,其實根本是個調情聖手,你居然對一個認識第二天的女人說這些話,真的很恐怖!」
  
  「我已經……」等你很久了!
  
  這句話梗在他的喉嚨裡,但他硬生生嚥下,只怕嚇著了她。
  
  宋隱兒望著他火灼般得黑眸,越看越覺得無法自拔。
  
  她無法控制自己的心跳加劇,無法命令自己情緒不要激動,她甚至只想投入到他的懷裡——
  
  而她根本不知道這一切是為了什麼?
  
  宋隱兒低頭閉上眼,用力地喘氣,好想轉身離開。
  
  「你不會打算站在這裡看我一整天吧?」她握緊拳頭說道。
  
  拓跋司功看著她緊繃的身子,知道她也感覺到他們之間的與眾不同:但她顯然還不想承受這些,所以,他還是不能逼得太緊……
  
  「你想怎麼度過這一天?」他佯裝輕鬆地說道。
  
  「隨便你想怎麼過,出錢的是大爺。」她話才說完,便發現了語病,她驀地抬頭,果然發現他的眸子閃過情慾黯光。她辣紅了臉大聲改口:「不用理會我剛才的屁話!我新來乍到貴寶地,當然應該要出門好好觀光遊覽一番,我們快點出門,這一日都要在外面度過!」
  
  她抓起背包就往外頭沖,但他這根大柱子擋在她面前。
  
  他朝她伸出手。
  
  她看著他寬厚得幾乎是她兩倍的大掌,猶豫了一會——人都被吻了,手拉手有什麼關係?
  
  宋隱兒伸出手放進他的手裡。
  
  他先是牢牢一握,繼而手腕一轉與她十指交握。
  
  宋隱兒心跳停了一拍——要命喔,他連握手都要這麼曖昧嗎?
  
  「快走。快走!我的肚子快要餓扁了!」她怕事情再度一發不可收拾,於是拉著他飛快地衝出門口。「美好的一天就從早餐開始啦!」
  
  他看著她,她的身影沐浴在長廊落地窗的陽光下,閃亮得讓他無法移開視線,原來,這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
  
  離開總統套房,他領著宋隱兒到豪斯酒店的中庭花園咖啡廳用餐。
  
  他讓人查過她的數據,知道她最愛的一餐便是早餐,所以當他們抵達咖啡廳時,剛煎好的法式薄餅,酥脆可頌,擺的像盤美麗花藝的生菜色拉蠱,還有她喜愛的熱拿鐵,都已經先行擺在佈置了白色玫瑰花的桌上。
  
  宋隱兒滑進座位,聽他說了一句「快吃吧。」後,立刻開始開動。
  
  然後,她吃到連『好吃』兩個字都捨不得開口說,只是拚命地一口接著一口地把那香潤的薄餅,酥而不膩的可頌,美味的生菜色拉,以及那杯喝起來會回甘的熱拿鐵全部吞下肚子裡。
  
  他坐在她身邊,喝著黑咖啡看著她的好胃口,感覺自己從不曾這麼心滿意足過。
  
  總算,宋隱兒進食完畢,滿意地長吐了一口氣。
  
  「這些早餐差點打擊到我身為糕點師傳的自信。」她意猶未盡地吸了口氣。
  
  「我吃過你們台灣的『天香白糕』,它們比這些還美味。」
  
  「哇!」宋隱兒雙眼一亮,驚跳起身,馬上握住他的手,用力地上下晃動著。
  
  「本人就是『天香白糕』這一代的傳人,感謝你的捧場與美言。」
  
  她覺得光是握手還不過癮,乾脆對他鞠了個九十度的躬。
  
  「你不知道你那句話就像十座奧斯卡獎,不枉我從小跟著外婆在廚房被燙、被罵、被迫當苦工啊!還有,光是嘗試那些不同的油品組合,我就被打敗過八百次吧!」提起往事,她眉飛色舞地比劃了起來。「你知道嗎?小時候每座烤箱,蒸籠都比我高,我經常被水蒸氣燙到……」
  
  「你燙到哪裡?」他皺眉問道。
  
  她撩起衣袖,讓他看著手臂上淡不可見的疤痕——
  
  「這裡、這裡、這裡……幸好老祖宗留下一味中藥『三黃散』啊!不然,我媽早就被懷疑她對我家暴了……」她說著,說著卻突然被一隻吱吱喳喳的麻雀吸引注意,忘記要說話。
  
  她這時才注意到他們正坐在一座玻璃花棚下面,四周用花草雕塑出艾麗斯夢遊仙境裡的白兔,午宴,撲克牌士兵,說此處是個花藝展,絕對不為過。
  
  「這裡這麼漂亮,怎麼都沒有人,生意這麼差哦?我以前在網絡看過豪斯酒店的評語,說非得半年前才訂得到位子,原來是騙人的啊……」她壓低聲音說道。
  
  他勾起唇角,什麼都沒回答。
  
  「而且一個服務生都沒有。」她突然發現這事,很快地便恢復正常音量。
  
  「我不喜歡旁邊有不認識的人。」他的目光定定地看著她。
  
  宋隱兒看著他執著的眼神,突然間知道了他們能夠獨享這大片美好景色的原因——這男人包下了這個地方,為了不受打擾,也為了和她獨處。
  
  雖然這樣的欣慰和昨晚一擲千金的舉動比起來並不算奢華,但她卻更加清楚地知道他對她這種勢在必得的霸氣,也感覺到他對她的用心。
  
  知道,宋隱兒對此不但沒有受寵若驚,反而覺得有些不安,她不明白——為什麼是她?
  
  「在想什麼?」他想握住她的手。
  
  她故意伸了個懶腰,避開他的碰觸。
  
  「你這麼不愛與人相處,不會是家中獨子吧?」她問,想多知道一些他的背景。
  
  「我沒有家人。」
  
  「那……談談你的家?」她再接再厲地問道。
  
  「我四處為家。」
  
  宋隱兒聽著他波瀾不驚的回答,平時機會和客人聊天的她,這下子鬥志全都被激發了起來。
  
  她雙肘擺在桌上,傾身向前看著他,「喂,至少說說你的中文名字吧!」
  
  他的目光緊緊盯住她的眼。
  
  「你很快就會知道的。」他啞聲說道。
  
  她從椅子上跳起身,哇哇大叫地說道:「厚——你根本就是一個話題終結者。你這樣子,我們要怎麼聊?」
  
  「隨便聊。」
  
  宋隱兒被打敗,裝出中彈模樣『砰』地一聲倒在桌上。
  
  「怎麼了嗎?哪裡不舒服!」他馬上坐到她身邊,緊握住她的手。
  
  她驚訝地一揚眸,發現他竟然緊張得臉色大變。
  
  被人在乎的感覺讓她心窩一暖,不自覺拍拍他的手背。
  
  「我沒事,只是沒遇過你這種類型的人。」她皺了下眉,發現他的手冷得像冰。很直覺地搓揉了兩下。「沒想到你人高馬大,身體卻這麼虛冷,應該要好好補一補喔!」
  
  他低頭看著她的舉動,喉嚨像梗住異物般地難受著——他甚至覺得她曾經在很久,很久之前對他做過這樣的舉動,只是他不知道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
  
  宋隱兒突然皺皺鼻子,東嗅嗅,西聞聞的,圓圓腮幫子就像可愛花栗鼠。
  
  「你有沒有聞到一種淡淡,涼涼的香氣?」她問。
  
  他閉上眼睛,長吸了一口氣,試圖尋找香氣來源。
  
  宋隱兒看著他長的睫毛,覺得這個男人一定那邊有問題——人長得好看有型,口袋有錢,外加還是知名飯店的顧問;人不可能十全十美,會遭天妒的。
  
  「這是我衣櫥裡的冰片香味,可能染在衣服上頭了。」他揚眸說道。
  
  「冰片是什麼?」他看著他深不見底的眼眸,覺得像被吸入一片流沙,再也爬不起身。
  
  「是一種從龍腦香的樹脂提煉出來的中藥,又稱提神醒腦。」她用力深吸一口,突然發現那味道竟是從她頸間的香囊散發出來的。
  
  她皺著眉,不能置信地解開鏈子,把香囊湊到鼻子前聞。
  
  「太誇張了吧!我才穿了一下你的外套,香味就整個滲進去裡頭!」她揉揉鼻子,突然間不相信自己的嗅覺了,她把香囊塞到他的手裡,「你幫我聞聞看。」
  
  他看著那個香囊,感覺手在發燒,他握緊拳頭,把它湊到鼻尖——
  
  冰片香味悠悠地從香囊裡竄入他的呼吸。
  
  「怪了……香味越來越濃了。」宋隱兒用力深吸一口,看著他將香囊握在掌心裡攔在胸前。
  
  她的腦中閃過一個畫面——
  
  他穿著金綠色圓領窄袖龍紋長袍,而香囊掛在他的衣服之下。
  
  宋隱兒驀地搖頭,腦海中的畫面頓時消失無蹤,但她全身的雞皮疙瘩沒退,她驀然向後退了好幾步。
  
  他手握香囊,坐在原地,靜靜地看著她突然間的驚慌失措。
  
  她握緊拳頭,轉開了眼,就怕腦子裡會跑出太多她沒有法子消化的事情。
  
  「我看到了一下東西……你穿著古裝……」她難受地扯著頭髮,不知道該怎麼具體形容那種感覺,嘴裡不停地嘀咕著。「天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你相信前世今生嗎?」他問。
  
  「我從沒想過那種事。」她想起剛才那一幕,還有昨晚那堆明明和她無關,卻又嚇得她差點屁滾尿流的畫面。
  
  「在我還沒看到那個鑾金團八稜銀奩前,我也不相信。」他說。
  
  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宋隱兒袋裡手機驚天動地地響起,她移開與他四目相接的視線,低頭看向電話——是她店裡的徒弟方媽打來的。
  
  「抱歉,我接一下電話。」她背過身,看著前方花團錦簇的迷宮花園,不自覺地走到陽光最炙熱的地方,希望可以曬暖她冰涼的全身。
  
  「師傅,我聽到一個天大的秘密,國際漫遊很貴,我講快一點,我今天要去廚房備料時,發現我的廚房抹布被移動了位置,被拿去擦翻到的咖啡,我知道會做這種事得只有你哥哥,所以跑去找他……」
  
  「講重點。」宋隱兒聽到自己聲音微喘地問道。
  
  「結果,我偷聽你媽和你哥找了私家偵探去調查拓跋司功,查到之前香港某本雜誌提過這個神秘餐飲富豪,說他之前任未婚妻還有女秘書都死於自殺,說他命硬會剋死身邊女人。」方媽一口氣也沒喘地說完所有的話。
  
  宋隱兒背後一冷,聲音顫抖地問道:「我媽他們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你飛去大陸之前,他們就知道了。」
  
  宋隱兒緊抓著手機,她的臉色刷地變成慘白,用力嚥了幾口口水,試圖嚥下喉嚨裡的哽咽——為了錢,媽媽和哥哥可以不顧她的生死到這種地步;他們至少可以提醒她凡事小心啊!
  
  「師傅,你不是要去那裡找拓跋司功嗎?凡事要小心啊!」方媽說道。
  
  「我知道了,謝謝你,你比我的家人對我還好。」宋隱兒喉頭哽咽地說道。
  
  「你對我們也很好啊!」方媽嘻嘻一笑,「好了,我掛電話了,再見喔!」
  
  「掰。」宋隱兒抓著手機,茫然地看著前方。
  
  「怎麼了?」他轉過她的身子,發現她全身冷的像冰。
  
  他皺眉脫下外套覆住她的身子,也順勢將她拉到身前。
  
  她抓過他的手,掰開他的掌心,拿回她的香囊掛回頸間,並牢牢地將它握在掌心裡——在那個家裡,一直只有外婆是真正關心她的。
  
  這事,她早該知道的,現在又何必為此難過呢?
  
  「怎麼了?」他抬起她的下顎,看著她閃著水光的眸。
  
  宋隱兒看著他微蹙的眉心,知道這男人是關心她的,她突然覺得好疲憊,覺得他的胸膛看起來好值得依靠。
  
  「借我三秒鐘。」她往他懷裡站了一步,把小臉靠到他的胸膛上頭。
  
  「隨時歡迎。」他擁住她輕顫的身子,將下顎靠在她的頭頂。
  
  宋隱兒一手攔在他的衣襟處,直覺想去握住某樣東西,但是手掌握了個空。
  
  她擰了一下眉,只得揪住他的衣領。
  
  他低頭看著她皺眉,揪他衣服的模樣,他輕笑出聲。
  
  「你這模樣像是要找人算賬一樣。」他說。
  
  「我比較像找另一個男人算賬。」她咕噥一聲,突然後退一步,一本正經地問道:「我問你,你認識一個叫拓跋司功的男人嗎?」
  
  「怎麼突然問這個?」
  
  「因為有錢人通常都認識有錢人。」她又想揪他衣領、「你究竟認不認識?」
  
  「很熟。」拓跋司功淡淡說道。
  
  他還不想對她表白身份,因為想知道除去『拓跋司功』這個名字之外,她對他的真實反映會是什麼,就像他當初來此處工作時,他也讓所有人以為他不會說中文,因而搶得先機一樣。
  
  他不想她對他先預設立場,或者對他有所防備。
  
  「太好了,你跟他很熟!」宋隱兒摩拳擦掌了起來,大聲問道:「他是一個正常人嗎?」
  
  「對我來說,他很正常。」
  
  宋隱兒看著他一本正經的臉孔,她噗嗤一聲笑出來、「對啦,對一個用三十萬美金標下我一天的男人來說,還有什麼不正常的事情。」
  
  「這是我捐款得最心甘情願的一次。」拓跋司功說道。
  
  「那你知道拓跋司功前任未婚妻和女秘書為什麼都是自殺過世的?他為什麼要花錢……」買我當未婚妻?
  
  最後這個問題,她嚥了下去,因為畢竟這件事太匪夷所思。
  
  「那些事,他也不知道原因。」拓跋司功凜著臉說道。
  
  「那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問。
  
  他望著她又緊張,又好氣,又不知所措的表情,他捏住她的香囊,拉近她的身子,鎖住她的眼。
  
  「你知道可以當面問他。」
  
  「喂,喂,喂……你等一下不會帶我去跟他吃飯吧?我不要,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她扯回香囊,跳著往後退。「我只是隨口提到他而已,我不要跟他吃飯,你聽到了嗎?」
  
  「你想怎樣就怎樣。」拓跋司功攬住她的腰,一手摸著她緊張的臉龐。安撫地說道:「剛才不是說想四處觀光遊覽嗎?我們走吧。車子已經在外面等我們了。」
  
  至於他們之間莫名的吸引及婚約之事,他想他可以為了不讓她緊張而暫時鬆手一些。畢竟,他們還有很長的時間可以糾纏。因為——
  
  他對她,是絕對不會放手的。
作者: £馡馡£    時間: 2011-4-6 06:54 PM

第四章

  他們的第一站,來到賀蘭山下那片號稱東方金字塔的皇陵遺跡。
  
  宋隱兒做在與前座以黑色玻璃隔離的加長禮車裡,看著金色大漠裡一片神似金字塔,卻比金字塔來得迷你的無數陵墓。
  
  大量黃沙被風捲起,瀰漫在陵墓內外每個角落,將觸目所及的一切全染成金黃。
  
  她不自覺地擁著雙臂,皺起眉頭,聽見旁邊Michael用低沉聲音說道——
  
  「這一片皇陵是西夏開國君王李元昊所建。據說他殘暴成性,樹敵無數,因此蓋了許多座皇陵,好讓他的敵人找不到他的屍首,旁邊那些小座墳塚則是陪葬墓。」
  
  她環抱著雙臂,喃喃自語地說道:「我之前看到旅遊手冊的文字介紹時,還想說似乎滿特別的,沒想到這個地方讓我起雞皮疙瘩。」
  
  「那就回我住的地方。」拓跋司功說道,拿起車上為她準備的披風將她整個人籠住,自然也就順勢將她擁在身側。
  
  「搞不好你那裡比這裡還危險。」她挨著他,忍不住咕噥一聲。
  
  他一愣,看著她烏溜溜的眼珠,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響應。
  
  她眨著眼,意外發現他居然定格說不出話了,而他這種迥異於平時漠然的樣子,其實還滿有意思,滿可愛的。
  
  「你平常很少跟人碰面?」她試探性地問道。
  
  「公事上需要見很多人。」
  
  「但是,他們不會跟你寒暄、瞎扯,對吧?」她也不認為對方會有這個膽。
  
  「對。」拓跋司功點頭,但是習慣所有問題都要有答案的還是繼續問道:「所以你現在是想留在這裡?還是要到我家?或者要到別的地方?」
  
  他的一板一眼讓她輕笑出聲。
  
  「我考慮一下。」她跪在座位上,把臉貼在車窗看著石板鋪成的陵區內部——每一處牆面及角台,都讓她皺起眉頭。「我覺得這個地方似曾相識,不知道是否在電影或是其它地方看過。搞不好,我有哪輩子就是死在沙漠裡,所以才會覺得不舒服……」
  
  她按下車窗,外頭乾燥的風倏地吹入,她驀地打了個寒顫。
  
  拓跋司功關上車窗,二話不說接過為她準備好的熱茶,並將她身上的羊毛披風攏得更緊一些。
  
  「你好像很習慣照顧我?」她仰頭看他,覺得自己好像跟他認識了很久、很久。
  
  他低頭看著自己對她的保護姿態,皺眉猜想自己這些動作是從哪裡學來的。
  
  「我沒照顧過人,也沒有被照顧過。」他低聲說道。
  
  「你又不是猴子從石頭裡蹦出來的,總有爸媽照顧……」她話沒說完,自己卻先內疚地打停了。
  
  他說過他沒有家人的,而且他身上有股疏離感,也不像是出自一般家庭……
  
  「我三歲時被扔在一間美國的育幼院門口,我在那裡長大,院裡老師定時給我衣食,我沒餓到、凍著,還有書念,很不錯,算是有被照顧到。」他平靜地說道。
  
  宋隱兒望著他冷靜眉眼,猜想他的冷然也許是因為常年都不習慣與人有太多互動。
  
  細細一想,這兩日之間,他與她在一起時,除了羅倫之外,竟不曾再遇過其它人。他對於人群,顯然採取這明顯規避的態度。
  
  宋隱兒拍拍他的手,故作輕鬆地說道:「育幼院造就了現在的你,很好,很值得感恩啊!你幾歲離開育幼院的?現在還會回去那裡嗎?」
  
  「很少。但我幫他們成立一個基金會,讓他們經濟來源無憂。」他附近她,氣息不客氣地吐到她的臉龐上。
  
  「我最欣賞感恩圖報的人。」她緊張地說道,雙唇不自覺地刺痛著。
  
  每回他看著她時,她的內心都在天人交戰——既想投入他懷裡緊擁著他,卻又想轉身逃開,離他遠遠地。
  
  「準備要回去了嗎?」他撫著她的臉頰,只想和獨處。
  
  「不要催我,我還要多看一下。」宋隱兒轉身又趴在窗邊,一手不自覺地壓住狂跳的胸口。
  
  拓跋司功凝望著她,看到她臉上緊張的神態,知道她畢竟不像自己,已經夢了太久的她、想了太久的她,因此對於她只有不顧一切地想擁有的念頭。她會因為兩人之間太強烈的吸引而恐懼,也是正常的事。
  
  「你想看多久就看多久吧!」他撫著她的髮絲說道。
  
  「你不覺得我這副懷古之幽情的模樣很有氣質嗎?」她拉開他的手,努力想讓氣氛不要那麼親暱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不覺得。」看她鼓起腮幫子,他觸著她的唇角,輕聲說道:「我喜歡看你笑,你笑起來的樣子,好像太陽出來了一樣。」
  
  看著他永冷肅臉孔認真地說著這些話,宋隱兒握緊拳頭,心都融化了。
  
  她當然談過戀愛,卻從不知道戀愛會讓她失去理智,之前戀愛時雖然也算熱烈,但是什麼是現實,什麼時候該冷靜,她還是分得很清楚的,沒想到一遇到拓跋司功,他像一把大火朝她迎面撲來,燒盡她的理智。
  
  如果說夢中的「他」會讓她懷念,而眼前的這個男人則讓她心痛:她甚至覺得在宴會廳裡與他對望時,她的心就已經不再屬於自己了。
  
  「你……」她看著他,幾回想開口,卻因為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形容自己的心情,只好捂著胸口,用誇張的聲調來掩飾真實心情。「這是我這輩子聽到最好的讚美。先是大手筆包下我一天,然後還說我笑起來像太陽,我有點理解灰姑娘參加舞會那晚飛上天的心情了。」
  
  「你臉紅了。」他說。
  
  「哎喲,被發現了。」她吐吐舌頭,雙手捂著發紅的臉龐,不好意思對上他如影隨形的視線,於是轉目看向窗外的黃沙蒼茫。
  
  這個地方,她真的沒來過,可她只要一看到那片大大小小幾百座的金字塔,心裡就有股強烈的不安,像是在恐懼著這片大漠裡頭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但是,她從沒來過這裡,又怎麼知道這地方曾經發生過什麼事呢?
  
  「我讓羅倫開車在附近多繞幾圈,我們再回去。」他扶著她及肩短髮,就是無法不去觸碰她。
  
  「好。」她點頭,這回沒再推開他的手。
  
  反正,她推開他,他還是會在如影隨形地跟上。
  
  「你已經習慣我的碰觸。」他滿意地微笑著。
  
  「要是別人敢亂摸我,我會讓他後悔。但是,你這樣做,我只想……」宋隱兒嘶啞咧嘴地伸出十指探向他烏黑長髮,胡扯亂抓一通。
  
  拓跋司功呆住,看著她像孩子一樣地左撥一下他的髮梢,又揉一下他前額稍長的發;然後,越抓越起勁地跪在坐墊上,專心地擺佈著他。
  
  「哇,抓點頭髮半覆住前額,這樣顯得多年輕啊!再解開幾顆紐扣,豎高襯衫領子,露出你精壯體格,配合上你冷酷中帶著野性的神情,隨意往後座一躺。OH,很有名牌廣告的FU喔!我從來不知道我這麼會形容,搞不好我可以改行……」
  
  拓跋司功驀地扣住她的後頭,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唇。
  
  她推著他的胸口,盯住他的眼。「你不可以每次都不經我同意……」
  
  「可以嗎?」他鎖著她的眼,深不見底的黑眸裡有著渴望,像是已經等待了她千百年一般。
  
  她被他這般凝望著,感覺他不只是個陌生人,感覺自己心跳快到喘不過氣,感覺眼眶在發熱,感覺自己想擁著他再也不讓他離開……
  
  她攬住他的脖子,完全無法阻止自己地響應了他的吻。
  
  他們唇舌交纏著,怎麼樣也嫌貼得不夠緊密。
  
  他像是已經吻過她千百回一樣,總是知道要如何觸動她;而她緊摟著他,覺得自己因為他而化成一攤水,可她不想老在他面前敗下陣來……
  
  於是,不服輸的她坐在他的腰間,吻著他的脖子,小手探入他的衣襟間,在聽見他悶哼出聲時,她頑皮地一笑。
  
  「你對別的男人做過這些事?否則怎麼會這麼熟練?」他抓住她的手,身軀因為強忍慾望而緊繃,更因為想到她曾與別的男子親熱過而咬緊牙根,有種想砍人的衝動。
  
  宋隱兒眨著眼,低頭看著他,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像個豪放女一樣地坐在他身上。
  
  她赫得往後一跳,後腦呯地一聲撞上車窗。
  
  「痛痛痛……」她哇哇大叫,一邊揉著頭,一邊把自己縮成小蝦米。
  
  「有沒有怎麼樣?」
  
  他驀地坐起身,抓住她的身子,讓她趴在他的臂彎裡,檢查著她的後腦。
  
  她熱辣辣的臉頰窩在他的胸前,覺得像跌入了一個溫暖的窩。如果不是她爬的姿勢,正好讓她碰巧坐在他仍然很「激動」的部位的話,她是很願意這樣被他守護著的。
  
  「我沒事了……」她僵著身子,避開他的敏感部位,把自己挪到一旁,努力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那個……那個……我想在附近多繞一下……增廣見識……博學多聞……教學相長……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
  
  他看著她胡言亂語的緊張模樣,唇角一揚,按下對講機說道:「開車在附近繞一下。」
  
  車子開始適應著日光,沿著這片金字塔皇陵繞行。
  
  宋隱兒看著窗外,卻是越看越捨不得移開視線。難怪日本人對這裡感到驚歎,畢竟在落日大漠之中,這樣的景象充滿了濃濃的的異國風情。
  
  突然間,車子緩緩地停了下來。
  
  「有一群人包圍了車子。」羅倫透過對講機說道。「我馬上通知……」
  
  啪!
  
  啪啪啪……
  
  一顆又一顆石頭朝著車子痛擊而來。
  
  宋隱兒忘了那群人與自己還隔著一層窗玻璃,直覺便彎下身。
  
  拓跋司功則將她拉到懷裡,防備地等著車外的十多名人士。
  
  啪啪啪——
  
  石頭下雨似地砸向車子。
  
  「發生什麼事了?」她從他的臂彎裡抬頭往外看,看見窗外一張張憤怒臉孔正朝著他們逼近。
  
  拓跋司功拍撫著她的後背說道:「有人想威脅我。」
  
  「已經通知飯店及政府那邊的人過來處理了。」羅倫說道。
  
  「怎麼了?」宋隱兒看著那些人嘴裡的怒吼衝過隔音良好的車窗,叫囂著——
  
  「滾開!滾開!」
  
  她無言地抬頭看著他,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我跟豪斯酒店合作,買下酒店邊一間八百年前的舊宅要改成餐廳,這些人住在裡頭,但並沒有所有權;現在房子要蓋了,他們卻出來跟我要賠償。」他冷冷地說道。
  
  「如果他們已經住了很多年,你基於道德好像還是應該賠償,我記得之前台灣好像有過類似的新聞,說是如果房地產沒有辦理所有權登記,若是有人一住住了超過十五年,就不可趕——」
  
  「那塊土地的所有權人是他們國家,而他們佔地為王是正確的作為嗎?乘火打劫是正確的舉動嗎?」他打斷她的話,面無表情地看了窗外的那群人一眼。
  
  一顆雞蛋啪地打中車窗,宋隱兒赫地驚跳起來,不由自主地揪住他的手臂。
  
  「出來解決事情!」有人開始上前敲打車窗。
  
  宋隱兒緊張地繃著身上,感覺那些人像是要奪門而入把人痛扁一頓似地。
  
  拓跋司功皺著眉,厭惡這種被陌生人包圍住的感覺。
  
  「我出去跟他們談判。」羅倫透過對講機說道。
  
  「我去。」拓跋司功沉聲說道,緊握住她的肩膀,低聲命令道:「你乖乖坐著。」
  
  「我跟你去。」她握住他的手臂不肯放。
  
  「不許。」拓跋司功抬高音量,黑眸銳利地瞪著他。
  
  「我不要一個人呆在裡頭,我在你身邊比較放心。」她眼巴巴地看著他。
  
  「不行!」他瞪著她,完全不想她有任何被傷害的可能。「那裡至少有十幾個人,萬一他們出手傷害了你……」
  
  他的胸口像被人捅了一刀似地痛縮了一下,他的眉頭兇惡地擰起,根本不敢再想。
  
  「如果他們要傷害我,車裡、車外都是一樣的;而且有你在我身邊,我不會有事的。」她握住他的手掌,與他十指交握著,定定看著他的眼。「所以,讓我陪著你,好不好?」
  
  拓跋司功看著她水眸裡的鑒定神色,呼吸頓時變得急促了起來——
  
  她信任他,而且想陪伴在他身邊與他一同解決事情。
  
  他獨來獨往慣了,能力也向來強到所有人都不認為需要幫他一把,但她說——
  
  她想陪他。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一吻後,他按下對講機對羅倫說道:「我出去跟他們談判,你在裡頭用攝影機錄像。打電話聯絡林秘書,跟他說相關人員若不能在五分鐘內抵達,我就撤走當地所有資金。」
  
  拓跋司功言畢,緊握著她的手。
  
  「準備好了嗎?」他問。
  
  她點頭,更加用力地握住他的手。
  
  他打開車門——
  
  車外抗議人群一看到拓跋司功一百八十公分的魁梧身高站了出來,立刻停住所有動作。
  
  宋隱兒一腳踩上地上的石頭,整個人差點滑了一跤。
  
  「小心。」拓跋司功連忙攬住她的腰。
  
  宋隱兒捂著胸口,從眼尾餘光瞄到有幾個婦人站在人群當中,有一名還抱著一個孩子,正用乞憐目光看著她。
  
  「好險沒跌倒,肚子裡寶寶沒事就好。」宋隱兒抬頭對拓跋司功一笑,連掐好幾下他的手掌。
  
  拓跋司功看著她眨得飛快的眼,明白了她演這場戲的用心,她想用大家對孕婦的同情心來避過這一劫。
  
  「你站穩些。」拓跋司功將她緊緊攬在身邊,頭一抬瞪向前方的十多人。「你們究竟想做什麼?」
  
  拓跋司功氣勢原就彪悍,現在神色又兇惡,一時間讓這群人不知道如何反應。
  
  「大郭,你說、你說。」大夥兒推了一人上前。
  
  「你……你……我們不是故意要害你的媳婦滑跤的……我們只是想把我們的房子要回來……」大郭朗聲說話,以助氣勢。
  
  「房子是跟你們政府買的。」拓跋司功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我們在那裡住了十年,幾戶人家的老小也都在那裡,如果不是我們,裡頭的古跡早就破壞光了,你不能就這樣把我們趕出去。」大郭被他看得頭皮發毛,可一想到孩子,還是硬著頭皮把話說完。
  
  宋隱兒偎在拓跋司功身邊,靜靜地打量著這些人——他們穿著乾淨而樸實,身上衣服都有縫補過的痕跡,臉上沒有貪婪之氣,有的只是心急和擔心……
  
  她的目光停在人群最後的婦人身上,她抱著孩子,那孩子極為瘦小,臉色鐵青的不怎麼正常。
  
  「現在還是佔地為王的年代嗎?以為擅自住了幾十年就可以來威脅我想要賠償,怎麼不去找你們當局算賬?」他看著所有人全都避開目光,不敢與他對視,於是冷冷地一笑。「算準了我是外人,容易敲詐,鐵定會付錢息事寧人嗎?」
  
  拓跋司功移開視線,不再多往他們一眼。
  
  「我們也想找份工作,但我們沒讀過幾天書,也沒田可種,最多是幫人打點零工賺點錢,養活我媽和一歲多娃兒。你女人肚子裡也有孩子,就不能將心比心嗎?」大郭漲紅了臉說道。
  
  「我的出身不比你們好上多少,所以我知道只要願意拚命,就一定可以擺脫貧窮。所以,你們休想從我這裡不勞而獲地要到一塊錢。」拓跋司功板著臉居高臨下地瞪著來人。
  
  宋隱兒看見那名抱著孩子的夫人開始流淚,她不由自主地咬住唇。
  
  「你不付錢,我們就不搬,我們什麼都沒有,有的就是命!」大郭急的紅了眼眶,捶胸頓足地說道。
  
  宋隱兒打量著大郭和婦人的眼淚,還有幾名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孩子的婦人——她想她約莫可以猜到他們都來要錢的原因。
  
  「你們的命與我無關,總之,這事我會交給你們當局處理,他們應該在三分鐘內會抵達。」拓跋司功攬著宋隱兒的腰,轉身就要回到車裡。
  
  「等一下。」宋隱兒扯著他的手臂,低喊一聲。
  
  拓跋司功皺眉看她一眼,順著她的手勢,彎下身讓她在他耳邊低聲說道:「你的餐廳改好之後,總是需要員工吧?我瞧他們身體不錯,應該都是能做事的人。」
  
  拓跋司功站直身子,可她的手還是緊緊拉著他的手臂,要求著一個答案。
  
  「她要我給你們工作的機會。」他很快地看了他們一眼,又別開了眼。
  
  所有人的臉全都亮了起來,大郭激動地上前一步。
  
  拓跋司功向來不喜與誰靠的太近,他後退一步,用眼神阻止對方再前進。
  
  「那我們可以先領薪水嗎?我們現在很需要十萬人民幣。」大郭說道。
  
  「人心不足蛇吞象。」拓跋司功冷笑出聲,轉頭看向宋隱兒水靈的眼。「你現在知道不該同情他們了吧?」
  
  宋隱兒緊緊拉住他的手,看著帶頭的大郭,試探地問道:「是因為那個孩子嗎?他生病了嗎?」
  
  「是、是、是。」大郭連點了十幾下頭。「醫生說咱們每個人有兩個心室和兩個心房,可以分開好的血和壞的血;可這孩子只有一個心室、一個心房,所以好血、髒血全混在一起,排不出去。」
  
  「手術費要十萬人民幣?」她問。
  
  「那只是頭一回的手術啊……」大郭邊說邊掉眼淚。「我們哪來的錢,就要連帶孩子去看醫生的錢,都是大夥兒一起賣血掙出來的。」
  
  宋隱兒仰頭看向拓跋司功,眼裡有著無聲的祈求。
  
  她知道這筆錢對他來說,只是九牛一毛,他都可以花上三十萬美金,只為買她一日,不是嗎?
  
  拓跋司功看著她祈求的小臉問道:「你要我幫助他們?」
  
  「餐廳還沒開幕,你就救了一條小生命,這是多大的福報啊!」她用雙手握著他的手掌,雙眼亮晶晶,滿臉期待地看著他。
  
  「我不稀罕福報,我不做沒回報的事。」拓跋司功淡淡地說道,不提他不久前贊助的育幼院。
  
  「那我幫你找記者朋友,幫你包裝這個新聞,讓你形象大提升。」她拉著他的手,對他笑得很燦爛。
  
  「我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我,最好沒人認識我是誰。」
  
  宋隱兒這下子急得跳腳了,她一下子皺眉,一下子咬唇,一下子扯頭髮,完全不知道該拿他如何是好,只好揪住他的衣襟,拚命踮著腳尖直逼到他面前問道:「不然,你直接告訴我,我們要怎麼做,才可以得到你的贊助?」
  
  我們?拓跋司功看著她這麼快就和別人站在同一陣線,他只覺得奇怪。
  
  「你只要記得你欠我一個人情,我就幫他們這一次。」他說。
  
  「沒問題。」宋隱兒點頭,卻很快地脫口道:「但我賣笑不賣身……我的意思是……你不要以為我這樣就會……」
  
  他附耳對她說道:「和我共度一夜?」
  
  她紅著臉,瞅他一眼。
  
  此時,前方飛來陣陣沙塵,幾輛車子正飛快地朝他們行駛過來,其中一輛正是公安的車子,嚇的前來抗議的一群人,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
  
  「喂,你別害他們去坐牢啊……」宋隱兒猛扯著他的手臂,要他收拾善後。
  
  拓跋司功打開前座車門,跟羅倫說明了狀況後,讓他下車來處理接下來的一切。
  
  「因為她幫你們求情,我會替那孩子付完所有手術的醫藥費;你們也各自寫下專長,等餐廳成立之後,我會讓他們保證人用你們半年,如果你們做的不好,半年後一樣的走人。」拓跋司功朝羅倫點頭,轉身拉開副駕駛座得門,將宋隱兒推入裡頭。
  
  「謝謝!謝謝!」大郭激動地漲紅了臉,雙膝落地跪了下來。
  
  抱著孩子的婦人哭著說道:「太太,您的大恩大德,我們一輩子不忘,祝你們生個平安又健康的娃兒!」
  
  「要謝就謝他吧……」宋隱兒話沒說完,拓跋司功就已經用力地關上她那邊的車門。
  
  她手忙腳亂地要下車窗想說話,偏偏拓跋司功已經踩下油門與迎面而來的車隊擦身而過,繼而加速離開,消失在大漠黃沙之間。
作者: £馡馡£    時間: 2011-4-6 06:55 PM

第五章

  拓跋司功帶著宋隱兒進入他落成已半年,但他其實很少居住的百坪別墅裡。
  
  宋隱兒打從那扇像銅牆鐵壁一樣的白色大門,被警衛亭裡幾名不苟言笑的高大警衛推開之後,嘴巴就沒合攏過。
  
  進入石砌的高大圍牆後,首先映入眼底的是車道上一座擺著希臘雕像的噴泉及車道兩旁的繽紛花園。
  
  一棟白色三層樓建築矗立於一座紅磚砌成的台階之後。
  
  他在玄關前停好車,讓她下了車。
  
  她看著玄關兩旁的羅馬圓柱,一進到屋子裡,馬上自動拉住他的手,因為這間屋子大到連走路都有回音,害她有點怕怕的。
  
  誰叫鬼片裡頭經常出現這種白色大豪宅啊……
  
  「你一個人住這麼大一間?」她小聲問道,覺得有點冷。
  
  「對。」
  
  「你不怕喔?」
  
  「門口那些都是世界一流的警衛,沒什麼好怕的。」他領著她在一樓的客廳,起居室繞了一圈。
  
  屋內採用極簡裝潢,從造型簡單的水晶吊燈、靠窗的大沙發、白木展示櫃、大理石壁爐等等,每一件看來都是精品,卻也每一件都顯得冰冷無情。
  
  她越看挨得他越緊,嘴裡不住低低碎念著——
  
  「我說的怕不是那種怕啦,沙漠邊沒幾棟房子,沙漠裡頭又有那麼一堆被當成古跡欣賞的墳墓……」她用力搓揉著手臂上的雞皮疙瘩,用力跺了幾下腳暖身子。
  
  「你的意思是指鬼嗎?鬼不都是人變得嗎?人都要死的,有什麼好怕的?更何況是外頭那些已經死了幾百年的人。」他按下牆上中央的空調,為她將屋內的二十四度恆溫調整到宜人的二十六度。
  
  「是啦!我也知道人不用怕鬼,不用怕墳墓,反正,我們每天吃那麼多雞鴨魚肉,我們身體就是一座動物墳場。」她自動雙手合十,卻又吐了吐舌頭。「但是,我因為之前恐怖片的陰影,心裡就是毛毛的。」
  
  「我吃素。」他認真地說道。
  
  「你……吃素?!」她瞪大眼,不能置信地把他魁梧身材從頭到腳又打量一遍。「我以為男生都是肉食性動物。」
  
  「我小時候就沒法子吃肉,一吃就吐。一度營養不夠,還被硬塞肉,但我就說沒法子下嚥;後來是我自己看書,靠燕麥、豆奶類補充營養,才長這麼大的。」拓跋司功淡然說道,不覺得自己有哪裡奇怪。
  
  「從小不殺生,有善根啦!」她拍拍他的肩膀,腦子卻可以想像一個沒有雙親,又需要特別飲食照顧的孩子,在一個大團體中可能會有的遭遇。
  
  除非他遇到待他特別好的老師或人員,否則他注定是要比別人遭到更多不耐煩的眼神。她小時候也曾經因為莫名其妙的惡夢,病過一段時間,但是外婆疼她,每晚摟著她睡,什麼惡夢、不吉祥也通通不見了。
  
  「你從小就很獨立,對不對?」她撫著他的臉龐,輕聲問道。
  
  「是,我不喜歡麻煩別人。」他點頭。
  
  她望著他剛毅臉孔,胸口悶悶地抽痛了起來。
  
  「所以,你老是獨來獨往嗎?」她柔聲問道。
  
  「一個人比較自在。」他沉聲說道,卻不自覺地皺起眉頭。
  
  「人活在世界上,還是需要和人有所互動的。」
  
  「我不需要誰的關心,我自己可以活得很好。我的經濟無憂,即便日後生病了,也會有一流的醫療團隊照料。」
  
  宋隱兒望著他剛硬得像是用刀刻出來的輪廓,她歎了口氣,握住他的手,低聲說道:「你如果真的是這麼冷靜的人,就不會這樣對我。」她想,他還是有感情、有所求的。
  
  拓跋司功挑起她的下巴,目光筆直地看入她的眼底。
  
  「你和所有人都不同。你讓我覺得世界上真有『命中注定』這件事。」他說。
  
  她望著他和夢中相同,卻又比夢中更加灼烈的眼眸,此時只想牢牢地擁住他,再也不和他分離。
  
  天!她在想什麼,他們不過是初識啊!
  
  可是……可是……宋隱兒的太陽穴瞬間漲痛了起來。
  
  「怎麼了?」他捧住她的臉,擔心地問道。
  
  她不敢再多想,只是定神看著他,腦子的脹痛這才漸漸褪去。
  
  「我晚上做菜給你吃,好不好?」她擠出一個笑容,握著他的手,只想找事情來分散注意力。
  
  拓跋司功低頭望著她,唇角一揚,在她掌心印了個吻。
  
  「我讓他們馬上送菜過來。」
  
  「我想,我做的這頓晚餐鐵定是你吃過最貴的料理,三十萬美金耶!」宋隱兒拉著他的手臂,決定今晚把他當成家人一樣照顧。
  
  「錢是身外物。」他唇角不自覺地上揚,覺得自己不曾如此開心過。
  
  「對,錢是身外物,但是卻會逼死人啊!」她無奈地說道,想起她那不成才的哥哥,還有方才為了孩子的未來奮鬥的那群人。
  
  他將她臉龐的一縷髮絲拂到耳後,低聲說道:「我不會讓錢逼到你的。」
  
  她望著他瞳孔裡茫然的自己,知道自己其實有些怕他,怕他們之間莫名的吸引,怕他身上的肅殺之氣,怕他身上那股讓她看不透的特質。她知道他在乎她,但她也怕發現他其實不是她所想像的那種人——
  
  因為夢中那雙冰冷的眼!
  
  「我們繼續參觀吧!那間是什麼房間?」她指著一扇白色大門,看著上頭彷彿應該出現在電影裡頭的高科技屏幕。「這是什麼?」
  
  「這裡是書房,那是人臉辨識系統,只有我才能解除警報,進到書房。」
  
  「哇!」她對那個屏幕扮了個鬼臉,感覺自己像鄉巴佬進城。「書房為什麼還要設定這麼複雜的設備?除非——你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一旋身,瞪大雙眼看著他。
  
  「我做的是合法的事業。」他抿緊唇,雙肩不自覺地緊繃了起來。
  
  「但你臉上明明寫著『不自在』。」她打量著他因為緊張而更顯得嚴厲的臉孔,還有他變換身體姿勢的侷促模樣。
  
  「不是說要做菜給我吃嗎?」他握住她的手。
  
  「喔,顧左右而言他,分明有問題。」她看著他濃眉皺成兩道小山,一副不知該如何反應的表情,忍不住笑出聲來。「饒你一命嘍,廚房在哪兒?」
  
  她挽住他手臂,跟著他的腳步在這件有回音的白色大屋子裡晃來晃去,在陣陣驚訝聲中,一路晃進超大。明亮的廚房裡。
  
  宋隱兒一進到廚房就瘋了,她繞著那套白色廚具團團轉——
  
  「哇!好大的流理台、好多收納櫃。哇!還有伴盤的烤箱,可以烤三個八寸蛋糕,有錢人的廚房果然就不一樣。」她撫過那一大片的流理台,興奮地回頭看著他。「這裡可以擺三盤烤盤,比我們店裡的廚房還大!」
  
  「你很喜歡廚房?」他喜歡看她說話,喜歡她在他廚房裡走動的樣子,喜歡她讓他覺得自己多了些人味的感覺。
  
  「我是外婆一手帶大的,她是我們餅鋪的大師傅,我從嬰兒時期開始,就被擺在廚房裡的遊戲床,看著大家忙進忙出,五歲時就會拿餅模壓餅喔!」宋隱兒笑著吐吐舌頭。「我外婆最愛拿這個說嘴。」
  
  「你最喜歡做的點心是什麼?」
  
  「當然是我們家的『天香白糕』,名字聽起來雖然有點土,但是我們家就靠這一味賺了幾間房子。」然後,她老媽和哥哥又把它們全部輸光。
  
  她低下頭掩去一聲歎氣。
  
  「做給我吃。」他挑起她的下顎,定定看著她。
  
  「現在?不可能啦,這裡沒有器材,我至少需要竹篩、蒸籠,還有我慣用的糯米及……」
  
  「把你需要的東西寫下來,我讓他們明天送來。」
  
  「可是……」她咬著唇,自己也覺得有些惆悵。「我明天就沒義務陪你了,我還有事要去處理……」
  
  「你可以一直留下來。」他皺起眉,大掌扣住她的腰將她攬到身前。
  
  「不行,我只請了一星期的假,再不回去店裡就要出亂子的,而且我還有一堆事要處理。」包括一個有著駭人傳聞,未婚妻與秘書相繼自殺,素未謀面的未婚夫和三千萬的債務。
  
  她抬頭看著他像是天塌下來都能扛起的剛毅臉龐,她一抿唇,把額頭抵在他的胸前,長歎了口氣。
  
  現實的擔子真的好重啊!
  
  「有我在,你可以什麼都不用擔心。」他用下顎頂住她的髮絲,大掌撫著她的後別,將她納在懷裡,剛毅唇角不自覺地放軟線條,微笑了起來。
  
  「我不能依賴你。」她搖著頭,習慣性抓著胸前的香囊。
  
  「為什麼?」
  
  「為什麼?」她驚訝地抬頭看著他。「我們才認識多久?這是人之常情吧!」
  
  「我不知道什麼是人之常情。」
  
  宋隱兒看著他幽深的黑眸,胸口頓時一窒。
  
  他的眼裡只有她,也只讓她親近。如同經過這一日的相處後,她發現除了她之外,他甚至甚少和任何人四目相交超過三秒鐘。
  
  「我不管什麼人之常情,我只知道我要你。」他握住她握著香囊的小手,認為這一切都該屬於他。
  
  宋隱兒知道她的臉在發燙,但她怎麼有法子控制,誰要這個男人的表白老是太直接!
  
  「你不覺得我們像是認識很久了嗎?」他的額頭抵著她,黑夜般深邃眸子直直看入她的眼裡。
  
  她被他深情凝望著,只覺得自己渾渾沉沉得像是醉了酒,除了他之外,什麼事也想不起來。可是……可是……好像有些事是她不得不想的……
  
  他的雙唇吮著她的,在她唇間低語著:「你是我的……」
  
  「……我連你結婚了沒有都不知道……」她揪著他的衣襟,不知道自己該拉近他,還是推開他。
  
  「護照、各國身份證都在書房裡。你還想知道什麼?」他扣住她的後頸,灼辣地吻入她的唇間。
  
  一陣快感隨著他的舉動而激射至她的全身,她低喘了一聲,閉上雙眼,任由自己浸在這個吻裡。
  
  不管了……這一刻她什麼也不想管了。她管東管西、管一家子,管到只差一步就要賣身還債;難道遇到一個能讓她不顧一切的男人,她管不著那麼多了!
  
  她伸手攬住他的頸子,認真地想回應他的吻。
  
  他輕嘗著她的唇,輕笑地說道:「你的樣子像是要去慷慨赴義一樣。」
  
  「我只是下定決心了!」她紅著臉,用力握住他的手。「離這裡最近的床在哪裡?」
  
  拓跋司功低頭看著她紅通通的臉孔,他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身子微彎,橫抱起她,大步走向離他們最近的書房。
  
  她把臉埋在他的胸前,聽見自己心臟怦動的聲音。
  
  「我可以隨時反悔嗎?」她揪著他的衣服,手心緊張得頻出汗。
  
  「你不會反悔的。」他的吻落在她的額頭、眉心、鼻尖,最終落回她唇間。
  
  當他嘗到她甜軟的雙唇,所有柔情在瞬間化成佔有的慾望。他放下她的身子,將她按在書房大門邊的牆上,熱烈地吻了她一回,直到緊貼著彼此的兩人都無法再饜足於這樣的接觸後,他才鬆開她。
  
  他拉著她的手,面孔對準書房的辨識器。
  
  一秒種之後,書房大門便打開,燈光也在瞬間啟動,照亮整個室內。
  
  宋隱兒一看清書房裡的擺設,嘴巴便完全閉不起來。
  
  讓她驚訝的不是那座室內溫室,不是整片書牆,不是那張看起來超級豪華的沙發;讓她張大嘴巴的是面對辦公桌牆上那一整面的百來張照片!
  
  照片裡清一色都是孩子純真的笑顏。
  
  宋隱兒的頭皮一陣發麻,她抽回自己的手,連連後退兩步。
  
  他抿緊雙唇,黑眸微瞇地像在隱忍著某種情緒。
  
  「我的天……難怪你不讓人進來……你、你……」她指著那些孩子笑顏燦爛的照片,突然覺得呼吸困難。「你是戀童癖!」
  
  拓跋司功的臉色先是一陣青白,繼而又是一陣發紅。
  
  「這是那些院方及基金會寄回來的照片。」拓跋司功粗聲說道,覺得自己的臉色從不曾如此精彩過。
  
  「他們幹麼寄照片給你?」她看著他一臉不自在的樣子,又看到那一大迭放在桌上像是感謝狀的東西,她恍然大悟地用力點頭。「因為你幫助了他們。」
  
  他沒接話,只是靜靜站在原地,試圖維持著他一貫地面無表情。
  
  「幫助孩子是好事啊,你幹麼一副作奸犯科的樣子?」她哇哇大叫,衝到他面前打他的手臂。「害我嚇得半死!」
  
  「把照片貼了整面牆,像是很在意這事一樣。我不習慣在意什麼,除了你之外……」拓跋司功握住她頸間香囊,慢慢地將她拉到身前。「你和所有人都不同——」
  
  宋隱兒看著這個為善不欲人知,一臉冷然,可凝視著她的眼卻火亮得讓她心跳不已的男人。
  
  「你把那些孩子當成你的家人嗎?」她猜測地問道。
  
  他沒回答,只是扯了下唇角,垂眸看著被他握在手裡的香囊。
  
  她不自覺地撫著她的髮絲,而他——
  
  輕輕地點頭。
  
  宋隱兒眼眶泛出淚光,被他徹底地打敗,對這個男人的心疼像海浪般湧來,讓她的胸口脹痛得像是要爆炸開來一樣。
  
  他孤單了那麼久,他的眼神像是等待了她幾百年一樣。
  
  面對這樣的男人,她還在顧忌什麼?宋隱兒拉回他手裡的頸鏈,整個人直接朝他飛撲而上。
  
  拓跋司功不妨此舉,後退兩步才穩住腳步,勉強側身讓兩人跌進角落沙發裡。
  
  他一手護在她腦後,自己的頭側卻狠撞了一下。
  
  「怎麼突然這樣往前衝?你不說孩子了,小心點。」拓跋司功皺眉看向她,嗓門大了起來。
  
  「對不起。你的頭沒事吧……」
  
  「萬一撞到頭怎麼辦?」拓跋司功捧住她的頭,檢查她是否被撞痛。
  
  宋隱兒看著他,感動到喉嚨都哽咽了,這樣的男人如果現在跟她求婚,她真的會馬上點頭答應的。
  
  「傻子,我沒撞到頭,撞到頭的人是你。」她揉著他的頭,心裡感動,嘴裡卻忍不住嘀咕地說道:「你昨晚是不是也撞到頭了,所以才會對我一見鍾情?才會花那麼多錢,找我共度……」
  
  「你太吵了。」
  
  拓跋司功吻住她的唇。
  
  宋隱兒攬住他的頸子,回應著他的吻,每一回被他這樣吻著、擁著,她都想喜極而泣。
  
  在遇見他之前,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會這麼需要一個人、渴望一個人;她覺得自己像是等待了他許久、許久一樣。
  
  她在他唇邊幸福地長歎了口氣,攬住他的頸子,回應著他的吻,直到他的大掌開始在她肌膚上燃起火焰,直到他的唇開始將她帶上她未曾感受過的極樂。
  
  兩人體型的差異使他花了許多時間讓她在嬌喘呻吟間忘了要緊張,只急著想滿足體內不安分的激情。
  
  在度過了初次的疼痛之後,宋隱兒很快地便在他的佔有下達到一波波的高峰,她揪著他的手臂,拱身咬著他的肩,以為自己會死在他的律動所帶來的快感裡。
  
  只是,每當她望著他神情的黑眸時,她的淚便會不聽使喚地落下,她就會不由自主地將他攬得更近、更緊。
  
  她不明白這樣的心痛從何而來,但他卻像是明白她的心意一樣,總是吻著她的淚,在她耳邊訴說著他們不會再分離的愛語。
  
  於是,他們一次又一次地淪陷在對彼此的需求之間,直到她終於無力承受地求饒,在他的一記深深結合下再次得到極樂,他這才不情願地放過她。
  
  她閉上眼,才偎進他的臂彎,便因為倦極而馬上睡去。
  
  拓跋司功看著蜷著身子縮在他胸前,像朵半合花朵的她。
  
  他吻了下她的發,閉上眼,也很快地沉入夢鄉裡,完全不知道噩夢會在稍後進入她的夢裡糾纏著她……
  
  黎明前,冷風間,她穿著一襲素色單衣,站在一堆角形墓塚前。
  
  她瞇著眼在微光間看著墓塚上的字眼——
  
  塔海長老之正室,生於吉時,時逢蟲害,故於冬日吉時捨身祭天於……
  
  多利長老之正室,生於吉時,時逢地牛翻身,特於冬日吉時以此祭天……
  
  她站在一堆被活人生祭的女子墳墓前!
  
  她轉身就跑,跑到喘不過氣,跑到不知道自己跑到哪裡,跑到不知道為什麼她居然又被綁在木架間,木架下方還燃燒著柴火……
  
  她想吶喊,可她叫不出聲,因為——
  
  一把刀插向她的胸口,刨出一個血洞。
  
  她痛得想叫,但她叫不出來,只抓住了他掛在脖子間的香囊……
  
  她睜開眼睛看見「他」——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冷冷地說道:「你說過你不再逃的,要陪在我身邊一生一世的……」
  
  宋隱兒驀地睜開眼,整個人驚跳起身。
  
  入目的大片米白色牆壁及與人同高的綠葉盆栽,還有她所坐的這張足以睡上四人的白色大床,讓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人在哪裡。
  
  昨天……
  
  昨天她與他纏綿了一夜,從書房恩愛到臥房。
  
  所以,剛才只是夢一場!宋隱兒捂著因為惡夢而狂跳的心臟,不安地低頭看向胸口——
  
  很好,沒有一個血洞,她還活著。
  
  但是,她的香囊不見了!
  
  宋隱兒瞪著空空如也的頸間,她猛打了好幾下寒顫,好不容易才平復下來的雞皮疙瘩,瞬間又全部都朝著她飛撲而來。
  
  夢裡,「她」扯下了「他」掛在頸間的香囊,現在他來索求回去了嗎?
  
  夢裡的那雙眼睛——是Michael的眼睛。
  
  夢裡的「他」殺了「她」吧?因為「她」逃離「他」的身邊……
  
  「她」明明都已經快死了,可「他」的眼裡卻沒有一丁點悲傷,只是漠然地看著「她」,就像死在「他」面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隻螞蟻一樣。
  
  「他」不是個正常人。
  
  宋隱兒驚惶地左右張望著,只能慶幸此時室內只有她一人!
  
  她牙齒打顫,手腳冰冷得怎麼搓也搓不暖。
  
  她不信什麼前世今生,搞不好那些夢境,都只是她把電影裡的情節移花接木到他的身上,但是——
  
  他為什麼會那麼巧合地拿走了她的香囊?
  
  「嗚嗚嗚……」宋隱兒聽見一聲低弱啜泣,這才知道她居然怕到哭了出來。
  
  方纔的夢境太過真實,好像她親身經歷那一切一樣。
  
  「沒事了,沒事了。」她拚命地告訴自己,起身下床,發現床邊放了一套新衣——她顫抖地取來往身上一比,果然正是她的尺寸。
  
  這個男人對她好得不真實,如果不是因為那個夢,她會以為他是上天送來安慰她世界還很美好的禮物。
  
  不,在初見他的第一眼,她嚇得只想逃走。
  
  只是,相處時間越久,他對她的專注、在乎,他眼裡的孤獨在在都卸除了她的心防。
  
  「不許再想了!」她抱著頭大喊出聲。
  
  這一切都讓她沒法子解釋,她只能慶幸前天他是在眾目睽睽下標下她的一天所有權、就算她出了意外,他也是無法推卸責任的。
  
  宋隱兒套上衣服,對於自己身上那些因為他的愛戀而留下的鮮紅吻痕,根本不敢再多看。
  
  她拿起自己背包奪門而出,她逃得那麼急,穿過客廳時甚至沒有力氣抬頭往附近多看一眼——
  
  因此,沒看見他正手握香囊,站在三樓樓梯處,用一對冷眸目送著她的離去。
  
  「我等你回來。」拓跋司功說道。
  
  宋隱兒逃回飯店裡。
  
  說她是逃或者稍微誇張,因為當她奪門而出時,羅倫已等在車子旁邊,等著載她回到酒店。
  
  宋隱兒窩在車子後座,習慣性地想握住香囊來安定心神,但空空如也的手卻讓她只能咬手指頭宣洩緊張。
  
  其實,如果Michael真的要傷她,在昨晚的親密裡,他有著太多的機會。可是,事實就是只要她一喊疼,甚至只要她擰一下眉,她便會比她還緊張地停下所有動作。
  
  但是,那一切的一切,現在都沒法子彌補她現在對他的恐懼。
  
  宋隱兒在酒店門口下了車,服務人員見她臉色蒼白,貼心地為她遞上一杯溫水,並陪著她一塊兒到她的套房。
  
  「有幾通您家人的留言。」服務人員輕聲說道。
  
  「謝謝。」宋隱兒勉強擠出一抹笑。
  
  「還需要幫您做些什麼嗎?需要幫您叫醫生嗎?還是幫您準備咖啡或其它熱飲呢?」服務人員又問。
  
  「不用了,我睡一覺就好,謝謝。」
  
  宋隱兒謝過服務員,等到套房裡又只剩下她一個人時,她坐在沙發裡,看著電話主機的留言鍵一閃、一閃地亮著。
  
  她不用聽也知道是家人留的言,她還知道如果她再不回復,他們就會使出奪命連環Call。
  
  宋隱兒按下留言鍵。
  
  嗶。你那邊到底處理得怎麼樣了?究竟跑到哪裡去了?她媽媽急忙忙地問道。
  
  嗶。拓跋先生那邊現在也聯絡不上,你到底有沒有說服他把錢借給我們?她哥哥宋立說道。
  
  嗶。你不接電話是怎麼回事!自己家人的性命都不用顧嗎?你是存心要逼得我和媽去自殺嗎?她哥哥破口大罵了起來。
  
  嗶……嗶……嗶……嗶……
  
  宋隱兒搗住耳朵,任憑那些咒罵在耳邊來來去去。
  
  比較有責任感,就要承受這一切嗎?她接下了「天香餅鋪」,不代表她就要供應他們無止盡地揮霍。
  
  不然,店讓他們來經營,她來花錢好了!
  
  嗶。你再不接電話,我們就飛過去找你!
  
  「你們算什麼家人啊!」宋隱兒突然大叫一聲,淚流滿面地用力拍打著電話。「就連我的徒弟都知道要警告我,拓跋司功身邊的兩個女人都死於自殺,要我多注意自己安全;你們卻只會管你們自己的快活,你們算什麼親人!」
  
  她抱著雙膝坐在沙發裡,放聲大哭了起來。
  
  「個人造業個人擔!我不管了,真的什麼都不想管了!」她咬牙切齒地說道。
  
  等她跟拓跋司功談好條件,讓他將交給她哥哥的三千萬當成買斷「天香餅鋪」白糕祖傳秘方及品牌的費用吧!
  
  如果拓跋司功覺得這個價碼太高,那她可以無薪在店裡工作指導店員,直到營運上了軌道再離開。
  
  「見鬼了,你給我小心一點!你不是要放手了嗎?幹麼還要在店裡工作?」宋隱兒敲了下腦袋,氣呼呼地警告自己。「如果拓跋司功覺得價碼太高,不足的部分,就叫宋立自己去賺錢還款啊!」
  
  她會和拓跋司功談好條件,然後她就要拍拍屁股走人了!
  
  不,她還得跟Michael拿回香囊之後,才能走人。那個香囊也是拓跋司功想要的東西吧!
  
  只是,才想到Michael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她便覺得胸口一窒,喘不過起來。
  
  「你沒時間在這裡恐慌!」宋隱兒命令自己深呼吸,並從皮夾裡拿出拓跋司功秘書的名片。
  
  她撥出電話,和林秘書約好時間,準備今天下午要上戰場和拓跋司功談判。
  
  談判結束之後,她就要去找Michael。然後,然後、然後……
  
  宋隱兒抱住頭,不敢再想。
作者: £馡馡£    時間: 2011-4-6 06:56 PM

第六章

  宋隱兒和拓跋司功所約的地點是酒店的另一處總統套房雲華,等到她到櫃檯詢問雲華地點時,她才發現雲華居然和她位在同一個樓層,只是分屬於東西兩邊,且由不同電梯出入罷了。
  
  宋隱兒走進電梯時,頭皮已經在發麻。她開始懷疑是否她一出銀川機場之後,所有的行動就在拓跋司功的掌握之中了。
  
  搞不好,她根本沒中什麼大獎,一切全都是他的指派,否則,一切怎麼會那麼巧?
  
  她這輩子連統一發票的兩百元都沒中過,哪來的這種好運?
  
  宋隱兒元瞪眼裡滿是苦惱地瞪著電梯鏡子裡的自己,眉頭全擰了起來,苦惱著她即將面對拓跋司功,苦惱她昨晚遭遇的一切。
  
  知道她離開了吧。可他沒追來——
  
  代表已經結束了嗎?
  
  但是,她的香囊被他拿走了,她還是得上門跟他討回的。
  
  宋隱兒撫著如今空蕩蕩的鎖骨,一想到那些夢境,還是起了全身的雞皮疙瘩。
  
  香囊原本是那個男人的,是她被殺之前硬扯下來的。只是,就算那事實真的,那也是之前的事情了……
  
  她咬住唇,不自覺得捂著胸口,想壓抑裡頭因為想起夢中男人而引起的心痛。
  
  電梯門無聲地滑開,她連忙鎮定了表情。
  
  「林秘書嗎?」她試探地問道。
  
  「是的,宋小姐好。」一名年約四十歲的男子站在電梯邊,態度恭敬地說到,「拓跋先生已經在書房裡等您了。」
  
  宋隱兒點頭,隨著林秘書走向那扇敞開的大門——
  
  一踏進客廳,她就發現不對勁了!
  
  這個地方的擺設和昨天Michael家一模一樣,或者該說這個地方是Michael豪宅的迷你縮小版!
  
  無論是米白色的裝潢,透明的大窗,簡潔的水晶吊燈,L形的長沙發及窗邊的看書長椅,無一不相同。
  
  她的腳步自動轉向右側,走向她記憶中書房的方向。
  
  果然,迎接她的又是一扇白色大門。
  
  她推門而入,看見一片雪白大牆——
  
  白色牆面上掛滿了世界各地的風光景色,而不是孩童們的純真笑顏。
  
  她鬆了口氣,猜想也許這兩個地方時同一個設計師設計的吧!
  
  「你來了。」
  
  宋隱兒驚跳起身,暮然轉身——
  
  正坐在她身後的沙發裡,黑洞般的眼眸緊緊盯著她。
  
  「你——」宋隱兒猛打了一個哆嗦,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脫口說道:「你是拓跋司功!」
  
  拓跋司功點頭,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她餘悸猶存的小臉,忍住想將她擁入懷裡的衝動。
  
  他那種將她當成唯一的注視讓宋隱兒心軟,差一點就想直接原諒他的欺騙。
  
  但她不能,因為他們之間有太多的疑問。
  
  「為什麼騙我?」宋隱兒問道。
  
  「我沒騙你,我只是沒說過我是拓跋司功而已。」他說。
  
  「對我來說,結果都是一樣的,你明明知道我飛這一趟就是來找你的!」宋隱兒氣憤地上前一步,小臉通紅地瞪著他。
  
  「我知道你的目的,所以從你一進機場之後,我就要他們好好照顧你了。」他伸手想握住她的肩膀。
  
  她身子一縮,避開了他的碰觸。
  
  「把我耍的團團轉很好玩嗎?看著我自以為中了大獎,高興地哇哇叫的樣子,很可笑吧!」宋隱兒氣得全身顫抖,只差沒給他一拳。
  
  「那和好玩、好笑都無關,我只是希望你能受到最好的照顧,我只是想知道你如果不知道我是拓跋司功的話,你會用什麼樣的面目對我。我只是喜歡看著你,看你笑的像太陽,看你臉上那麼精彩的喜怒哀樂……」
  
  拓跋司功突然停頓下來,皺起眉別開了眼。
  
  宋隱兒看著他像是詞窮,更像是發覺自己洩露太多內心情感的不自在模樣,她用力地咬住唇,強迫自己不可以對他心軟。
  
  她別過頭,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拓跋司功抿緊唇,不喜歡被她忽略的感覺:他的大掌抬起她的下顎,要她看著他。
  
  「我昨天答應幫助那群人時,你還欠我一份人情——所以,我現在要你不許生我的氣。」他命令地說道。
  
  她皺著眉,雖然實在不情願,但還是只能對他點頭。
  
  「我原諒你的欺騙,但是一碼歸一碼。我現在在希望知道你為什麼連見都沒見過我,就決定要為了白糕祖傳秘方及香囊娶我?你是把婚姻當兒戲嗎?」她一開口問題便源源不絕地脫口而出。「你之前的未婚妻,不會也是沒見過面,就決定要訂婚了吧?」
  
  宋隱兒想起他的未婚妻和秘書的下場,猛地後退一步。
  
  拓跋司功眼神一黯,握住她的手腕往前一拉。
  
  宋隱兒整個人霎時飛入他的懷中,與他一同沉入沙發裡。
  
  「放開。」她被他攪在腿上,肢體才相觸,許多關於昨晚的一切便一湧而上,他瞇起眼,低頭尋找著她的唇。
  
  「不放。」他在她的唇間說道。
  
  「你很惡劣……」她開口罵人,卻被他趁虛而入吮住了唇舌。
  
  他知道該如何吻她會讓她軟化,知道怎麼樣會讓她顫抖,知道她會因為他怎樣的撫觸而呻吟出聲。
  
  宋隱兒全身細胞因為快感而貪戀著他,但她的心裡那幾千、幾百個疑惑卻讓她沒法子放鬆。
  
  她握緊拳頭,在即將徹底淪陷之前,找回最後一絲理智推開了他。
  
  拓跋司功箝住她的腰,不許她離得太遠。
  
  宋隱兒看著這個輪廓分明似刀刻,眼窩深炯如混血兒,且眉宇間神情嚴峻過人的男人。明明知道這還算是張陌生臉孔,但她就是覺得自己像是認識了他許久。
  
  她甚至覺得自己已經熟悉了他的一切,熟悉在外人面前總是疏離的他,熟悉他眼裡對她的執著……
  
  所有女人都該為他這樣的在乎動容,但她不知道那是不是好事。
  
  夢中他冷漠的眼及她胸前的那把刀,霎時飛入她的腦海中,讓她背後冒出陣陣冷汗。
  
  「放開我。」她低語道。
  
  「好不容易找到了你,我不會放手的。」他大掌握著她的頸子,感覺著她的脈搏的真實跳動。
  
  「你也對你死去的未婚妻說過這些話嗎?」她看著他的臉孔閃過稜光,並在瞬間收回了所有情感。
  
  她打了個冷哆嗦,向後退偏偏又無路可退。
  
  「我對她無話可說,不過就是一場企業聯姻。」他冷冷說道。「是她自己選擇走上絕路的,難道要我也跟著她去死嗎?」拓跋司功瞇起眼,不想討論這件事。
  
  他拿過一分放在邊桌上的文件放到她手邊。「你現在該擔心的事情是這個。」
  
  宋隱兒看著那份有著她哥哥簽名的三千萬借據時,臉色霎時一白。
  
  借據上有著律師的見證,白紙黑字地條列著宋立必須在半年內還清這筆債務,否則拓跋司功便可訴諸法律求債:而無論宋立半年後還款與否,都得將白糕祖傳秘方及香囊當成借款利息交給拓跋司功。
  
  這下子她還能跟拓跋司功談什麼?借據上連還款期限寫得一清二楚了。
  
  「不是說三千萬是聘金嗎?」她聲音顫抖地說道。
  
  「是聘金沒錯,但我是生意人,不可能空口說白話就給錢:不過,若是你嫁給我,我會將這張借據撕毀。」他黑眸定定地看入她的眼裡。
  
  她別開眼,感覺現實像大浪一樣地打來,逼得她喘不過氣來,卻又沒法子逃跑,只能選擇被大浪淹沒。
  
  「如果我嫁了,你一樣可以不撕毀這張借據。」她握緊拳頭,感覺怒火在喉嚨裡打轉著。
  
  「你比他精明。」拓跋司功的唇角微彎,握住她的下顎。
  
  「大笨蛋!笨死了!被寵成腦袋空空的傢伙!他憑什麼以為我會答應嫁給你幫他還債!如果我不嫁,他有辦法在半年賺到三千萬嗎?」她氣得把文件往邊桌上一扔,水眸一瞠便揪起他的衣襟。「還有,你現在就給我說清楚!沒見過我就要娶我,又要白糕和香囊,你究竟是哪根筋不對?」
  
  拓跋司功倏抓住她的肩膀,利眸一瞇,沉聲說道:「你以為我希望這樣嗎?我討厭對任何事執著!偏偏不久前,我開始做夢,夢中的你穿著古裝,餵我吃著放在鎏金八稜銀盆裡德白糕:然後畫面又一轉,你就死在我的懷裡!接著,夢境又變成我在大火之中抱著你,我被火燒烈的身體一而再、再而三地恢復,我痛得想死卻又死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被燒成灰燼,直到我的身體終於被燒到失去原始能力,終於被活活燒死為止……」
  
  拓跋司功的指尖陷入她的肩膀裡,他頸間的青筋暴突而起,高大身軀因為憶起那些夢境而不停滴顫抖著。
  
  她看著他激動的神情,當淚水滑出眼眶時,她才知道自己正在流淚。
  
  而他瞪著她的淚水,啞聲地說道:「每一次,我都會哭著從夢裡醒來,我見鬼的恨透了這種感覺!」
  
  她看著他痛苦到扭曲的臉龐,眼淚益發地不可收拾。
  
  她心痛地擁著他的身子,讓他的臉龐靠向她的頸間,她用手撫著他的後背,直到他吐在她頸間的混亂氣息漸漸變得平靜為止。
  
  「所以,當我吃到天香餅鋪的白糕,看到白糕上面的,LOGO讓人循線找到了你的照片與資料後,我才知道那些夢都不是巧合,它們是要讓我找到你……」他低語著。
  
  「今天早晨,我也夢到了你……」她揪著他的衣服,哽咽地說道。
  
  「你夢到了什麼?」他驀地抬頭看向她。
  
  「我夢到你殺死了我。」她猛打了個寒顫。
  
  「不可能!」拓跋司功瞪大眼,抓住她的肩膀,十指激動地陷入其間。「不可能!」
  
  宋隱兒痛得倒抽了口氣,抗拒地捶打著他的手臂。
  
  拓跋司功驚跳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麼,急忙抽回了手。「你……你沒事吧?」
  
  她搖搖頭,用袖子擦著淚水,努力地深呼吸好讓自己恢復正常。
  
  「我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麼回事,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把我們牽扯在一起,但是現實就是——我哥哥欠了你三千萬,我也不能因此而嫁給你,這就是我來找你的原因。」她低聲地說道。
  
  拓跋司功瞪著她,好半天都沒有開口。
  
  「嫁給我,你不用再幫他們扛債,可以過好日子,為什麼不能嫁給我?」
  
  他一瞬不瞬緊盯著她。
  
  「因為你娶我不是因為喜歡我,你可能是因為白糕秘方,可能是因為那只香囊,可能是因為那些奇怪的夢境!還有,我們根本是兩個陌生人,怎麼可能結婚?」她挺直背脊,努力不讓自己受到他的影響。
  
  他瞇起眼,聲音冷得像冰地說道:「經過昨晚之後,你還認為我們是陌生人?」
  
  「昨晚只是激情。」她顫聲說道,別開了頭。
  
  拓跋司功的指尖劃過她的雙唇,黑眸眼色變得更深了,他低頭用額頭抵著她的,清冷氣息直逼到她面前。
  
  「激情不會讓你心痛,不會讓你流淚,不會讓你害怕我……」
  
  「我不怕你。」她雙手撐在他的胸前,努力地想將他擋在一臂之外。
  
  「這樣最好。」
  
  「最好的是趕快把我們之間的正事處理完畢。」宋隱兒皺著眉,突然坐正身子,一本正經地說道:「請你告訴我那三千萬借款應該如果處理。」
  
  拓跋司功看著她正襟危坐的樣子,他凝注表情,拿起借據,轉身走向辦公桌後的大型皮椅裡。
  
  他雙手擱於桌面,用他平時對待外人的冷漠姿態冷冷地看著她。
  
  「我已經告訴你我的想法了,現在還是你告訴我你想怎麼做。」他說。
  
  宋隱兒看著他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態,她昂起下巴,努力用最自信的聲音說道:「我可以把祖傳秘方和你已經拿走的香囊當成三千萬借款的抵押,我希望你可以寬限我們以十年為單位還清這筆借款。當然,我會付利息給你。」
  
  「你當真以為你的祖傳秘方值得三千萬?再者,你能付我多少利息?十萬?二十萬?一百萬?我不稀罕那些錢。況且,這張借據白紙黑字寫得很清楚,白糕秘方及香囊如今都已經屬於我了,我為何要平白放棄?」他唇角往下一抿,諷刺地說道,連看都不再看她一眼。
  
  「我可以不管那張借據。」她握緊拳頭,憤憤地上前一步。「因為就算借據上頭寫明了要我嫁給你,那也不是合法的事。」
  
  「當然,你可以有其它選擇,那就是看著你哥哥半年內還不出款,而被關進牢裡。」拓跋司功打開計算機開始處理公事,將她當成空氣一般。
  
  他有他的做事方式,他不會隨便妥協,更何況,她是他想要的一切!
  
  宋隱兒看著他的工作姿態,明知道他是故意忽略她,但心裡還是覺得不舒服:畢竟,她早習慣了他的熱烈,習慣了自己在他眼中的與眾不同……
  
  她定定站著,等待他再度抬頭和她四目相接。
  
  「明天幫我和餐廳設計師還有計算機系統工程師約好時間。還有,下午和行政主廚的會議提前召開。」他拿起電話開始跟秘書交代。「十分鐘後,幫我約行政主廚上線。」拓跋司功對著電話說完,又繼續回到計算機前。
  
  他一掛上電話,宋隱兒馬上大步走到他的面前。
  
  「你的意思是,我只剩十分鐘的時間可以說服你嗎?」宋隱兒大聲問道,即便知道她其實沒有其它選擇。
  
  「你沒法子說服我,你只能照著我的方式走。」他面無表情地說到。
  
  宋隱兒抿起雙唇,恨不得直接揪住他的衣領,痛快地搖散他身上那層冰霜。
  
  「好!你要娶就娶!」她雙臂交握在胸前,一副找人談判的強硬姿態。「但是,你給的價碼是三千萬,而我的一生可不止三千萬!」
  
  拓跋司功緩緩抬頭看著她,感覺自己的心在瞬間變得冷硬。
  
  他沒什麼好心痛的,因為他早已習慣旁人有求於他,她自然也不會是個例外。
  
  「你還要多少?」拓跋司功取出他的黑色萬寶龍鋼筆,拿出支票薄。
  
  「你在想什麼!我要你的錢做什麼,要你錢的是我的家人!」宋隱兒小臉氣憤地漲成通紅,重重拍了下桌子。「你如果再想用錢來解決事情,當心我待會兒給你一拳……」
  
  拓跋司功把筆往桌上一擱,看著她在桌前氣得直跳腳的模樣。
  
  「這一次,老娘我幫他們擔了這三千萬。但是,請你記住,從此之後,我家人的任何債務不再與我有關。」她握緊拳頭,氣自己就是沒法子撒手不管。
  
  「你的意思是,你同意嫁給我。」
  
  「對,我是為了他們而嫁給你的。」她大聲地說道,即便看到他的眼神一黯,也強迫自己要硬下心腸。畢竟她面對的,可是個狠角色啊!「然後,因為我本人的一生價格不止三千萬,所以只嫁給你一年:一年之後,如果我提出離婚,你不得反對。」
  
  宋隱兒看到拓跋司功抿緊雙唇,怒瞪著她,她於是雙手叉腰,擺出決不妥協的姿態。
  
  「可以。」拓跋司功沉聲說道,認為一年之後,他絕對會有法子讓她繼續這場婚姻。
  
  「那麼,我的香囊可以先還給我了嗎?」她朝他伸出手。
  
  「等你實現你的承諾,嫁給我之後,我就會還給你的。」他走出辦公桌握住她的手,卻不再鬆開。
  
  「一言為定。」宋隱兒用力地晃動他的手,想乘機甩開他。
  
  因為即便已經下了決定,但這種被吃得死死的感覺,還是讓她不痛快。
  
  「你甩不開的。」拓跋司功唇角微揚,將她拉到他的懷裡。「我明天會讓林秘書替你開一個戶頭。」
  
  「不需要。」她圓睜著眼,用力搖頭。
  
  「你即將是我的妻子,理當得到最好的照顧。」他在唇間回味著妻子二字的感覺,臉上神態不由得變得柔和了許多。
  
  「你已經付了三千萬。」
  
  「那些錢都不是用在你的身上。」
  
  「隨便你,反正你錢多,給我多少,我就捐多少。」她雙手插腰,不服氣地說道。
  
  「隨便你。」他挑眉說道,好笑地看著她氣到跺了幾下腳。
  
  「對了,我後天回台灣哦!」她看到他臉色一變,這才覺得舒坦了些。
  
  哈!在意了吧!
  
  「你想處理的事,我在這邊都可以替你處理。你如果想回台灣,等我這邊事情處理完,我們在一起回去。」
  
  「不可以!」她這次真的大聲反對了。「我沒回去,天香餅鋪怎麼辦?白糕的油脂是我在調理的,店裡沒貨,我的徒弟們也做不出白糕。」
  
  他抿著唇,看著她雙手插腰的固執小臉,也只能勉強地點頭。
  
  「你先回去,我隨後就到。還有,你回去之後就開始準備結束店面營業。」他用手勢阻止她開口,繼續說道:「白糕只是暫時停賣,我之後會把它們併入M餐飲品牌,重新包裝再推出。」
  
  「我有一種收你三千萬太便宜你的感覺。」她雙臂交握在胸前,瞇眼看著他。
  
  「我可以再開……」見她怒目瞪來,他馬上改口。「支票給你的家人。」
  
  「不可以。以前就是我太姑息養奸,如今才會落到賣身救母、兄的下場,以後哭著求我也不給他們一毛錢了。」她咬牙切齒地說道。
  
  「都聽你的。」拓跋司功緊握了下她的手,咧嘴一笑。
  
  宋隱兒看著他明亮的像是擁有全世界的笑容,整個人突然定格。
  
  她對他真的有這麼大的影響力嗎?她敢打賭他可能這輩子都不曾笑得這麼燦爛過。
  
  她移不開目光,只想這麼癡癡地望著他,直到她發覺他唇邊笑意更濃,就連一對黑眸也閃閃發亮,她才驚覺自己的失態。
  
  「我……我……那個……我要去吃飯了,我肚子餓扁了。」她抽揮手,轉身要往前衝。
  
  「我陪你吃。」他從她身後抱住了她。
  
  宋隱兒往後陷入他的解釋胸前,感覺到他胸膛堅定的跳動,被他那股冷冷涼涼的味道包圍住,她突然覺得很害羞。
  
  要命,這人即將成為她的丈夫了啊!
  
  他在她耳邊說道:「發什麼楞,不是想去吃飯嗎?」
  
  「我自己去就好,你會讓我小鹿亂撞……」她呻吟一聲,摀住嘴巴,整個臉龐熱辣了起來。「我的意思是我會消化不良,我要走了。」
  
  她不顧一切地往前猛衝,偏偏他的大掌扣在她腰間,如影隨形地走在她的身邊。
  
  「想去哪裡,想買什麼,讓羅倫陪你去。」他說。
  
  「可惡!沒想到羅倫也是你的人。」她瞪他一眼,覺得自己像逃不出五指山的孫悟空。「我自己會搭車。」
  
  「我不放心。」拓跋司功揉揉她的髮絲,握著她的手走到客廳,交代秘書好好照顧她。
  
  林秘書看著向來嚴峻且從來不和人親近的老闆竟對宋隱兒表現得如此親近,眼鏡差點滑下來,只能努力閉上嘴,力持鎮定地幾下所有交代。
  
  宋隱兒從林秘書不可置信的眼光發覺拓跋司功對她的特別,心窩暖暖的,但心頭卻還是不免有些慌亂——
  
  因為那些夢,因為他的背景,他對她的執著,都不是尋常……
  
  宋隱兒不由自主地看向拓跋司功黑亮的眼,腦子卻是一片亂哄哄。也許她該打電話給哥哥,問清楚他們當初調查拓跋司功時,究竟還查到了什麼。
  
  「我走了。」她胡亂地揮揮手。
  
  拓跋司功對林秘書交代道:「好好照顧她。」
  
  「我又不是三歲孩子……」她翻了個白眼。
  
  「乖,聽話。」拓跋司功低頭在她額上輕啄了一下。
  
  宋隱兒睜大眼,臉又不爭氣的紅了。她重重錘了拓跋司功一拳,飛快轉身衝出客廳。
  
  林秘書連忙跟了上去。
  
  拓跋司功看著宋隱兒衝進電梯裡,這才面帶笑容地走回書房。
  
  他坐回計算機前,發現古董經紀人傳來了一則訊息——
  
  有兩份您可能會感興趣的西夏古文物要出售,這兩份文物和您之前贖買的鎏金八稜銀奩一樣,都有八百多年的歷史。第一份文物是一本手札,第二份則是契約之類的文書。最特別的是學者告訴我,這兩份東西裡頭都提到『拓跋司功』這個名字,您若有興趣,可以上網查看文物的狀況。
  
  拓跋司功頭皮一陣發麻,立刻移動鼠標標入古董經紀人的網頁。
  
  他看到那張以褐黑色字跡寫成的單張契約文書,耳邊頓時過一陣閃電般的痛,痛得他整個人往後一仰,沉入皮椅之中。
  
  劇烈的頭痛讓他的肩頸瞬間痙攣起來,但他完全沒有法子移開目光,顫抖的大掌胡亂地摸索著電話,接通了古董經紀人。
  
  「下標買下它們,並且找人翻譯出來,我要在最快時間內收到。」拓跋司功臉色慘白地掛上電話,痛得趴在桌上不住喘著氣。
  
  他的腦中閃過無數個畫面,但卻沒有一個能夠停留,可每一個畫面都像針一仰地刺痛著他。
  
  他知道那張契約裡記載著和他相關的重要事情,他需要得到它——
  
  就像他要得到宋隱兒為妻一樣。
作者: £馡馡£    時間: 2011-4-6 06:57 PM

第七章

  就這樣,宋隱兒在參觀完銀川另一個著名景點青銅峽一百零八塔後隔天,拓跋司功便讓羅倫送她到機場,陪著她登上商務艙,直到她轉機回到台灣,他都始終陪在她身邊。
  
  宋隱兒回到台灣後,沒像拓跋司功所交代的住到他的房子裡,而是讓羅倫載她先回到了家。
  
  她簡單地告訴媽媽和哥哥她要和拓跋司功結婚的消息,他們聽到後簡直樂翻天,嘮嘮叨叨地說拓跋司功的事業有多驚人,他們宋家想發達就是要靠這樣的金龜婿之類等等的事。
  
  「我不想知道他多有錢。」宋隱兒打斷他們的話,皺著眉說道:「我是要問關於他那個前任未婚妻還有前任秘書自殺的事情。你們連他的餐廳在全世界哪裡有分店都一清二楚,這種事情不可能不知道。」
  
  宋隱兒的哥哥宋立沉默了幾秒鐘後,辟里啪啦地說道:「你不要聽別人亂說什麼克妻、殺人兇手,兩個人都自殺是巧合啦!一定是她們兩個命薄,沒法子待在拓跋先生身邊,不像你一看就有福氣,媽說你一出生時就有算命先生說你是大富大貴的人。」
  
  「所以,他的未婚妻和秘書真的都是自殺而死的?」宋隱兒瞇起眼,咄咄逼人地問道:「你們給我說清楚,我得有心理準備,才能坐穩這個位置。」
  
  宋立和媽媽古秋荷對望了眼,再度沉默了。
  
  「不說,我走人了。」宋隱兒眼皮跳了一下。
  
  「對啊,她們兩個人自殺時間只相差一個多月。」宋立說道。
  
  宋隱兒倒抽一口氣,全身起了陣陣雞皮疙瘩。為什麼拓跋司功的身邊,總是會有這麼多不尋常的事情?
  
  她咬住唇,知道自己最害怕的事情其實是——
  
  她不能完全相信拓跋司功。
  
  「喂、喂……你不會想悔婚吧?」宋立推了下她。
  
  宋隱兒狠狠瞪他一眼,只覺得心寒——這就是她的家人,即便事情都擱在面前了,媽媽和哥哥還是絲毫沒想到要擔心她的安危!
  
  如果她真的也死於非命,他們也只會急著求取補償吧!
  
  「隱兒啊,那一定只是誤會,搞不好是有人想陷害未來女婿。」古秋荷好聲好氣地拉著女兒的手說道:「徵信社的報告裡還提到他前未婚妻的姐姐還是跟他有生意上的往來……還有啊,未來女婿絕對不是那種拈花惹草的人,這點媽都幫你調查清楚了……」
  
  宋隱兒不知道媽媽還說了什麼,但她實在沒法子再聽下去了。
  
  她皺著眉低聲說道:「夠了,我想清靜一下。」
  
  「你不會有事的啦!不然,你如果怕他的話,我們也可以和你們一起住……」宋立試探地問道。
  
  「你們敢過來,我馬上離婚。」宋隱兒眼裡冒火,斬釘截鐵地說道。
  
  「媽媽最近認識一個會通靈算命,還看得到前世今生的大師,他說你和拓跋先生前世早有宿緣……」
  
  「大師有沒有說你和媽之後的命運?」她不客氣地打斷哥哥的話。
  
  「說我們富貴一生,還說我今年在事業上會大有進展。」宋立得意地笑著說道。
  
  「那就恭喜你了!因為我結婚的條件就是要你們簽下從此債務與我沒有瓜葛的合約,我也不會再供應你們一塊錢。」她冷冷地看著宋立馬上臉色一變。
  
  「媽的,你說的是什麼話!要不是我們,你哪會遇到拓跋先生?」宋立拍桌子說道。
  
  「去你的大頭鬼,你作賊的還敢喊抓賊!」宋隱兒火了,拍桌子拍得比宋立好用力。「你以為老娘想嫁嗎?要不是知道你們半年內一定還不出三千萬,拓跋司功就會送你進牢,我幹嘛犧牲奉獻?還有,你們別想沾拓跋司功任何的好處,他以後也不希望我和你們還有所接觸的。」
  
  「他敢阻止你和我們接觸!」宋立氣急敗壞地用腳踹飛一張椅子。「他有種就別到台灣來,不然,我就撂兄弟去堵他……」
  
  古秋荷連忙上前安撫兒子。「沒事了,我們找機會再跟拓跋先生……」
  
  「他不會理你們的,我也是!」
  
  宋隱兒瞪了他們一眼,火冒三丈地衝出家門,帶著她還未打包的行李往外衝。
  
  才衝到大門前,她就發現羅倫居然還等在她家門口。
  
  「你怎麼還在這裡?」她握緊拳頭問道。
  
  「拓跋先生說你最後可能還是會決定要住到他那裡,所以要我在這裡等著。」羅倫有禮地說道。
  
  宋隱兒抿緊唇,有種家醜全被人看透的羞恥感。
  
  「隱兒啊……」古秋荷追到了門口,眼睛頓時一亮。「好高級的車子!是拓跋先生來了嗎?」
  
  宋隱兒回頭一看,老媽和哥哥居然追了出來,而且左鄰右舍也開始朝他們這邊行注目禮了。
  
  「快走。」宋隱兒朝羅倫使了個眼色,馬上鑽進車子後座。
  
  車子在她關上門的那一秒,開始往前疾駛。
  
  宋隱兒回頭看著還在追車的老媽和哥哥,痛心地認清他們已經沒救了!
  
  等她哪天修養好一點的時候,再來感化他們了,她現在只想對他們爆粗口啊!
  
  「您要到拓跋先生家裡嗎?」
  
  「好像也只能這樣了。」
  
  眼前已經沒有退路了,且她既然已經決定先嫁給拓跋司功,現在搬進他的家裡,在最短時間內瞭解他的一切,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況且,她心裡有恐懼,而她不想讓這種恐懼橫在他們的婚姻之間。
  
  所以她會當著拓跋司功的面,把他前未婚妻和前秘書自殺的事情問個一清二楚。
  
  當羅倫將宋隱兒送到拓跋司功遠離市區的獨棟別墅豪宅時,她是真的嚇了一大跳。
  
  因為這個地方的裝潢,和她之前去的銀川豪宅及他曾住過的總統套房,簡直一摸一樣。
  
  從屋內雪白色調,前廊的羅馬拱柱,客廳裡德陳設及各個房間的位置,無一不是她曾經見過的模樣。
  
  「這裡的裝潢為什麼和他飯店的房間一摸一樣?」她不解地問著羅倫。
  
  「拓跋先生的工作讓他需要在世界各地跑,他不喜歡一直適應新的環境,所以,每次在當地又買下房子,通常會裝潢成同樣格局。」
  
  宋隱兒瞪大眼,不能置信地說道:「你開玩笑吧?!他在世界各地的房子不會真的都裝潢成同一個樣子吧?」
  
  「對。」
  
  宋隱兒皺起眉,第N次發現拓跋司功果然不是尋常人,就連過日子的方式也跟別人大不相同,感覺就是孤僻不愛改變。
  
  「那飯店為什麼也會是同樣的裝潢?」
  
  「『豪斯酒店』的老闆給拓跋先生的股份,就是讓他在每間酒店保留一間專屬套房。」
  
  聽起來就是個有錢的怪咖就對了。宋隱兒吞下這句話,就著她記憶裡的方位,走向廚房。
  
  長長的白色長廊讓她連呼吸都覺得有回音,她回頭笑著製造回音說道:「羅倫,這附近有沒有超市,帶我去買食材去買食材買食材……」
  
  羅倫差點笑出來,連忙恢復一本正經的樣子說道:「您在飛機上時,拓跋先生就已經派人送來一些食材。您要不要看一下還有沒有什麼不足的,我再載您去買。」
  
  「他的效率會不會太好了……」宋隱兒邊說邊走進廚房,打開櫃子和冰箱——
  
  媽啊!這、這、這……分明就是高級百貨公司的超市才有的陣仗啊!
  
  從高級的臨之花到意大利的初搾橄欖油,從日本醇釀醬油到台灣知名老店的生抽壺底油……更別提那些日本越光米、意大利麵條,以及她習慣用來做白糕的西螺糯米、芝麻等等繁不及備載的食品了。
  
  「天啊,他還有什麼事是沒想到的?」她忍不住驚呼出聲。
  
  「應該不多,因為拓跋先生是請主廚為您挑選材料的。」
  
  「希望我之後不會被媒體寫成什麼飛上枝頭當鳳凰的麻雀,因為他真的很誇張。」她拿出材料擺在流理台上,突然間又衝回櫥櫃前面,把約莫二十個櫃門通通拉開,「他該不會連我要做白糕的器具也都……」
  
  果然,所有她做白糕時會用到的蒸籠、砌行工具,已經全都放在櫃子裡。
  
  她倒抽一口氣,脫口問道:「他做事效率總是這樣快到嚇死人嗎?」
  
  羅倫點頭。「因為他不喜歡等。」
  
  宋隱兒點點頭,現在對於拓跋司功驟下決定要娶她這件事已經不覺得太過訝異了。
  
  「你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到台灣嗎?」她看了一眼時鐘,記得他說他隨後就要回到台灣。
  
  「應該是晚上八點多會抵達。」
  
  直覺拓跋司功會喜歡她為他下廚,況且她還承諾過他一頓料理。於是,她走到冰箱前,很快想出了今晚的菜色。
  
  「你跟著拓跋先生多久了?」她閒聊似地問道。
  
  「十年了。」
  
  「那你見過他的前未婚妻和前秘書嗎?」她拿出大白菜,紅白蘿蔔,黃豆芽和玉米,準備熬一鍋素食高湯。
  
  「見過。」羅倫扯了扯衣領,表情突然不自然了起來。
  
  「她們怎麼會都自殺了?」宋隱兒決定打破沙鍋問到底。
  
  「這件事我真的不知情,但是,我相信拓跋先生和她們的死無關,他當時都在外頭處理公事。」羅倫嚴肅地說道。
  
  「他和她們是怎麼認識的?」
  
  「拓跋先生的未婚妻孫明麗小姐是『豪斯酒店』台灣區土地開發公司大股東的小女兒,至於柳芬柳秘書則是跟了拓跋先生五年。」
  
  宋隱兒一聽,眉頭不覺又皺起來了。
  
  「他和她們的關係呢?」她的手浸在水裡洗菜,突然覺得有點冷。
  
  「老實說,除了您之外,拓跋先生不是個喜歡和人親近的人。」
  
  宋隱兒點頭,因為這事明顯到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
  
  「孫小姐偶爾會到拓跋先生辦公室來找他,看起來沒什麼異狀:而柳秘書就是柳秘書,我實在是想不通她為什麼會做傻事,她平時是很冷靜的人。」羅倫看著滿臉苦惱的宋隱兒,決定幫她一把。「其實,拓跋先生是好人,他幫助很多育幼院的孩子。如果裡頭有優秀人才,他也會全額贊助學費,然後延攬到集團餐廳裡工作。」
  
  宋隱兒點頭,想起那些他貼在書房裡的孩子照片,她低頭輕歎了口氣。
  
  如果除去未婚妻和秘書之死及那些前世夢境之外,拓跋司功讓她覺得他只是一個很想擁有家的男人。
  
  宋隱兒切好了高湯食材後,立刻又來到櫥櫃前尋寶,決定今晚要為他準備一頓很有家庭感覺的料理。
  
  就衝著他默默行善的心意,她對他,就該少擔一些心,多用一些心的。
  
  她甚至願意相信那兩個女人的自殺與他無關——如果他願意坦白,讓她知道當時發生的事情的話……
  
  拓跋司功開著車回到家裡,只急著想快點看到宋隱兒——
  
  根據羅倫的回報,她整天傍晚都待在廚房裡頭。
  
  他急著看到她,尤其是今早在聽到那份西夏契約的初步翻譯與鑒定之後。
  
  那份契約應該是份血書,立誓人是拓跋司功,而他為之生生世世茹素,希望與之相守的女人則是宋隱兒!
  
  一份八百年前地契約卻和他們兩人的名字相符,這事已經不能用巧合來形容。
  
  他相信他與她就是拓跋司功與宋隱兒的轉世!
  
  但是,如果他相信那份文件的話,代表契約上頭那些文字就可能是真的,契約裡寫著——
  
  「拓跋司功」願意割下身上一百零八片血肉,賠上一半的陽壽,便能在生生世世裡尋找到「宋隱兒」……
  
  願意犧牲一半的壽命!
  
  一陣刺痛閃過他的腦門,拓跋司功踩下油門,只想快點回到家。
  
  他切換車道,看了一眼照後鏡後,卻發現有一輛車子始終保持在一定的距離外。
  
  他五分鐘前在等待紅綠燈時,看過那輛車。
  
  拓跋司功踩下油門,黑色跑車像獵豹一樣地往前衝出,遠遠地將對方拋在腦後。
  
  身為「餐飲」的擁有人及為「豪斯酒店」挑選酒店坐落地點的特別顧問,這不是他第一次遭人跟蹤了。
  
  好奇的記者以及他商場上的敵手,有時總會派出耳目來打探,偏偏他幾乎從不公開與人接觸,因此這些人多半會無功而返。
  
  他往照後鏡一看,滿意地發現那輛車已經變成一個小點;突然間,一道紅色亮光閃過他的眼尾,他驀地抬頭一看——
  
  一輛紅色轎車正逆向朝著他迎面撞來。
  
  拓跋司功後背驀地爆出冷汗。
  
  為了能找到「宋隱兒」,「拓跋司功」願意犧牲一半的陽壽…
  
  他的腦中閃過那份血書契約裡德文字時,雙手已本能握緊方向盤,踩下油門,身子與車子合為一體,讓車子時速從零加速到一百,只要六秒的高效能,幫助他遠離這一切。
  
  他才剛找到宋隱兒,絕不能在這個時候就死去!
  
  砰!
  
  車輛撞上路旁的路燈,發出劇烈的碰撞聲……
  
  拓跋司功大得不得了的廚房在經歷過幾小時的鍋鏟之聲後,空中的氣味開始由沒人味的清冷變成溫暖美食的香氣。
  
  宋隱兒站在廚房工作長桌前,大聲問道:「好吃嗎?」
  
  羅倫嘴裡塞得慢慢的,只拚命地點頭,根本沒空說話。
  
  他不愛吃正餐以外的東西,可宋小姐做的菜派不油不膩。鬆脆美味,他一個人就弄掉了三大塊。
  
  「哈哈!我就知道我是天才!我小學一年級跟著我奶奶學揉麵團時,她就說我有天分,像是已經做過幾輩子糕餅一樣。」宋隱兒得意洋洋地說道,卻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時鐘。
  
  八點了,應該快到了。
  
  羅倫嚥下最後一口食物滿足地說道:「真的很好吃。」
  
  「想必真的是非常美味,否則你連我進門都沒發現,日後怎麼保護我的安全?」冷冷男聲從廚房入口傳來。
  
  宋隱兒驀地抬頭,一看見穿著黑色毛料外衣的拓跋司功,身子就自有意識地飛躍了過去。
  
  「你回來了!」她笑著說道。
  
  拓跋司功因為她眼裡明顯的欣喜而軟化了臉上嚴肅的線條。
  
  「非常抱歉,我不應該因為是在您的家中就鬆懈了防備。」羅倫對著拓跋司功就是一鞠躬。「請您處置此事。」
  
  拓跋司功看著桌上那份被吃去四分之一的蔬菜,臉上嚴色更甚。
  
  搞什麼鬼!他剛才差點遭車撞擊,要不是那輛紅車自己撞上電線桿,他現在可能正躺在醫院裡。
  
  他為了不讓她擔心,所以才沒讓正在警局處理車禍事項的林秘書通知他們。誰知道他的保鏢兼司機羅倫,此時竟坐在廚房裡安穩地享用著點心——
  
  她做的點心!
  
  而他還沒吃過宋隱兒做的東西!
  
  「沒那麼嚴重吧,是我叫他進來試吃的。」宋隱兒看著拓跋司功難看的臉色,扯了下他的手臂。
  
  才相處多久,她就已經在幫羅倫說情?拓跋司功板著臉,轉身就往廚房外頭走。
  
  「等等,還沒吃過東西不許走!」宋隱兒拉住他的手,把他往餐桌前拉。「我特別幫你準備了一桌料理,就連大白糕都替你做了,不准走!」
  
  拓跋司功被推入餐椅前,心情突然變得好一些。
  
  「剛才有狀況,你馬上和這邊的保全聯絡。」拓跋司功看了羅倫一眼,便又垂下視線。
  
  「是。」羅倫一聽,神色馬上嚴肅起來,大步就往外走。
  
  宋隱兒看著羅倫認真的模樣,她擔心地看向拓跋司功。
  
  「有什麼狀況?」她脫口問完後,尷尬地聳了聳肩。「抱歉,本人天生雞婆,你可以不用說。」
  
  「剛才有車試圖撞我。」他盯著她的眼,腦中浮現的卻是那份古董契約。
  
  「沒事吧?」宋隱兒倒抽一口氣,緊抓住他的肩膀,立刻開始想檢查他的全身。「有沒有哪裡受傷?有沒有撞到頭?要不要我陪你到醫院檢查?」
  
  「我沒事。」他望著她瞬間面無血色的臉孔,冰冷的大掌牢牢握住她的手。「不過,就差一秒鐘時間,我可能就躺在醫院裡,出事的是那輛想追撞我的轎車——那個當場死亡的駕駛渾身酒味,警方初步判定他是酒駕。」
  
  宋隱兒瞪著他,直到她發現自己喘不過氣來,她才知道她竟然嚇到連呼吸都忘了。
  
  她驀地投入他的懷裡,緊揪著他的襯衫,努力忍住想奪眶而出的淚水,卻還是淚流滿面了。
  
  他差一點就死了!
  
  她差一點就見不到他了!
  
  「不要……不要……不要……」她啜泣這把臉貼到他的胸前,明明感受到他強烈的心跳正撞擊著她的耳朵,但她還是沒法子命令自己不傷心。
  
  胸口像破了一個大洞,痛得她不停地顫抖。她不明白自己的反應為什麼這麼激烈,她只知道她討厭這樣的感覺,只知道她恐懼著那股籠罩在她心裡的不安感。
  
  不……她不要一個人……
  
  拓跋司功望著蜷曲在他胸前,哭得慘切的宋隱兒,他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做出何種反應。
  
  她……是在擔心他嗎?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撫著她埋在他胸前的頭,感覺自己的頸動脈在激動地跳動著。
  
  從來沒人這樣在意過他,從來沒人這樣為他流過淚!
  
  「乖,我沒事了……」他捧起她的臉龐,因為她哭得連氣都喘不過來的樣子而心痛不已。
  
  他俯低頭吻著她臉上的淚水,把每顆眼淚都當成珍寶一樣地收藏到他的身體裡。
  
  宋隱兒抬起朦朧淚眼,看著他眼底的憐愛,她咬住唇,漸漸停住了淚水。
  
  「不要理我……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哭成那樣……」
  
  「我知道。」他撫著她臉上的淚痕,嘎聲說道:「因為你不想失去我。」
  
  她望著他顫抖的雙唇,再度投入他的懷裡。
  
  是啊!她不想失去他,不想這個只懂得工作,還不知道何謂家庭的男人,就這樣離開了這個世界。
  
  宋隱兒隨著他的心跳,慢慢平息了呼吸。
  
  她或者在意他未婚妻和秘書自殺的原因,但和那些事相較之下,她現在能夠陪在他身邊,才是最重要的事。
  
  「我沒事了。」她努力睜大哭腫的眼,對著他一笑。「最重要的是你沒事了,以前我被嚇到時,我外婆老說,吃塊白糕壓壓驚就平安了。我剛才蒸了一籠白糕夠我們平安很久嘍!」
  
  說完之後,她自然而然地擁住他的後背,在他的發間印下一個吻,如同她外婆以前對她做的舉動一樣。
  
  拓跋司功被她摟住,他閉上眼,享受著被她呵護的感覺,但劫後餘生的感覺卻在剎那間一擁而上,讓他的後背冒出陣陣冷汗。
  
  「沒事了。」她感覺到他的顫抖,更加擁緊了他。
  
  拓跋司功將臉埋入她的頸間,知道自己方才要不是因為之前曾經上過賽車及防護的課程,方纔那一下轉彎,鐵定會撞上來車:到時事情可不只是進醫院檢查那麼簡單,他可能直接送太平間了——
  
  和那名開車撞他的男人一樣!
  
  他抬頭看著她,實在沒法子假裝一切太平。
  
  因為那份古董契約的內容還沉甸甸地壓在他的胸口,警告著他不許認為從此就能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了。
  
  宋隱兒看著這個泰山崩於前也面不改色的男人,突然一臉戒慎恐懼地看著她,當下也緊張了起來。
  
  「哪裡不舒服?」她捧著他的臉,努力想找出原因。「我們還是去醫院檢查下,好不好?」
  
  拓跋司功望著她,驀地扣住她的後頸,重重吻住她的唇。
  
  宋隱兒只愣了一秒鐘,便攬住他的頸子,與他唇舌交纏著。
  
  「我不要離開你。」他激切的大掌滑入她的上衣,只想著擁抱她來證明他們兩人仍然在一起。「絕不離開你。」
  
  「沒人要你離開我啊!」她捧住他的臉,溫柔地望著他。
  
  拓跋司功抓住她的肩,不習慣和人分享心事的習慣,讓他原本想按下不提關於他剛才得標的古契約,但是……
  
  他撫著她的臉頰,一股衝動讓他脫口說道:「我的古董經紀人替我買下了一份古董血書契約……」
  
  宋隱兒看著他,聽著他沉聲慢慢說出古契約的內容,她的臉色則是愈加地慘白。
  
  她緊抓著他的手臂,根本說不出話來。
  
  這一切聽起來就像是天方夜譚,讓她完全無法置信,但他們之間從一見面時就與眾不同。
  
  之前,被他擁抱時,她就曾閃過兩人之間的異常契合而落淚。方才聽到他差一點出事,她也整個大崩潰……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她無法用常理解釋。
  
  但,這並不表示她要相信他現在所說的話!
  
  「我不相信,我不要你用一半壽命換得和我相守的命運!」她大喊出聲,把眼淚也逼了出來。
  
  她知道自己說的話矛盾,但她完全沒法子控制自己。
  
  拓跋司功擦去她的眼淚,感覺整顆心都擰痛了起來。他也不知道他們之前究竟經歷了什麼,但他現在找到她了,他不想再和她分離。
  
  她眼巴巴地看著他,哽咽地說道:「不要……我不要那是真的……」
  
  「我也希望那不是真的。」他啞聲說道。
  
  她揪住他的衣領,哭著說道:「你給我保重自己,不許讓那份契約的事成真!」
  
  「我會的,因為我不想再次失去你。」他俯身而下與她貼著額,雙唇甚至在顫抖。
  
  「那真的是我們的前輩子嗎?」她緊緊擁抱著他,想起夢中他無情地看著她死去的眼,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他看著她眼裡的慌亂,知道她想到了什麼,於是心急地解釋著。「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夢中的那個男人因為那個女子的死去,傷心欲絕,所以我才會每次都痛到從夢中驚醒。」
  
  「我相信一個願意用命來換得與『她』相守的男人,不會傷害『她』的。只是,夢中的男人那雙眼真的好冷……」她全身顫抖著,偎他偎得更緊、更緊。
  
  「也許他原本以為有了她,他可以脫離那樣的冷漠,但她卻離開了。」他低語著,將她抱得更緊、更緊。
  
  她在他懷裡仰起頭,望著他皺起的濃眉,紅著眼眶問道:「像你遇到了我一樣嗎?」
  
  「對,遇見你之後,我覺得自己開始慢慢地像個人了。」他看入她的眼裡,聲音嘎啞地說道。
  
  「我不會離開你的。」她堅定地說道。
  
  「我也不會。」
  
  拓跋司功再度吻住她的唇,兩人開始像失控的野一樣地狂戀著彼此。
  
  他們放肆地愛著對方,恍若他們不會再有明天一樣地牢牢擁抱著,只希望時間就此停留在他們相守的這一刻,只希望過去與未來都不要再來干擾他們。
  
  現在,他們兩人在一起——
  
  這樣便是最好的結局了!
作者: £馡馡£    時間: 2011-4-6 06:59 PM

第八章

  就這樣拓跋司功和宋隱兒開始了訂婚後的同居生活。
  
  宋隱兒每天早上醒來看著他的睡臉,總捨不得移開視線,每天也總想著要如何才能讓他更有家的感覺,只希望他一切都好。
  
  他們兩人愛膩在一起,有時各自做各自的事,有時則是無所不談,她和他討論著彼此夢境,也詢問過他關於前任未婚妻與秘書前後自殺的問題,他總是知無不言。她也因此才知道當時的他……對於身邊的人有多麼漠不關心——因為很多事,他幾乎是一問三不知。
  
  但她因為愛,所以願意相信他的無辜。
  
  而括跋司功則是打從宋隱兒住進家裡之後,才知道什麼叫「家」。
  
  因為有了她,家不再只是一個吃飯、睡覺的地方,笑意更是不曾如此密集地出現過在他的臉上。為了更常看到她,他甚至將辦公室移到了書房,也開始讓林秘書開始進入原本只有他才能進入的書房。
  
  台灣的書房一樣有著一面牆掛著他認養的孩童笑臉照片,這事原本該讓他尷尬的;可宋隱兒因為知道他會覺得不自在,在他第一回開口跟她說想在家裡辦公之後,她便主動跟林秘書說那是她為拓跋司裝飾飾上去的,只希望他看到笑臉就會記得微笑。
  
  這樣一個貼心的她,教他怎麼有法子不疼入心扉呢?
  
  只是,因為顧忌著那份古董契約上那像是詛咒的話語,他們心裡仍是忐忑的。
  
  因此,他們總把每一天都當成最後的一天在度過,分外地珍惜著每一秒的相處時間。
  
  因為如此,一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樂天到不行的宋隱兒開始變得小心翼翼,她甚至催著他去做健康檢查,要他開車小心,要小羅每天跟著他,一刻也不許避一開。
  
  而他為了那個不知真假的血字契約,急著想娶她為妻,想給她他所有的一切。
  
  但是,他們婚事卻還是延遲了,因為——
  
  「怎麼可以那麼匆促!我的宋家好歹是有名的餅店,嫁女兒也一定要轟轟烈烈。」
  
  此時,大聲說話的宋立坐在拓跋司功以大理石裝潢,冷然得就像是主人的極簡客廳裡。
  
  「轟轟烈烈個屁啦!他家大業大都不介意公證結婚了,你們是在計較個什麼鬼,分明就是自己愛面子!」宋隱兒坐在拓跋司功身邊,雙臂交握在胸前,圓眸冒火地瞪著他們。
  
  昨天,她媽媽打電話來說什麼想幫她辦喜事,說自己一輩子就只嫁一次女兒。
  
  她一時心軟便答應今晚讓他們進門,誰知道他們最終的目的還是為了他們自己的好處。
  
  轟轟烈烈的婚宴——最後還不是要她買單!
  
  「你別生氣,算命老師說如果你們這個月結婚的話,對拓跋先生的身體很不好,最好是隔個一、兩個月左右比較適合啦!」坐在兒子身邊的古秋菏急忙幫腔說道。
  
  宋隱兒心一驚,小手不自覺地摸索著拓跋司功的手。
  
  拓跋司功緊握住她的手,知道她在擔心什麼。
  
  因為那兩份古董文物有著八百年的歷史,需要一些檢查才能放行出國;是故他們至今對於那份血書契約的瞭解,仍然沒有太多進展。
  
  「我們不讓婚事提前,也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啊!」宋立一看他們神色似乎有些在意,連忙滔滔不絕地說道:「那位算命老師還說拓跋先生開車千萬要小心,我想你們最好找那個算命老師來幫你們化解一下……」
  
  「化解什麼,我們一切都很好!」宋隱兒馬上拒絕。
  
  「我想,我們先訂婚,一個月後再結婚。」拓跋司功對她說道。
  
  「好好好,這樣才有時間發帖子,辦宴席,我們家人面廣,至少要請個五十桌。」宋立一看拓跋司功像是妥協了,馬上喜孜孜地說道:「妹夫,你們的婚事就包在我身上,保證辦得風風光光。」
  
  拓跋可功看了宋立一眼,成功地讓他收回了臉上的志得意滿。
  
  「風光個大頭鬼,一個月後,我們還是要公正結婚。你們高興請五十桌就去請,反正我不買賬;而且,你有空去搞這些喜宴,怎麼不快點去找個正經職業?以後,天香餅鋪就不開了,你以為還會有人拿錢給你揮霍嗎?我說過了,以後你的債務完全與我無關,難道要我登報公告嗎?」
  
  宋立臉色一變,大聲反對道:「千萬不可以!」他才跟朋友們炫耀妹妹嫁了個金龜婿,宋隱兒要是真登報了,那他的面子住哪裡擺?
  
  「宋立是你哥哥,你一定要那麼絕情嗎?」古秋荷皺著眉不諒解地看著女兒。
  
  宋隱兒咬緊雙唇,告訴自己要忍耐,反正,她早就習慣媽媽的偏心了;況且她就要結婚擺脫他們,她不想再和他們計較了。
  
  突然間,拓跋司功的大掌攬住她的肩膀。
  
  她心窩一暖,抬頭望著他。
  
  他堅定的眼神讓她知道她不需要再為家人的無情難過,因為他會用比家人更暖、更多的愛來守護著她。
  
  「你們把三千萬債務往她身上扔,你們對她又有多仁慈?」拓跋司功冷眼看著對座的兩個人。「你有手有腳,不出去工作,對得起自己嗎?」
  
  「我們宋立是懷才不遇,等待伯樂……」古秋荷手肘撞兒子一下。
  
  「是啊,幸好現在遇到了妹夫……」宋立一看到拓跋司功冷得讓人頭皮發麻的冷眸,他馬上改口說道:「拓跋先生事業做得這麼大,一定有職位適合我這個未來大舅子的。」
  
  「沒有。」拓跋司功斬釘截鐵地說道,臉色嚴峻得讓人不敢有任何異議。「我甚至不想讓她再和你們有所聯絡。」
  
  宋隱兒原本還因為媽媽及哥哥的厚臉皮而尷尬得想找地洞鑽,但是現在看到他們因為拓跋司功的無情而目瞪口呆的樣子,她忍不住咬住唇,以免自己笑出聲來。
  
  早該有人讓他們踢到鐵板了!
  
  雖然她知道自己以後還是有可能會對他們心軟,但是她現在真的覺得好痛快啊!
  
  宋隱兒抬頭對著拓跋司功露齒一笑,抱著他的手臂,把臉龐偎了上去,覺得有人站在她身邊的感覺超幸福。
  
  「媽,你看隱兒那是什麼表情。」宋立一看妹妹那副幸災樂禍的模樣,當場就翻臉。
  
  「那……那個……隱兒,我看婚宴還是一定要辦吧!婚姻是大事,而且你哥哥也可以藉機多認識一些政商名流啊……」古秋荷努力想替兒子討一點面子回來。
  
  「我不出席婚宴、她也不去,就是這樣。」拓跋司功攬著宋隱兒的腰起身,轉身就要往外走。
  
  宋隱兒點頭,輕聲哼起結婚進行曲,然後回頭對宋立一笑。
  
  「慢走,不送。」宋隱兒故意表現出一副態度雍容的模樣。
  
  「慢著。」宋立突然大聲一喊,擺出最威嚴的姿態看著他仍。「拓跋先生,你什麼都不給交代,我們怎麼放心把隱兒交給你,你也知道你的前任未婚妻和秘書都是因為自殺身亡,法律判你無罪,可天知道你……」
  
  「滾!」
  
  宋隱兒在瞬間衝到宋立面前,她雙手插腰,眼睛冒火,用一種近乎咆哮的音量說道:「以後除非有他的邀請,否則這裡不歡迎對他人格有批評的人來訪,你聽懂了沒有?!」
  
  「我也是為了你好,你之前還不是很擔心……」宋立被她嚇得後退兩大步,站到媽媽身邊,咕噥地說道。
  
  「以前是因為不瞭解他,現在我們好得不得了,好到就算是現在死去,我也死而無憾了!」宋隱兒氣到全身顫抖,連臉都漲紅了。
  
  「不要胡說,」拓跋司功沉聲阻止宋隱兒,利眼瞪向宋立。「你們給我聽好了——就算日後隱兒和我結婚,我也會請律師做見證,不許她手裡的錢有一絲一毫流到你們那裡。」
  
  宋立眼神閃過一道陰狠,他咬牙切齒地瞪著拓跋司功。「你給我記住!」
  
  「記住什麼?」拓跋司功黑眸一瞇,神色冷得像是能在瞬間將人凝結成冰。他往前一步,就像惡魔瞬間張開了巨大羽翼。
  
  「你們遲早會知道,我宋立也不是好惹的角色,你們會有報應的,我希望你們結不成婚!」宋立邊說,邊拉著他媽媽落荒而逃。
  
  「可惡!」宋隱兒衝上前,很想再補上兩腳。
  
  「夠了,你相信我最重要。其它的人,我不在乎。」
  
  「我在乎!我不要他們用那種奇怪目光看你,我要調查清楚你的前任未婚妻和前任秘書的事。」
  
  「她們的事,我不想再管。」拓跋司功說道。
  
  宋隱兒看著他漠然臉龐,知道自己沒法強迫他在乎別人。她知道如果他當初對她們兩人多一分注意的話,也許她們自殺的真相還有些眉目可尋。
  
  而她實在不得不心疼這個活在眾人側目之下,卻因為不在乎任何人,也不想為自己平反的他。
  
  「你不管我管!我不希望別人老把你當成克妻的人!你或者無所謂,我則會想為此跟別人爭得臉紅脖子粗。」她棒住他的臉龐,定定地看著他。「我要管。」
  
  他撫摸著她的發,決定順從她的決定。「如果你真的這麼介意,我可以派人去謝查。」他說。
  
  「好,那就萬事拜託了。我想找徵信社去訪問她們的家人朋友,我就不信她們的書信或是言談中都沒有透露一點蛛絲馬跡。」她握緊拳頭,激動地說道:「搞不好她們的自殺不是巧合,是有人想讓你難看,使了什麼手段……」
  
  「我考慮過這個可能,所以,我在你身邊安排了兩個保鏢,你不會跟她們一樣的。」他打斷她的話,緊抓住她的肩膀。
  
  「你在我身邊安排保鏢?!」她皺起眉頭瞪著他。
  
  「對,我不許你有任何意外。」他抿緊雙唇,完全不願想她會有離開自己的一天。
  
  宋隱兒望著他顫抖的雙唇,瞭解他好不容易擁有她這麼一個家人及愛人,對她的珍視自然非比尋常的心情。
  
  她對他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一開始,她認為自己是因為夢境及兩人之間強烈的吸引才在意了這個男人;但是隨著相處時間越長,她愛的他——是這個珍惜著她的一顰一笑,是這個會因為她的一點付出而感動不已,是這個正努力學習著生活不是只有工作的他。
  
  「不用怕,我福大,命更大!」她不想他又操煩著她的安危,於是故意笑得比平常還燦爛兩倍,並用雙手攬住他的腰,把兩人一同沉入沙發裡。
  
  她拉起他緊握的手掌,一根根地扳開手指頭,一本正經地交代:「請徵信社千萬要認真看待這件事,因為這件事關係到我親愛未婚夫的名譽,知道嗎?」
  
  他凝望著她眼裡的關心,總覺得有千言萬語在他的心裡迴盪著。
  
  因為有了她,幸福變成一件筒單的事,簡單到他經常覺得不夠真實;所以,總是想時時都有她陪在身邊,他才有法子安心。
  
  畢竟,他雖然清楚地知道這個領著他開始懂得感覺生活美好的宋隱兒,不是夢裡的那個「她」。
  
  但是,以前夢境裡曾出現的那些不祥畫面。還是會讓他想起便心驚膽跳,讓他無論將她抱得多緊,都還是會覺得不安。
  
  「我想馬上娶你回家。」他吮著她的唇,將他的心聲吐入她的口中。
  
  她攬著他的頸子,用鼻尖與他輕觸著。
  
  「我也想嫁,也不想相信我媽他們說的算命老師的指示;但有太多巧合讓我不得不擔心。畢竟,我不想冒著任何失去你的風險。」
  
  「我的身體檢查也做了,你還不放心?」
  
  「你要我怎麼放心?你就連在路上開車,都會遇到酒駕的人。」宋隱兒握住他的手,嘴裡嘀咕地說道:「誰叫那份血書契約寫得那麼恐怖,雖然也許只是同名同姓的巧合,但就是讓人不舒服。」
  
  「別想那麼多了,我們既然有因緣得到它,應該代表了我們有機會可以一探真相。」他說。
  
  「沒錯,太悲觀就不像我了。」她故意吐吐舌頭,辦了個鬼臉。「而且你不是說另一份古董手札裡也記載了關於『拓跋司功』的一些事情,或許我們可以從裡頭找到一些蛛絲馬跡,來解釋血書契約的形成原因,或者是破解方法嗎?」
  
  「我也是這麼認為的。」他笑著對她點了點頭,「還有,那份血書契約和手札下星期會送抵台灣。」
  
  由於那兩份古董文物有著八百年的歷史,需要一些檢查才能放行出國,加上他又派了專人帶著它們到美國做精細的鑒識,且學者仍在翻譯那本字數較多的手札,時間上因此有些耽擱。
  
  「瞭解,那我們就暫時不管它了。」她振作起精神,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臉。
  
  「對了,剛才在我媽他們還沒來之前,你原本是想拿什麼東西給我?拜託不要再送珠寶了,我沒在戴;不要再送房子了,你已經登記一棟給我了;不需要再來一櫃衣服了,我一天才穿一套,穿來穿去也只是牛仔褲;車子也不用了,我不想害羅倫失業……」
  
  她扳著手指數道,眉眼裡卻儘是被人呵護的溫柔。
  
  「你很難討好。」他捏了下她的鼻尖。
  
  「我很容易討好啊!只要你把想送給我的東西全都變成現金,然後捐給更需要幫助的人就可以了。」她相信行善可以積德增壽,所以一直為了他而努力著。
  
  「想幫我積德嗎?」他啞聲說道,知道他做什麼都是將他擺在第一位。
  
  「嘿嘿……」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一笑。「被你發現了。不過,錢夠用就好,分一點給別人也很好啊!」
  
  「以後我買什麼給你,我就捐出同樣價錢做慈善。」
  
  「贊!」她像孩子一樣地挨在他的胸前,臉頰撒嬌地揉蹭著,卻撞到一個不明物體。「你這裡藏著什麼東西?」
  
  她戳戳他的西裝口袋。
  
  拓跋司功從胸前口袋拿出黑色絨布袋,取出鏤空銀香囊放回她的手掌裡。
  
  宋隱兒咬住唇,看著那個鏤空銀香囊,牢牢將它握在掌心裡。
  
  她紅著眼眶看著他,知道這代表了他的信任。他原本說要等到她和他結了婚,才要還給她的。
  
  「轉過身。」他撩起她的及肩髮絲,為她掛上。
  
  「我收回我之前的話,我不止要嫁給你一年,我要嫁給你一百年!」她緊握著鏤空香囊,邊哭、邊笑,說著。
  
  「我早就知道了。」他說。
  
  「我愛你!」宋隱兒轉過身驀地躍入他懷裡。「愛你、愛你、愛你,愛你,愛你………」
  
  拓跋司功被撲倒在沙發裡,抱著這個抱她抱得更緊的女子,心窩因為高興而漲得發痛。
  
  她說她愛他!
  
  雖然他早知道她整天以他為中心而打轉的舉動,努力用最雲淡風輕的方式陪著他走出心中的象牙塔;甚至於他不需開口,她也能從他的姿勢懂得他心情的涵義,這樣的細心表現等等諸多行為,每一件都是出於愛。但是,聽到她說「愛他」說得這麼大聲,他還是覺得——好痛快!
  
  拓跋司功望著她,雙唇忍不住咧得更開了。
  
  「第一次看到你笑瞇了眼。」她坐在他身上,很是得意自己的成就。
  
  「你以後每天都會看到。」他坐起身將她攬在胸前,笑容仍然掛在唇邊。
  
  「是嗎?不是有人下周要去日本視察嗎?」她一挑眉,故意問道。
  
  「跟我一起去。」他聲音一沉,又恢復了平時那副冷面表情。
  
  「不行。」看到大老爺臉色一沉,她連忙抱著他的手臂,好聲好氣地道:「雖然『天香餅鋪』的白糕專利賣給了你,但是我該教給我徒弟們的事,還是要全部教會她們,而且還得替她們找好出路,這樣才不枉他們叫我一聲『師傅』啊!而且,我告訴過你,我的徒弟們都是失婚婦女,你不知道她們對我有多好,她們比我的家人還照顧我呢!」
  
  「我不希望你太忙。」
  
  「我再忙也沒有你忙,況且再忙也只是這段時間的事情吧!結婚之後,我就會專心陪在你身變當餐廳菜色的開發助理,還有『天香糕』的品牌監督,這可是你答應我的事,不可以黃牛哦!」她抓著他的衣襟,諄諄地告誡道。
  
  「我不會讓你的專長被埋沒的。」
  
  「很好、很好,果然是現代好男人!」她開心地拍拍他的肩膀。「那你也要加油,努力把事業越做越大喔!」
  
  「為什麼希望我的事業能做大?」他好奇地看著她,因為她從來就不是一個以功利為目標的人。
  
  「因為我外婆從小到大一直告訴我,只要有能力就要幫助別人,所以,我們店裡才會聘用失婚婦女當學徒;但是,遇見你之後,我發現你站的高度和我不一樣,你登高一呼可以做到的善事,遠比我多上倍,所以——」她拉長語調,對他笑得很甜。「我希望你賺很多錢。」
  
  「你總是想到一些我沒想過的事情。」他柔聲說道。
  
  「所以,你才喜歡我嘛……」她仰頭對著他嘻嘻一笑。
  
  拓跋司功心窩一暖,低頭吻住她的笑容。
  
  「喜歡」兩字實在無法形容他對她情感的百分之一。所以,之前從不曾恐懼過死亡的他,現在卻是比誰都怕死。因為,他害怕——沒有她的世界。
  
  這一日,拓跋司功已出發到日本洽公數日,而宋隱兒則站在天香餅鋪的廚房,仔細地盯著徒弟做白糕的步驟。
  
  先把她們和特定米農合作的上好西螺糯米及炒到香氣四溢的芝麻都磨成粉,再將兩者與綿白糖細細拌勻過篩。
  
  宋隱兒邊看,嘴裡不住地交代道:「過篩手一定要輕,只要一有力道,吃起來就會不夠柔軟。」
  
  這幾天,不少老客戶一聽到要歇業,全都回籠上了門。
  
  一些老奶奶,老爺爺的不捨讓她除了回以深深一鞠躬之外,也答應盡可能地接下訂單,做出最好的味道:甚至還來了些部落客留下她的電話,說是想跟她約時間寫篇報道,好讓天香餅鋪不要無聲無息的消失。
  
  她感恩所有人的熱情,當然也告訴老客戶們,天香餅鋪這款白糕之後將會在全球連鎖餐廳販賣,最晚,半年內一定會重新上市。
  
  「好了,等糕蒸好之後,我們再來練習切刀。現在,我先去打個電話。」拓跋司功今天從日本回來,她想知道他現在到哪兒了。
  
  「師傅是要打給未婚夫,你儂我儂喔!」
  
  「啊……每天住一起還不夠,還要情話綿綿喔!」
  
  「你們皮在癢喔,還不快點去做事!」宋隱兒笑著雙手叉腰,咬喝著這些特殊的徒弟媽媽們。
  
  「師傅害羞嘍!」大夥兒又是一陣哄然大笑。
  
  「我一點都不害羞,就算是面對我的阿娜答,也可以大聲地對他訴說我心中的情意。」宋隱兒舉高雙手,畫出一顆大大的愛心。
  
  「是嗎?」
  
  宋隱兒驀地轉過身,發現拓跋司功居然正站在門口。
  
  「你回來了,我很想你!」她直接跳到他面前,雙臂用力地抱住他的腰。
  
  拓跋司功沒料到她會在眾人面前這麼熱情,自己倒是先愣住了。
  
  他垂眸而下不與任何人視線交接,只是擁住了這個害他失眠了數日的小傢伙。
  
  「啊,你們是分開很多天了嗎?」一名大嬸徒弟問道。
  
  「三天。」宋隱兒理直氣壯地說道。
  
  「厚!」所有人故意發出噓聲。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宋隱兒繼續巴著拓跋司功的手臂,臉不紅氣不喘地說道。
  
  「師傅真是有夠肉麻喔!」大夥兒看著他們,卻沒人敢對拓跋司功有越矩的舉動。
  
  這個師傅的未來老公怎麼看起來有點嚇人啊?
  
  「你怎麼想到要過來?」宋隱兒笑著問道。
  
  「來看一看你工作的地方。」拓跋司功很快地打量過所有人一眼。
  
  宋隱兒想起她曾經跟他提過,希望他能安排她店裡的學徒到他的餐廳去工作,但她沒想到他真的把這事放在心上了;而且他還因為知道她在乎這些人,所以親自跑了這一趟哪!
  
  「謝謝你。」她緊握了下他的手。「我知道你會為我們做出最好的安排。」
  
  拓跋司功的心一暖,因為知道她是真的懂得他的用心。這種不必言語也能被對方瞭解的感覺——很好。
  
  「你為什麼會知道我來做什麼?」他忍不住追問道。
  
  「我蕙質蘭心,當然懂嘍!」她得意地抬起下顎。
  
  「那我現在在想什麼?」
  
  「想帶我回家吃白糕。」她朝他眨眨眼,走到櫃子裡取出一盒原本就是要做給他吃的白糕。
  
  拓跋司功雙唇忍不住上揚了,他附耳對她說道:「你只猜對了一半,另一半是——你想看的調查報告也已經送到家裡了,我還幫你約了我前未婚妻的姊姊孫曉麗。」
  
  宋隱兒反射性地緊握住般酌手。「速度怎麼這麼快?」
  
  「既然你有疑惑,早點弄清楚不是比較好嗎?」
  
  「了。」宋隱兒脫下工作圍裙,很快地洗淨手,便拉著他往外走。「各位,請原諒你們見色忘友的師傅,我去去就回來。」
  
  「快去,快去,最好快點生個孩子回來啊!」有人起哄地說道,引起所有人哈哈大笑。
  
  「未來的師傅老公,你要好好照顧隱兒……」
  
  「對啦,現在去哪裡找她這麼乖,這麼懂得付出的女人;要不是我孩子還小,我早叫他們娶她了……」
  
  大嬸們開口說了話,立刻欲罷不能地刀刀叮嚀了起來。
  
  拓跋司功第一次遇到有人對他這樣說話,一時之間不知如何響應,只得皺起眉思索著應該如何響應。
  
  只是,他原本就長得嚴厲,加上濃眉一皺,看起來就是十成十地拒人於千里之外,大嬸們的叫鬧聲於是在瞬間嘎然而止。
  
  宋隱兒看出他只是手足無措,連忙笑著拉拉他的手臂,低聲說道:「回頭跟她們說謝謝。」
  
  拓跋司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跟她們說謝謝,但她眼底的鼓勵讓他覺得也不妨一試。於是,他轉過身,很快地看了大嬸們一眼。
  
  「謝謝。」他說,立刻垂下眼。
  
  「唉呀,不用客氣啦!」
  
  「你怎麼不敢看我們,是害羞呵?長得這麼體面還會害羞,真是好可愛啊!」
  
  「過來跟我們聊個十分鐘,保證治好你害羞的毛病。」大嬸們興奮地朝著他逼進一步。
  
  「走了。」拓跋司功很快地回頭攬住她的腰,大步地往前走。
  
  宋隱兒笑著跟上他的腳步,走出廚房,抬頭想對他說話,卻發現他的臉色不大對勁。
  
  她睜大眼,一手撫上他的臉龐,這才發現——「你臉紅喔?」
  
  「是這裡太熱了。」他扯了下衣領,用力地搖頭。
  
  宋隱兒大笑著替他解開衣領,用她的手掌替他降溫。「她們就像媽媽一樣,因為疼我,所以就會愛屋及烏,想跟你多一些互動。」
  
  「我沒遇過這樣的狀況。」他握著她的手,想著方才在廚房裡那一幕,心裡不知何故,竟感到有些激動。
  
  除了宋隱兒之外,從來沒人會用那麼自然的態度和他說話,她們像是把他當成朋友或家人一樣,這樣的感覺對他而言很新鮮、很特別,也很——
  
  宋隱兒微笑地看著他,真希望他能看到他現在臉上的表情。
  
  他已經開始對於她之外的其它人,產生喜怒哀樂的情緒了。
  
  「你喜歡剛才那樣的氣氛嗎?」她問。
  
  拓跋司功猶豫了下,緩緩地點了點頭。
  
  「但我還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們。」他下意識地握住她的手,眉宇微皺了起來。
  
  宋隱兒聽他這麼說,心都軟了,踮起腳尖在他唇間印下一吻。
  
  「沒關係,有我陪著你,你很快就會和她們相處自在的……」
  
  嗶嗶——宋隱兒的手機傳來簡訊聲音,她拿起放在牛仔褲口袋的手機一看——拓跋司功,該死。
  
  她瞪著那幾個字,頭皮頓時一陣發麻。她咬牙忍住冷顫,很快地把手機塞回口袋裡。
  
  「有事嗎?」他問。
  
  她很快深吸了口氣,抬頭對著他燦然一笑;他要煩惱的事情已經夠多了,她絕對不要再讓他擔心。
  
  「我們趕快回家看徵信社的報告吧,這樣我才趕得及回來檢查她們的刀工。」
  
  她抱著他的手臂,因為唯有如此她才不會顫抖得太厲害。
  
  拓跋司功不疑有他,擁著她走出門口,坐上等待接外頭的黑色禮車。
  
  「車子裡好舒服,我要睡覺了。」宋隱兒大聲宣佈後,把臉頰埋到他胸前。
  
  她緊閉著眼,感覺他的大掌緩緩地撫過她的後背。
  
  怕被他察覺異樣,她把呼吸放得很慢,努力不讓心跳太快,但她卻無法阻止自己不去猜想——究竟是誰傳來了那一則簡訊?究竟是誰想對他不利?
作者: £馡馡£    時間: 2011-4-6 06:59 PM

第九章

  稍後,和拓跋司功一同回到家的宋隱兒,正坐在客廳沙發裡,偎在他的身邊,努力地想打破空氣裡凝結的氣氛。
  
  他前任未婚妻的姐姐孫曉麗坐在他們對面,而拓跋司功只是一徑低頭看徵信社送來的報告,除了一句「坐」之外,什麼話都沒說。
  
  宋隱兒看著孫曉麗,因為跟她不熟,實在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話題,於是只能對她一笑。
  
  孫曉麗勉強扯動了一下嘴角當成回應。
  
  宋隱兒看孫曉麗絞得死緊的十指,知道她很緊張,於是扯扯拓跋司功的手,催促他快點說話。
  
  「根據我手邊得到的資料——你妹妹原本就有憂鬱症,你們當初為什麼沒告訴我?」拓跋司功說道。
  
  宋隱兒接過他手裡的資料,看到一個長得就像大家閨秀,蓄著黑色及胸長髮的優雅女人。
  
  「明麗一直控制的很好,醫生也說沒問題,而且她一直很期待和拓跋先生結婚,還去報名了很多廚藝課程。」孫曉麗急忙解釋道。
  
  「是嗎?那她為什麼自殺?」拓跋司功抬起冷眸,看入孫曉麗眼裡。
  
  「我們……」孫曉麗驚跳了一下。手掌抓住外套,「我們也不知道」
  
  「不知道?」他唇角往下一抿,淡淡地說道「她們高中同班過一年,而且柳芬還經常到你們家過夜,她們是姐妹淘。」
  
  「我和明麗年紀相差比較大,那時已經在公司工作,比較不清楚她學校裡的那些事。」孫曉麗擠出一個笑臉說道。
  
  宋隱兒看著孫曉麗,覺得很奇怪,如果孫明麗自殺後,而拓跋司功的秘書柳芬又接著自殺,她不會覺得好奇而去探問嗎?
  
  「拓跋先生還有什麼事要問嗎?」孫曉麗問道。
  
  拓跋司功看向宋隱兒,無聲地詢問著。
  
  「請問你們當初怎麼會把孫明麗小姐嫁給拓跋司功?他一看就不是個好相處的人。」宋隱兒嘴裡這樣說,卻是握著他的手,表明自己站在他的立場。
  
  「拓跋先生一表人才,事業又成功,是很多人心目中的乘龍快婿。」孫曉麗神色緊張地看著拓跋司功,但他只是看著宋隱兒。
  
  「所以是為了錢?」宋隱兒脫口而出。
  
  孫曉麗臉上閃過一陣不悅,但她很快地恢復了臉上的表情。
  
  「當然是為了錢。」拓跋司功自然而然地接口道。
  
  「既然是為了錢,應該也不至於因為喜歡或者不喜歡這種激烈的情緒而自殺吧?你有限制或者反對過孫明麗小姐什麼事嗎?」宋隱兒仰頭看著他。
  
  「我幹嘛限制她?」他不解地看她一眼。
  
  對喔,之前的拓跋司功對人根本沒興趣的,有怎麼會花心思去管別人呢?宋隱兒咬著唇,因為還是找不出讓她絕地此事有蹊蹺的直接原因,只好暫時收兵。
  
  「好了,我暫時沒有問題了。」宋隱兒說。
  
  「人都已經死了,有必要搞得這麼天翻地覆嗎?」孫曉麗皺著眉說道。
  
  「我不是故意找麻煩,只是想要還他一個清白。」宋隱兒摟著他的手臂,仰頭對他一笑,才又看向孫曉麗。「至少我現在知道你妹妹有憂鬱症自殺史,如果有人拿這件事來說他克妻,我可以理直氣壯地反駁。」
  
  「我們從不認為拓跋先生想要對我妹妹的死負責任,」孫曉麗坐直身子,防備地說道。
  
  宋隱兒皺著眉,再度感覺出這一切的不對勁,就算是再明理的人,多少都還是會為家人的自殺找一個理由吧……
  
  況且,據她所知,孫明麗是在訂婚不久後,曾經以向更加瞭解拓跋司功為由,跟著拓跋司功及柳秘書,羅倫一同到日本洽公一周,回到台灣後就自殺。她的家人怎麼可能不懷疑拓跋司功在那一周做了什麼呢?
  
  宋隱兒的疑問不少,但她認為孫曉麗是個防備森嚴的人,應該不容易問出什麼來。
  
  孫曉麗看著宋隱兒滿臉疑惑的樣子,她悄悄握緊拳頭,低聲說道:「如果宋小姐已經沒問題要問的話,我想和拓跋先生談談生意上的事情。」
  
  「說。」拓跋司功冷冷說道。
  
  「關於『豪斯酒店』想在台東沿海建立據點的土地部分,還是想麻煩拓跋先生再和你們開發部提提看。」
  
  「我說過那塊地並不適合開發成酒店,你們不用再白費力氣了,」拓跋司功漠然地看著她,神色裡沒有一分妥協。「我不知道你之前究竟是動用了什麼關係,讓那塊地也排進了酒店票選地點名單中,但是,我是絕對不會投贊成票的,況且,那是你的私人投資而不是你們家族孫氏土地開發的案子,我沒有必要私下回復你。」
  
  孫曉麗因為他冷硬的拒絕而僵住表情,只得勉強擠出一抹笑,朝宋隱兒點了下頭,只想快速離開,「不打擾兩位了。」
  
  「我送你出去。」宋隱兒說道。
  
  「不用了,我知道怎麼走。」孫曉麗搖頭,轉身快步往外走。
  
  宋隱兒看著她的背影,她窩回拓跋司功身邊,眉頭始終鎖著。
  
  「孫明麗是跟你一起從日本回來之後才自殺的,她的家人一點都沒責怪或者懷疑你嗎?」她抱著他的手臂,認真地問道。
  
  「當然沒有。因為他們知道我跟她去日本的時,也是各住一間房。況且,我那時整天都在開會及視察,她通常都是自己一人或者和柳秘書一起出門,我根本不知道她遭遇了什麼。」拓跋司功看著她若有所思的臉孔,不明白她究竟在懷疑什麼。
  
  「話不是這麼說的,就算孫明麗有憂鬱症病史,但是就常理而論,她的家人認為你是她的未婚夫,通常還是會認為你該負一定的責任,除非——」她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他們早就知道她自殺的原因不在你。」
  
  「我不懂他們應該有什麼樣的反應才叫正常。」他說。
  
  「算了、算了,這事交給我來處理,保證在婚禮前還你清白。」她嘟起嘴,摟著他的頸子,不客氣地把他的胸膛當成枕頭躺。
  
  拓跋司功看著懷裡的她,雙唇忍不住上揚了。
  
  如果之前有人告訴他,他會因為一個女人而微笑,他會認為哪個人腦筋有問題,但宋隱兒確實改變了他。
  
  她不只是關心他的日常生活起居,而且還會自然而然地將他他身邊的人拉進他的生活裡,讓他開始注意到羅倫總是穿藍色衣服,林秘書年過四十卻還沒結婚。
  
  她會提醒他偶爾應該正視別人的眼睛說話,會因為他所說的話而哈哈大笑,會讓他覺得每天的日子都充滿了樂趣。
  
  「喂,我問你喔……」她玩起他襯衫最上頭的鈕扣,一下解開,一下又扣起來。「你當初怎麼會想和孫明麗結婚?」
  
  是不是孫明麗對他有某種程度的吸引?她不自覺地嘟了下唇。
  
  「銀川的豪斯酒店開始興建時,我在那裡待了一個月勘察,總覺得心裡空空的,像少了些什麼東西;剛好那時有人想介紹孫明麗和我相親,我想試試看結婚也無妨——畢竟那是我唯一缺少的東西。」他撫著她的臉龐,此時才發現原來那時他缺少身為人的情感,心裡當然會空虛。
  
  「我的意思是,你選擇孫明麗的原因是什麼?」她再次追問道,因為這才是她最想知道的事情啊!
  
  「孫氏土地開發集團在兩岸的政商關係良好,和『豪斯酒店』集團的關係也很密切。」他公事公辦地說道:「而且孫明麗那時候還滿常到辦公室找我,感覺起來好像不怕我,所以日子就這麼定了。」
  
  「是喔,原來你喜歡女人積極一點。」她抿著唇,感覺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沒錯,那樣比較省麻煩。」他點頭。
  
  「你還敢接話」宋隱兒哭笑不得地瞥他一眼,不客氣地用手指用力戳他,「我是在吃醋耶」
  
  拓跋司功抓起她手,濃眉不解地一皺。
  
  「為什麼吃醋?」他不懂她的邏輯。
  
  「因為你曾經認為另一個女人適合當你的妻子啊」宋隱兒湊到他耳邊,故意大吼出聲。
  
  「為什麼?那時候的我認為妻子和事業都一樣,只是成功男人基本配備。」他握住她的肩膀,將他拉回身前,一本正經的看著她。
  
  「唉,男人來自火星,女人來自金星,話不投機半句多。」宋隱兒故意別開眼,目光卻突然定格在他身後的櫃子。
  
  她驚跳起身,用航天飛機升空的速度直衝到櫃子前面。
  
  「這是那個……」她手指顫抖地指著櫃子裡裡到那個銀奩。
  
  「對,這就是那個鎏金八稜銀奩。」他走到她身後,從她身後攬住她的身子,將下顎治癒她的發間,低聲地說道:「今天早上才從倫敦那裡送來的。」
  
  「我可以碰嗎?」她聲音顫抖地問道。
  
  拓跋司功打開櫃子,把銀奩交到她手裡。
  
  宋隱兒抱著銀奩,掀開一層又一層,想像著許多年前,有個女子為了她的男人在裡頭放入各色點心的心意。
  
  她如今也是懷著那份心意在為拓跋司功做點心的,但她比較幸運的是,拓跋司功現在比夢裡的「他」來得有人味多了。
  
  而拓跋司功做事雖然霸道,但他其實贊成她擁有自己的事業,他找了他的行政主廚和林秘書幫她特訓,培養她日後和他一同開發「M餐廳」新食材的技能,還請了他們的營銷經理和她討論「天香白糕」的推行方案。
  
  他待她如此用心,她又怎能不好好回饋呢?
  
  「我晚上做蔬菜大餐給你吃,」她抱著銀奩說道。
  
  「對我來說,只要是你做的,都是大餐,不用再麻煩了。」他揉揉她的發,知道她的心意。
  
  她點點頭,撫摸著手裡的銀奩,好奇的問道「你最近還會做夢嗎?」
  
  「這是明知故問嗎?我最近每晚都有事要忙,累到沒力氣做夢。」他笑著對她一挑眉。
  
  「又不是我鬧你的,每次都是你鬧到我不能睡」她紅著臉,作勢要拿銀奩砸他,沒想到手一滑,銀奩卻從她手裡滑下——
  
  拓跋司功臉色一變,急忙上前去接,不料卻還是落了個空。
  
  啪
  
  銀奩瞬間摔到地上,那三層以及頂蓋分落於四處,重大的撞擊讓銀奩原來的優雅弧度變了形……
  
  宋隱兒雙膝一軟,整個人跪倒在地上。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紅著眼眶,撿回銀奩的每一部分,努力想讓它們恢復原狀。
  
  只是,銀奩邊緣被撞得走了樣,三層分盒沒法子在迭上去,只能勉強歪歪斜斜地攀附在一起。
  
  拓跋司功看著銀奩,手掌不由得握得死緊。對他而言,這個銀奩代表他前世的回憶,許多個被夢境驚醒的夜裡,他守著這個銀奩,讓夢裡回憶提醒著他,他曾經擁有過一個對他視如珍寶的女子。
  
  「給我。」
  
  拓跋司功從她手裡拿過銀奩,在確定再也沒法子合攏之時,他緊抿唇,胸口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如果他的夢境屬實,那麼這個銀奩早在幾百年前就已經陪在他身邊了……
  
  拓跋司功的手指陷入銀奩的邊緣,感覺像是失去了一部分的自己。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摔壞銀奩的……」宋隱兒咬著唇,真的不知道一向手巧的自己為什麼會那麼粗心大意。
  
  「不用解釋。」他打斷她的話,手指撫摸著銀奩變形的地方,劍眉整個皺了起來。
  
  「我認識手藝高超的珠寶師,他一定可以幫忙修補好……」
  
  「不用。」拓跋司功啞聲說道。
  
  「對不起。」她扯扯他的手臂,希望他能夠看她一眼。
  
  拓跋司功沒接話,只是將目光定定地停留在銀奩上頭。
  
  他當然知道她不是故意要摔壞銀奩,只是他現在還在調適情緒之中,實在不知該如何去安慰她。
  
  宋隱兒看著他抱著銀奩的保護姿態,她咬住唇,胸口突然一窒。
  
  會不會他在乎的從來就是他夢裡的女子,她只是「她」的代替品?就算她為他做得再多,愛他愛得再深,終究還是不敵他的回憶?
  
  宋隱兒脫口問道:「如果我不是你夢裡的那個女子,你還會像現在這樣在乎我嗎?」
  
  拓跋司功抬頭看向她,不明白她怎麼會問這種問題——他愛她,愛的是現在的她,而非夢裡的女人。但他們之間的牽絆不同於一般人,她應該很清楚才對。
  
  宋隱兒瞪著他,胸口頓時一慟,眼淚立刻奪眶而出。
  
  「你很可惡」她後退一步,掐住手臂,強迫自己不許哭。
  
  他皺著眉,不解地看著她。「摔壞東西的是你,為什麼說我可惡?」
  
  「對,我有錯可是你為了銀奩而對我動怒,表示你是因為前世的記憶才這麼執著於我,你想要的根本不是我,而是另一個也叫做『宋隱兒』的女子」宋隱兒又退後一步,忿忿地擦去臉上淚水。
  
  「不對。」他注意到她臉上的難過,急忙想解釋道:「我會注意到你,一開始或者是因為那些夢境,但是後來就不是那麼一回事……」
  
  「我不相信你。」她看著他緊抱著銀奩的姿態,胸口驀地一窒,眼淚隨之奪眶而出。「你去娶你的銀奩好了」
  
  拓跋司功看著她的背影,實在是不知道她為什麼會認為他是因為另一個「宋隱兒」才愛上她。
  
  夢裡的「宋隱兒」或者曾讓他心痛,但「她」和銀奩一樣,都只是他遇到她的媒介啊
  
  所以,他格外的珍惜這個銀奩有錯嗎?要不是因為它,他不會做有關那些回憶的夢,不會遇見她,不會擁有現在的這一切,不會覺得自己像個人。
  
  對他而言,她是他生命中最珍貴的一切啊
  
  那麼,他為什麼手抱著銀奩,卻任由她跑出家門?
  
  拓跋司功臉色一沉,連忙放下銀奩,隨之衝出客廳。
  
  宋隱兒衝出客廳,一直跑到大門邊,用指紋通過大門傳感器,衝到馬路上,一路往前狂奔。
  
  冷風朝著她呼呼地吹,她驀地打了好幾個冷顫,這時才發現自己氣到什麼都沒帶。
  
  拓跋司功住在這個地方,距離最近的住戶也要十分鐘,當然也不可能有什麼出租車出沒。她要不就到前面的人家求援,要不就回去按門鈴,或者是——等他出來接她回去。
  
  可是,萬一她到前面人家求援,人家會怎麼想拓跋司功?畢竟他身邊曾有過未婚妻和秘書自殺的紀錄……
  
  她牙齒打顫,眼淚卻在同時奪眶而出。
  
  「笨死了這個時候還在替他著想什麼」她忿忿地擦去眼淚,再次邁開腳步開始往前狂奔。
  
  跑一跑就不冷了,最多跑個三十分鐘,總能找到出租車把她載回她家店裡吧
  
  宋隱兒邊跑邊喘,決定她寧可冷死,也不要去求那個男人,她才不管什麼前世今生,她只知道被當成代替品感覺很差。
  
  外婆曾經告訴過她,當年算命老師將她的名字取為「宋隱兒」時,外婆就覺得她一定是個做糕點的料,因為祖傳食譜裡有記載,留下白糕做法的人正是「宋隱兒」。
  
  她當時只把這些事當成奇人異事在聽,現在卻知道——
  
  這一切根本不是巧合
  
  更可惡的是,為什麼她被深深地愛上是因為那個男人前世的記憶,而不是因為她宋隱兒這個人?
  
  明明她愛的就是這輩子的他,明明他心疼的就是孤身一人卻有不知如何去親近別人的他……
  
  宋隱兒跑得累了,頹下雙肩,緊擁著雙臂抵擋著刺骨寒風。
  
  「你居然笨到以為他知道他愛的人是你這個宋隱兒也不想想看,他在還沒遇見你之前就已經夢過『宋隱兒』多少次了?你才是第三者啦」宋隱兒越想越難過,眼淚咚咚咚地往下掉。「你看他連追都沒……」
  
  「隱兒,你在哪裡?」身後傳來拓跋司功的叫聲。
  
  算他有良心,還知道要追過來宋隱兒咬著唇,腳步不自覺地越走越慢,眼淚也慢慢地停住了。
  
  「外面很冷,你手腳老是冷冰冰的,還不快點回來」
  
  拓跋司功激動的聲音在空蕩的大馬路上迴響著,聽起來有種不顧一切想要找到她的執著。
  
  這時就知道要說好聽的話了?宋隱兒沒有回頭,唇角漸漸地上揚了。
  
  「隱兒」
  
  拓跋司功一個箭步追上前,大掌一個使力便將她拉進懷裡。
  
  「那個女人和銀奩一樣,都是過去的記憶,都是讓我找到你的媒介。我在乎的不是『她』,我在乎的人是你。是你讓我喜歡生活,讓我覺得自己像個人,我不能沒有你」他握住她的肩,激動地說道。「你懂嗎?懂嗎?」
  
  宋隱兒沒有接話,也沒有抬頭看他一眼。
  
  「隱兒。」拓跋司功試著抬起她的臉龐,不料卻摸到了一臉淚水,他心裡更急,嗓門也不由得變大起來。
  
  「如果沒有那個銀奩,我不會做夢,不會認識你,但是……」他歎了口氣,還是有著幾分遺憾。「但是,如果你因此感到不開心,那麼你想怎麼處理它,我都沒有意見,我們現在就回去把它扔了……」
  
  「我又沒有說要扔。」宋隱兒用手擦去淚水,這才慢吞吞地抬頭瞥了他一眼。
  
  好吧她承認方纔她是有些太過激動,但是,哪個女人可以容忍自己未婚夫更在乎另一個女人。
  
  即便那個女人是她的前世也不可以
  
  「那你不生氣了嗎?」他著急地問道。
  
  「笨蛋才會去跟大木頭生氣。」她嘟著唇說道,心裡卻暗暗竊喜著——
  
  如果她心裡還有什麼疑惑,聽他說了剛才那番話之後,也知道他雖然愛她愛的火熱,但腦子還是很清楚啦
  
  「不許離開我。」他張開雙臂,用力地擁住她。
  
  「你真的確定我比銀奩重要?」她故意一挑眉,戳著他的肩膀問道。
  
  「確定。」他正經的點頭,神情鄭重得像在簽署一筆幾十億的企劃案。「雖然銀奩也很重要,但是你更重要。」
  
  「比你夢裡哪個女人還重要?」她撒嬌地問道,只是賴皮地想聽好聽話。
  
  「她把你帶到我面前,但是她不是你,你的喜怒哀樂會牽動我,我……」他捧住她的臉,喉嚨像被人掐住一樣嘎聲說道:「我不能想像沒有你的日子。」
  
  宋隱兒仰頭看著他,看著他眼裡對她的依賴和眷念,她滿足的歎了口氣。
  
  她攬住他的脖子,踮起腳尖親吻了下他的唇。
  
  「你根本連想都不用想,因為我會一直待在你身邊……」
  
  此時,一陣摩托車引擎加速的聲音突然由遠而近地傳來,拓跋司功為了安全,拉著她側身好看清楚摩托車的來向,以免被撞到。
  
  他們等待著摩托車騎過他們身邊,可是摩托車卻筆直地朝著他們的方向疾衝而來,完全沒有改變方向的打算。
  
  拓跋司功立刻將宋隱兒推到身後。
  
  宋隱兒倒吸一口氣,也馬上試著想把拓跋司功推到她身後。
  
  「你不要動」拓跋司功戒憤恐懼地瞪著摩托車,牢牢地將她護在身後。
  
  「走開」宋隱兒大喊一聲。
  
  摩托車加速前進,砰地一聲撞上拓跋司功。
  
  拓跋司功在摩托車撞上來的瞬間便攫住對方的臂膀,將對方也甩摔下車。
  
  只是,他終究還是不敵摩托車衝力,整個人被撞飛了出去,重重摔到地上。
  
  拓跋司功雖然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也選擇了用最保護自己的方式著地,但是右邊頭側還是重重地撞到地上。
  
  宋隱兒衝到拓跋司功身邊,發現那個被他推倒在地的摩托車騎士,正搖搖晃晃地準備站起身。
  
  她衝過去阻止對方上摩托車。
  
  「閃開」摩托車騎士一腳踹向她的肚子。
  
  宋隱兒痛得整個人跌到了地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摩托車揚長而去。
  
  「你會有報應的」她朝著對方大吼出聲,捂著肚子衝回拓跋司功身邊。
  
  拓跋司功閉著嘴,右額傷口流出汩汩鮮血。
  
  她用袖子壓住他的傷口,努力想幫他止血,可他流出的鮮血絲毫沒有緩和的趨勢,讓她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生平第一次,她怨恨自己不帶手機的習慣,她甚至覺得她當初為什麼要拒絕讓她的隨身保鏢一天二十四小時跟著她,而是選擇了在她準備要離開家門時,才打電話讓他們過來的方式。
  
  而她在收到那個「拓跋司功,該死」的簡訊時,不該因為怕他不安而隱瞞下來。
  
  更糟糕的是,她幹嘛和他鬧彆扭如果她不衝出家門,他就沒事了……
  
  「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他嘗試著想扛起他去求救,偏偏他的傷口在頭部,她怕他有腦震盪,根本不敢隨便移動他。
  
  「你等我,我回家去打電話叫救護車,還有羅倫和林秘書,我們馬上來救你……」她抱著他的臉,哭著說道:「你要撐住、一定要撐住,聽到沒有……」
  
  前方道路再度傳來車輪行駛過來的聲音。
  
  宋隱兒跳起身用力地揮舞雙手,可她突然又害怕了起來,如果這也是對方派來要害他的人呢?
  
  她咬住唇,乾脆跪在拓跋司功旁邊,低頭祈禱了起來——
  
  「老天爺,你千萬要保佑他平安無事他這麼努力,幫助了這麼多的人,他人真的很好、很好你如果幫助了他,他肯定可以再做更多好事的……」
  
  黑色車子在對面車道停了下來。
  
  「宋小姐,你怎麼在……」羅倫從駕駛座衝了出來,立刻越過車道衝到他們這邊。「拓跋先生怎麼了?」
  
  宋隱兒看到羅倫,哇地一聲大哭了出來。
  
  「打電話叫救護車。」她哭著說道。
  
  羅倫拿出手機叫了救護車,並在問清楚急救的處理方式之後,立刻從車上拿出急救箱來進行急救。
  
  而宋隱兒跪在拓跋司功身邊,緊緊握著他的手,一瞬不瞬地看著昏迷不醒的他。
  
  只要他能平安,就算是要她折壽給他,她也願意啊
作者: £馡馡£    時間: 2011-4-6 07:00 PM

第十章

  拓跋司功因為撞擊到頭部而昏迷,當天送到醫院之後,醫生便立刻安排頭部計算機斷層掃瞄,在確定沒有腦出血或腦水腫的情況下,宋隱兒這才鬆了口氣。
  
  只是,因為拓跋司功尚未清醒,也未脫離七十二小時的急性觀察期,所以她還是不敢鬆懈。
  
  而當她守在他的床邊時,那份血咒契約的內容則不停地在她腦海裡盤桓著,但她告訴自己,一切要往最好的方向想——
  
  老天爺會保佑他,他一定會沒事的。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的祈禱奏效,拓跋司功在入院第六個小時後,喊著她的名字,清醒了過來。
  
  而當醫生過來檢查拓跋司功的情況時,看到宋隱兒哭到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一度還以為是他病情惡化了。
  
  總之,拓跋司功的命撿了回來。雖然他的右小腿因為粉碎性骨折,得打石膏一段時間,之後還得花上半年左右的時間復健,以避免關節攣縮或肌肉萎縮,但是宋隱兒為此已經非常非常感謝老天爺了。
  
  她因此把拓跋司功送給她的能賣到好價錢的東西全都捐出出去,並且再次在心里許諾,一定要做更多的好事來回饋社會。
  
  只是,為了照顧拓跋司功,她在「天香餅鋪」的工作,全都暫停,每天就專心守在他身邊,陪著他出院、陪著他在家靜養,並以醫生交代的「頭部受到創傷後,不得熬夜,且該盡量少從事傷神以及需要極度注意力的工作」為由,強迫他每天晚上十點就上床休息。
  
  這天,是拓跋司功出院的第七天。
  
  宋隱兒端著木托盤,裡頭有她熬了很久的粥和一小盤的白糕。
  
  她推開臥房的門,發現他竟坐在床上,手上還拿著來不及合上的計算機。
  
  「為什麼你又在工作了?不是答應我至少要午睡一個小時嗎?」她擰著眉頭,把托盤擺到一旁幾案上,直接拿走他手裡的計算機。
  
  拓跋司功眼睜睜地看著她剝奪他的工作權,也只能無奈地說道:「不過是幾份『豪斯酒店』台東分部土地的評估報告,看一下沒關係的。」
  
  「你可以吃完飯、睡完午覺之後再看。」宋隱兒笑著拍拍他的頭,感謝他的配合。
  
  拓跋司功不是靜得下來的人,回家第二天,就吩咐林秘書開始把公事全都拿到病榻前處理。
  
  要不是有她在他身邊押著他休息,加上他回家後突然染上重感冒,發燒整整三日起不了床,她想他八成早就恢復了一天只睡四小時的生活。
  
  「怎麼這麼快又要吃東西了?」他皺了下眉。
  
  「你前幾天胃脹氣,可你又需要補氣,只好少量多餐了。」宋隱兒捧起粥,一匙一匙地吹涼送到他的唇邊。「你前天不是才說『豪斯酒店』台東分部的土地評估要交給別人去做嗎?吃完半碗後,再回答我這個問題,免得你邊說話邊吃飯又胃脹氣。」
  
  拓跋司功乖乖吞下半碗粥之後,搖頭拒絕了另外半碗,目光瞄向那一小份甜點。
  
  宋隱兒見狀,忍不住笑了出來。他什麼東西都不貪多,唯有對她做的白糕,完全不可自拔。
  
  「你真的很像小孩子。」她笑著拿過白糕。
  
  他直接張開嘴巴,等人喂。
  
  宋隱兒當然知道他這樣的舉動是在撒嬌,但她更知道他鐵定死也不會承認。所以,只是微笑著將已經切成一口大小的白糕一塊接一塊地送到他嘴裡。
  
  「好了,吃完了,你可以告訴我剛才那件土地評估的事情了。」她揚了揚空盤子,對他說道。
  
  「『豪斯酒店』集團老闆相信我挑土地的眼光,我不認同的評估及我沒到場的土地評鑒表決通常也都不會算數。」拓跋司功說道,也不認為這事有什麼需要謙虛的。
  
  他是天生的生意人,眼光奇準無比,他選中的酒店地點,通常只要兩年的時間,就能夠開始回本。所以,集團老闆才會給他百分之五的干股,只是要借重他精準的目光。
  
  「你的意思是孫曉麗跟你推薦的那塊地鐵定不會通過嘍?」宋隱兒脫口問道。
  
  因為在他出車禍之後,她腦中浮現的第一個會因為利益關係而傷害他的人,就是孫曉麗。
  
  「沒錯,所以警方那時到醫院來做筆錄,問我有沒有想到什麼可能想傷害我的人,我只能說『太多了』。畢竟土地牽涉的利益極廣,如果我得罪了人,自然會有人想教訓我。」他淡淡地說道,不快地瞪了她一眼。「你之前也是因為被我牽累,所以才會收到『拓跋司功,該死』的威脅簡訊,不是嗎?」
  
  「不要瞪我,我以後有什麼事都會報備的。」她嘟起唇,忍不住咕噥了一聲。「我還以為餐飲業是安全事業咧。」
  
  「只要跟大量金錢扯上關係的事,就說不上安全。」
  
  「那你可以不管那些土地開發的事情嗎?錢畢竟是身外物,你的安全最重要。」
  
  拓跋司功望著她關心的眼神,撫著她的頭說道:「如果我在土地開發的事情擁有主導權,我以後就可以要求『豪斯酒店』多替當地人留些工作機會,或者對他們進行在職訓練,好讓他們有更多機會也能進到裡頭工作。這不是你一直希望我做到的事情嗎?」
  
  「對。但是,你這次車禍把我嚇死了,巴不得從此把你鎖在家裡,鎖成宅男。」她撫著他額上縫了十幾針的傷口,還是心疼地皺起眉頭。
  
  他拉下她的手,在她的掌心印下一吻。
  
  「我躲過這一劫了,以後也會沒事的。」
  
  她皺著眉頭,一本正經地說道:「那你答應我,以後如果出門,一定要帶著羅倫。然後,你以後也不准自己開車。」
  
  「是。」
  
  「好,那你開始午睡。」她雙手插腰,繼續命令道。
  
  「遵命,女王。」他把她拉到床上,拉過被子把兩個人全裹在裡頭。
  
  她靠在他胸前,輕聲地問道:「還是沒有肇事摩托車的消息嗎?」
  
  他搖了搖頭。
  
  雖然路口的攝影機拍到了肇事摩托車的影像,但是那輛車既沒有車牌、也不是特殊車款,騎車男人又戴著安全帽,看不到長相特徵,很難找到兇手。
  
  「那……那份古董契約什麼時候會送到?你想另一本提到『拓跋司功』的手札裡頭會不會有寫著破解血咒的方式?你有沒有請他們仔細地檢查每一處,也許血咒契約裡還有什麼夾層……」她揪著他的衣領,只要一想起血咒契約內容、想起他出的這場車禍,擔心的話語便沒有法子停下來。
  
  「血咒契約和手札的正本及完整翻譯應該會在下星期送到。」拓跋司功挑起她的臉,鎖住她的眼。「所以,我們就在送達的那一天結婚,好嗎?」
  
  「可是,我媽說的一個月還沒到。」她搖頭拒絕,因為她仍然處於草木皆兵的狀況中。
  
  他凜著眉,神色嚴肅地說:「我不想再等了。因為如果我真的突然先走一步,我希望你是能繼承這一切的人。」
  
  「再胡說的話,我咬你喔!」宋隱兒立刻揪住他的衣領,兇惡地瞪著他。
  
  拓跋司功笑著拉下她的手,低頭在她的唇上說道:「我只是以防萬一罷了。擁有你這麼堅強的守護者,誰都帶不走我。」
  
  「沒錯。」她睜大眼,再度抓住他的衣領,斬釘截鐵地說道:「而且我還打算要生幾個孩子,一起守護你。」
  
  「生孩子這個部分,我非常樂意配合。」
  
  拓跋司功用唇銜住她的,將她整個人抱到身上,壓住她的後頸加深了這個吻。
  
  唇瓣相接,熱吻開始變得纏綿。她被褪去身上的衣服,肌膚在他的碰觸之下,整個著火了起來。
  
  她捧著他正在她胸前放肆的頭,低聲地說道:「你的腿不不能動……」
  
  「我該動的部分都沒問題。而且,如果我不能動,你可以。」他將她抱到身上,一個動作就讓她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紅了臉,卻沒有拒絕他,她伸出手像女戰士一樣地將他推倒在床上,從他的唇開始沿路吻下。
  
  那一晚,他成了她的俘虜,戰火一夜未歇。
  
  於是,兩份古董契約送達的那天,宋隱兒和拓跋司功公證結婚了。
  
  他們找了林秘書和羅倫當見證人,而他們兩人對於這個邀約都感到十分地榮幸。
  
  婚禮雖然簡單,但宋隱兒完全能感受到拓跋司功的激動,因為他緊握著她的大掌一直不停地顫抖著。
  
  她知道那是因為他終於擁有了家人,而她也打算讓他身邊有更多關心他的人——所以,她邀請了她的那群徒弟們到拓跋司功家裡替他們打理餐點,準備待會兒和她們、林秘書及羅倫進行一場歡樂晚宴。
  
  拓跋司功雖然極度不適應自己的空間裡闖進了這麼多外人,但是,為了討她歡心,自然還是同意了。
  
  此時,在婚宴開始前,拓跋司功與宋隱兒正坐在書記裡,看著古董經紀人拿來的古董契約及手札。
  
  拓跋司功一看到那份血咒契約時,不但頭皮發麻,全身還起了雞皮疙瘩。
  
  他因此知道這份契約一定與他脫不了關係,也許真的是當年的人親手所寫下的血書。
  
  宋隱兒感覺得出他激動的心情,她伸手與他十指緊扣,讓他知道她一直陪伴在他身邊。
  
  「這真的是很難得的因緣,我也是第一次碰到古董文書裡的名字與買方夫妻完全相同的。」古董經紀人笑著說道。「裡頭的文字,就請兩位當成是當年的拓跋司功對宋隱兒的深情吧。不過,我們現代人實在是沒法子瞭解究竟是愛到了什麼樣的地步,才會願意生生世世折自己的壽,只為了與愛人相見。」
  
  拓跋司功沒有接話,因為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血咒契約上。
  
  古董經紀人見狀,只好尷尬地陪著笑臉,低頭打量自己的手。
  
  「不好意思,拓跋先生正在思考一些事情。謝謝你跑這一趟,這份古董契約真的是很珍貴的結婚禮物。」宋隱兒連忙起身和古董經紀人握了下手。「林秘書會和你處理後續的事項。」
  
  古董經紀人點頭離開,宋隱兒則坐回了他的身邊。
  
  「你……你的名字是誰取的?拓跋不是個常見的姓氏。」宋隱兒問道,努力地想幫他跟血咒契約裡的「拓跋司功」劃清界線。
  
  「那是一間成立一百多年的育幼院,聽說當初成立者是為了紀念『拓跋司功』,在國外的亞洲面孔不多,所以我就被依照他的名字命名,當成一種紀念。」
  
  「那個拓跋司功活到幾歲?」
  
  「三十多歲就過世了。」
  
  宋隱兒驀地打了個冷顫,不由得緊握住他的手。
  
  「這份血咒契約的力量真的這麼大?叫拓跋司功的人真的都會短命嗎?」拓跋司功沒看她,只是目光渙散地看著那份文書。
  
  「喂!」宋隱兒捧起他的臉,強迫他正視著她的眼。「另一個拓跋司功的事不歸我管,但你好不容易才願意開始和人及外界有接觸,好不容易找回一些『人味』,不許你再不理我!」
  
  「我怎麼會不理你?」他抬頭望著她閃亮水眸,聲音卻突然哽咽了。「我只是……只是……」
  
  拓跋司功驀地將她摟在胸前,不敢讓她看到他泛紅的眼眶。
  
  「我只是覺得心很痛,總覺得他應該不止一次地在遇見她之後,就很快地死去了。而在他還沒找到解決之道以前,他就只能每一世、每一世都重複這樣的煎熬……」
  
  宋隱兒聽得鼻尖一酸,將臉龐整個埋入他的胸前。
  
  「我想,他既然對她那麼執著,又決定要生生世世地找她,所以他一定會熟能生巧,每一世找到她的時間也一定會愈來愈快,這樣他們就可以擁有更多時間相守了。」她愈說愈心酸,眼淚忍不住撲簌簌地拚命往下掉。
  
  「我想,我知道夢境及這些古文物存在的目的了。」他突然握住她的肩膀,大聲地說道。
  
  「快說。」她急忙抬頭看向他黑黝雙眼。
  
  「雖然他許的血咒可能是他們重逢最主要的原因,但我想他也一定是拼了命地告訴自己,不論在哪一世,只要見到某些東西,他最初的回憶就會被牽引出來。就像我一見到鎏金八稜銀奩,就開始作夢,一看到你就想快點將你娶回家,這一切都是因為害怕壽命不長……」
  
  拓跋司功猛然打住話,臉色刷地變得慘白。
  
  如此說來,他真的就是那個「拓跋司功」!
  
  「我不想聽這些。」宋隱兒搗住他的唇,不許他再說,繼而抓起另一本手札的翻譯本。
  
  寫這本手札的人詳細記載了拓跋司功的生平及魔族的點滴,還有一些魔族術法的傳承,裡頭也許有記載對這種血咒契約的破解方法。
  
  她打開手札,飛快翻閱著,雖然她其實一點也不想相信那份血咒契約,但事實就擺在眼前!
  
  這一切的一切,已經不能只用巧合來解釋了。
  
  突然間,手札裡頭一則文字讓宋隱兒停下動作——
  
  魔族血咒,折己身陽壽生生世世尋人,是最陰狠纏人之術。欲破解此法者……
  
  譯註:此處文字已佚失。
  
  「可惡!」宋隱兒氣到噴出淚來,重重地把翻譯本子往沙發上一扔。
  
  拓跋司功看著她,再看著手中的血咒契約。
  
  他用力地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如果命中注定他只能擁有她這麼一小段時間,那麼他現在又怎麼捨得浪費一分一秒呢?
  
  當拓跋司功再睜開眼時,他放下那份血咒契約。
  
  「無所謂了,以前的事都過去了。現在的我,只想謝謝那個拓跋司功讓我遇見你。你改變了我的人生,我有了你這個妻子,生命已經沒有什麼遺憾了。」拓跋司功啞聲說道,張開雙臂緊緊地抱住了她。
  
  「什麼叫做沒有遺憾,你答應要和我生很多孩子的。」她用盡全身力量摟住他的腰,整個人緊貼在他胸前,恨不得把自己揉進他的身體,這樣他們就再也不用分離了。
  
  「乖,我會沒事的。」他安慰著她,努力壓抑著心裡的難受。
  
  若是無常隨時會奪走他的生命,那麼他不要她愁眉苦臉,不要她日後每一次回想起這一段時,腦海裡都是苦悶的回憶。
  
  「沒錯,你一定會活得好好的!」她看著他,努力想擠出笑容,偏偏跑出來的卻都是眼淚。
  
  她忿忿擦去淚水,抓著他的衣領說道:「而且你才剛經過一場大難,大難不死鐵定就是要活到一百二十歲的。」
  
  「當然。」他用額頭靠著她的,低聲說道。
  
  她望著他深黑的眼眸,心痛欲裂卻又無能為力,只能痛苦地把臉埋到他的胸前。
  
  為什麼他們要愛得這麼多?經過了這麼多年,他所許下的毒誓,應該早就失效了才對啊!
  
  而她連他們這一世的下場都不敢想了,更遑論是下一世啊。
  
  「我們出去吃飯,大家都在等我們。」拓跋司功拿過他的助行器,撐起他還裹著石膏的腿起身。
  
  宋隱兒遲疑了一下。
  
  「我們兩個自己待在房裡吃飯就好,好嗎?」她只想把握每一個和他獨處的機會啊。
  
  拓跋司功彎下身,雙手握住她的肩膀,定定看著她。
  
  他知道她在想什麼,他也想和她獨處。但是,如果有朝一日他不在了,外頭那些人將會是陪著她超過悲傷的良藥,所以他要和他們打成一片,要他們與她有著對他的共同回憶。
  
  「怎麼突然學我搞起孤僻來了,之前不是一直希望我和他們多多接觸嗎?」他低聲催促著她。「走吧。」
  
  宋隱兒咬了下唇,終究還是點頭順了他的心意。
  
  然而,出乎拓跋司功的意外,這一頓晚餐,他竟然吃得非常開心。
  
  晚餐期間,宋隱兒偎在他身邊,毫不介意被大嬸們取笑她愛慘了他的表現。她只是笑著替他布菜,自然而然地和所有人談著生活點滴,偶爾回頭問問他的意見,好像他已經參與這樣的場合無數次了一樣。
  
  而拓跋司功看著她的笑臉,看著和他們一起用餐的林秘書、羅倫及她徒弟們臉上的笑容,他有好幾次也不禁跟著揚起了唇角。
  
  他想,擁有了這樣的一切,他就算是死也無憾了。他只不過是——
  
  會不捨她一個人獨活罷了……
  
  隔天下午,宋隱兒接到孫曉麗傳來的簡訊——
  
  若你願意在三點半單獨到以下住址來,我願意告訴你舍妹自殺身亡的原因。孫曉麗。
  
  宋隱兒見拓跋司功正在午睡,不想吵醒他,但她又很想為他弄清楚孫明麗自殺的原因。所以,她要林秘書跟他說她出門買菜,馬上就會回來,然後就讓羅倫載著她出門。
  
  只是,她才坐上車,便全盤跟羅倫托出了孫曉麗發簡訊找她的事情。
  
  羅倫一聽,馬上打電話給保全,要他們到孫曉麗給的住址附近戒備,並且再度詢問關於她之前收到的那通威脅簡訊的電話來源,是否已經查出。
  
  「保全說他們已經追查到賣出那個門號的便利商店,調出了錄像帶。最遲再兩天,就應該會有結果了。」羅倫掛了電話,轉頭對她說道。
  
  「謝謝。」宋隱兒雙手合十,露出感謝眼神。
  
  「拓跋先生對我們很大方,我們盡責也是應該的。」羅倫正經地說道,發動車子上路。
  
  「你果真是個有為的好青年啊!不枉我那些徒弟們全都爭先恐後想幫你介紹女朋友。」宋隱兒拍拍他的肩膀說道。
  
  「沒有啦。」羅倫紅了臉,卻忍不住笑著說道:「不過,我下星期有三組相親宴,實在很誇張吧!」
  
  「媽啊,她們還真是肥水不落外人田,行動這麼迅速啊。」
  
  羅倫呵呵地笑著,但卻很快地便正經了神色。「宋小姐,你確定真的不要我陪你去見孫曉麗小姐?」
  
  「萬一你陪我去,她突然反悔,不說出真相的話,那該怎麼辦?搞不好,她是要給我看她妹妹的秘密日記之類的東西啊。」她眉頭都打了八個結,對於待會兒可能會發生的事還真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孫小姐有沒有留下日記,我是不清楚,但是柳秘書自殺後,她的家人找到一本日記,裡頭記載了她和愛人感情受阻的痛苦掙扎。日記只記到她生前一個多月,就沒再記錄了。」羅倫邊開車邊說道。
  
  宋隱兒看著他的側臉,腦子裡有兩條電線突然通了電——她記得柳芬自殺的前一個多月,正是孫明麗自殺的時間。
  
  「小羅,請問一下喔!柳芬和孫明麗兩人之前見面時,有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應該沒有吧,應該就是點頭打個招呼吧。」
  
  「但是,她們高中時是很好的姐妹淘,這樣的見面態度,實在很奇怪。」
  
  「也許她們後來吵架了吧。」羅倫只想得出這個解釋。
  
  宋隱兒握緊拳頭,心臟怦怦跳著,覺得她腦子此時的結論或者荒謬,卻是不無可能。
  
  但是,現在唯一能證實她猜測的人只有孫曉麗。
  
  車子在路旁緩緩停了下來。
  
  「已經到了。」羅倫擔心地皺起眉頭看著她。「真的不要我陪你上去?」
  
  「不用了。我會告訴孫小姐,你在樓下等我,她聽到之後,應該就不敢輕舉妄動了。」
  
  「這邊有一組竊聽器,你可以別在包包上,這樣我在車子裡就可以監聽到你們的談話。」
  
  羅倫說完,很快地教導宋隱兒如何將竊聽器裝在她的後背包裡頭,並測試了一下通訊之後,這才敢讓她離開。
  
  「我覺得自己像女間諜。」宋隱兒摸了下竊聽器,雙眼都發亮了。
  
  「我聽林秘書說,孫小姐屬意的那塊土地沒得標。她貸款了好幾億,現在也許是要跟你求救吧。」羅倫說道。
  
  「謝謝,我心裡多少有底了,沒問題的。」宋隱兒一拍胸口,笑嘻嘻地下了車。
  
  走過警衛室,登記了名字,宋隱兒其實又放心了一些,有這麼多人證,除非孫曉麗是喪心病狂,否則應該是不會出手對她不利才是。
  
  宋隱兒搭著電梯上了十樓,就著透明電梯看著下方庭院裡的雕塑花園。拜拓跋司功的豪宅之賜,她現在已經漸漸習慣有錢人的世界了。
  
  她走出電梯,孫曉麗已經等在門口。
  
  宋隱兒看得出來孫曉麗的笑容有些僵硬,顯然也不是習慣笑容滿面的人,她於是回以一個自然笑容,希望對方能自在一些。
  
  「謝謝你願意走這一趟,這邊請。」孫曉麗說道。
  
  「不客氣。我只是很好奇,你有什麼事不能當著拓跋司功的面說?」宋隱兒走進孫曉麗貴氣逼人的家裡,選了離門最近的洗髮坐了下來。
  
  「宋小姐要來杯咖啡嗎?」孫曉麗站在她身邊問道。
  
  「不了,我們直接切入正題吧。」宋隱兒看著孫曉麗的眼,直到她避開了眼,在她對面的洗髮坐下。
  
  「我不知道宋小姐是否知道我近來投資失利的事。」孫曉麗握緊雙手,神色悲愴地說道。
  
  「略有耳聞。」
  
  「但是,我想你一定不知道我和妹妹都是庶出的女兒。我妹妹生前是最支持我的人,而她之所以願意嫁給拓跋先生,也是為了想讓我在家庭出人頭地。」孫曉麗坐直身子,臉孔開始變得有些激動。
  
  「所以?」宋隱兒不解地眨著眼。
  
  「我想請你替我在拓跋先生面前美言幾句,只要他願意放出風聲,說『豪斯酒店』有可能投資那塊土地,我的投資者就不會撤資,銀行方面也會願意再寬限一些還款期限……」
  
  「為什麼我需要替你美言?你妹妹已經離開,而她甚至沒有正式嫁給他。」宋隱兒打斷她的話,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地看著她。
  
  孫曉麗扯動了下唇角,看著她的肩膀吶吶地說道:「我妹妹一開始雖然是因為想幫助我而嫁給拓跋先生的,但是她後來自殺也是因為得不到拓跋先生的愛,因而絕望離開的。我不想拓跋先生掛意或內疚,所以才會私下找你談。我想,我妹妹在天之靈,一定會希望拓跋先生幫助我的……」
  
  屁話!宋隱兒腦中閃過這個念頭,卻也知道孫曉麗一定是因為狗急跳牆才會找上她。而人在心急之時,可能比較容易被套出話來吧——
  
  「孫小姐。」宋隱兒突然皺著臉,捂著胸口,一臉驚惶地問道:「我昨晚夢見令妹和柳芬。」
  
  「你……你說什麼!」孫曉麗突然驚跳起身,臉色刷地變得慘白。「她……她們有沒有說什麼?」
  
  「你妹妹說她是因為不能和柳芬在一起而自殺的。而柳芬則是不忍你妹妹一個人在另一個世界,所以才不願意獨活。」她眼也不眨地看著孫曉麗。
  
  孫曉麗驀地低下頭,全身因為強忍著情緒而不停顫抖著。
  
  「我說的應該沒錯吧?她們還說她們兩人從高中開始就是一對了。」宋隱兒說道。
  
  「她們本來就不應該在一起的!」孫曉麗脫口說道,眼淚也在同時潰堤而出。「她們高中時,我就知道她們兩個的狀況了,所以才叫媽媽把妹妹送出國的。如果妹妹是同志這種事傳了出去,我們這一房還有臉見人嗎?大媽那邊都在等著看我們的笑話……」
  
  孫曉麗說到最後,突然放聲大哭了起來,邊哭邊像告解似地繼續說道——
  
  「好不容易,我妹妹學成歸國了,但她卻得了憂鬱症。我想盡辦法,把她推到拓跋司功身邊,想說結婚也許會讓她變好一些。誰知道柳芬居然是拓跋先生的秘書,她們兩人一見面之後,又開始私下交往!我當時氣炸了,告訴我妹妹她如果不和柳芬分手,我就要再把她送出國,誰知道隔天她就做傻事了……」
  
  孫曉麗說完,捂著臉開始痛哭失聲,哭到完全沒法子再開口說話。
  
  「她自殺後,柳芬來找過你嗎?」
  
  「她找過。而且她當時還『故意』不小心透露『豪斯酒店』台東分部可能會雀屏中選的土地。所以,我才會見獵心喜,急著找人募集資金買地……」孫曉麗的眼裡閃過一絲恨意。「誰知道一切都是柳芬的陰謀,她是為了報復我不讓她們兩人在一起,她要我垮台!」
  
  宋隱兒故意板著臉,試探地問道:「那你之前傳簡訊恐嚇我,還找人衝撞拓跋司功,又是什麼意思呢?」
  
  「你在說什麼?!我沒做那些事!我背了我妹妹一條人命還不夠嗎?她走之後,我每天都要靠安眠藥才能入睡……」孫曉麗抱著雙臂,幹練模樣在此時已經完全褪去,只剩下一個被痛苦壓得喘不過氣的軀殼。
  
  宋隱兒咬著唇,看著她痛苦模樣,忍不住撒了個善意的謊言。
  
  「你妹妹和柳芬要我告訴你,只要你好好過日子,不要再計較這些名利,她們會原諒你的。」
  
  「我怎麼能不計較?萬一我倒了,我下頭的那些人也全都要倒,他們也是有家庭的人啊!」孫曉麗擦去淚水,眼神乞求地看著她。
  
  「拓跋司功之所以能得到『豪斯酒店』那邊信任的原因,就是因為他凡事都是稟公辦理,現在也不可能為你破例的。但是——」宋隱兒歎了口氣,實在是於心不忍。「但我會詢問他一下,有沒有什麼其它的方式可以幫助你。」
  
  「謝謝。」孫曉麗衝到她面前,激動地抓住她的手。
  
  「事情成了之後再謝我吧。」宋隱兒拍拍她的肩,輕聲地說道:「名利財富什麼也帶不走,就像你幫妹妹預想了美好的榮華富貴前途,但她都已經到了天堂了,所以別貪求那麼多吧。」
  
  「我現在只希望我妹妹能活著,和她心愛的人在一起……」孫曉麗說到這兒,淚水再度決堤。
  
  宋隱兒心有慼慼焉地紅著眼眶,點了點頭,朝她揮揮手之後,轉身大步走出門口——
  
  她此時只希望能夠快點看到拓跋司功,告訴他這個真相。
作者: £馡馡£    時間: 2011-4-6 07:01 PM

本帖最後由 £馡馡£ 於 2011-4-6 07:03 PM 編輯

第十一章

  那天午後,拓跋司功午睡後醒來,便到書房處理公事。
  
  當林秘書告訴他宋隱兒由羅倫陪同著外出購物時,他只是點點頭,便開始向林秘書交代起關於基金會成立的事情。
  
  他準備為宋隱兒在台灣成立一個基金會,專門幫助貧困家庭的孩子自立,幫助他們學得一技之長。以前行善,他覺得是在彌補自己兒時的遺憾,希望能幫到和他一樣的人;現在行善是為了讓她開心,是為了讓自己在她眼裡像個好人。
  
  想起她時,拓跋司功就會抬頭看看時鐘,心裡嘀咕著——
  
  怎麼還沒回來?
  
  在遇見宋隱兒之前,拓跋司功從來不覺得自己不像正常人,他單純地認為他只是不愛與旁人有所接觸罷了。
  
  當然,所有情況都在他遇見她之後大為逆轉,有了她之後,他才開始知道為什麼男人在辛苦一天之後會只想要回家——那是一種動物歸巢的本能,因為唯有在家裡,才能感覺到真正的安全與放鬆。
  
  只是,拓跋司功知道對現在他而言,那樣的安全與放鬆只是假象——即使他昨晚才千百次地告訴自己,不要去介意那一切,只要認真過好現在的每一天。但,所有的念頭都會在看到她眼中的不捨時,化為一股心疼——
  
  一種他若是早逝,捨不得她獨自難過的心疼。
  
  「……這是各間餐廳上星期的營業額報表。還有研發團隊開發的新的平板電影菜單預計下個月可以正式在各間餐廳上線,您希望何時出發去測試?」
  
  「看她什麼時候有空和我一塊兒出國。」拓跋司功說道。
  
  「還有,有一所新成立的偏遠小學希望邀請您去剪綵——『M餐廳』贊助孩童一年的營養午餐費用。」
  
  「如果她願意去的話,讓她上台,我陪她一起去。」拓跋司功說道。
  
  「等夫人回來,我馬上和她確認行程。」林秘書聽到拓跋司功以宋隱兒為主的行程,忍不住微笑地點頭說道。
  
  拓跋司功看著林秘書的微笑,想起昨晚所有人相談甚歡的氣氛、想起宋隱兒對他不時的耳提面命,要多關心身邊的人——因為當他車禍時,跟了他好幾年的林秘書和羅倫對他的關心,絕對不亞於親人。
  
  「林秘書,你……」拓跋司功開了口,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方臉的林秘書立刻立正站好。「請問您有什麼事要交代嗎?」
  
  拓跋司功皺著眉,在腦中回想著她給過的幾個家常問題。「你……放假時候都做些什麼?」
  
  林秘書嚇傻,金邊眼鏡下一對不怎麼大的眼突然瞪得奇大無比。「……通常……都是去打打高爾夫球,有時會去騎腳踏車……」
  
  拓跋司功點頭,覺得氣氛實在不對勁,連忙再拋出一個問題,「你還沒結婚對不對?」
  
  「對。」林秘書立正站好,緊張得額冒冷汗。
  
  為什麼這個話題又結束了?拓跋司功皺眉看著林秘書,努力想再問出第三個問題。
  
  林秘書被他看得頭皮發麻,不曉得自己是否做錯了什麼事。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拓跋司功和林秘書同時都鬆了口氣,因為那是宋隱兒特有的敲門法。
  
  「我回來了!」宋隱兒探頭在門邊問道:「你們忙完了嗎?」
  
  「忙完了。」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宋隱兒走進書房,指著他的臉說道:「拓跋司功,你又皺眉頭了,罰一百塊!」
  
  「我沒有皺眉。」拓跋司功皺眉說道。
  
  「哈!再加一百。」宋隱兒伸手去揉他的眉心,回頭對一旁的林秘書問道:「我這星期賺到多少公益基金了?」
  
  「一千八百塊。」林秘書笑著說道。
  
  「下回改罰皺一次眉頭一千塊,看你還會不會老要皺眉?哪有那麼多不開心的事情。」
  
  「我這是不自覺的老習慣。」
  
  拓跋司功拉住她的手,她則是顧著他的手勢偎在他身側,並自然而然地抱住他的手臂。
  
  林秘書看著拓跋司功望著宋小姐的溫柔眼神,至今還是覺得不可思議,現在竟然會因為宋小姐而有了一百八十度大改變。
  
  「林秘書說你去買東西,怎麼這麼早就回來?」拓跋司功問道。
  
  「我怕你太想我啊。」宋隱兒抬頭看向林秘書。「另一半太拈人真是甜蜜的麻煩啊,我又不是遲鈍的恐龍,當然要表現得熱烈一點啊。」
  
  林秘書聞言,大笑出聲。
  
  拓跋司功直覺地冷眼瞥過去。
  
  林秘書立正站好,馬上九十度直角轉彎。「我去找羅倫,我有些事要跟他討論一下。」
  
  林秘書才離開,宋隱兒馬上跳到他的身上,不客氣地咬了下他的唇。「你喔,懲罰你嚇到林秘書,不是叫你要跟他們培養感情,怎麼你就是惡習難改啊?」
  
  「我剛才有問他平時都做些什麼、結婚了沒有。」他一本正經說道。
  
  「一定是板著臉,用冷冷的聲音問的,你看林秘書嚇到一副想去收驚的樣子。」她笑著用鼻尖摩著他的,忍不住將他的頸子攬得更緊。
  
  「你心情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好?今天早上明明還不怎麼笑。」拓跋司功低頭在她發間印下一吻。
  
  「因為我有重大消息要宣佈!」她抬起頭,明亮大眼興奮地瞅著他,一想到他終於可以徹底擺脫外人口中不祥克女的惡名了,昨天那些關於前世的陰霾好像就可以變淡一些。
  
  「你知不知道我剛才去了哪裡?」她神秘兮兮地問道。
  
  「不是去買東西嗎?」
  
  他皺眉看向她,她伸手揉去他的眉心。
  
  「比那刺激多了。」她興奮地抱住他的手臂,簡單說了下剛才與孫曉麗會面的過程。
  
  拓跋司功瞪著她,從頭到尾都不發一語。
  
  「我了不起吧?女人的第六感果然不可小覷!你們當初如果多注意一下孫明麗與柳秘書的互動,可能早就發現真相了。」她雙手插腰得意地說道,只差沒替自己鼓掌。「你怎麼都不稱讚……」她看向拓跋司功——
  
  咦,他怎麼臉色鐵青,牙關也咬得死緊?
  
  「宋隱兒——」拓跋司功從齒縫裡迸出話來。
  
  宋隱兒一看苗頭不對,馬上就要落跑。
  
  偏偏拓跋司功快她一步,他用力攬過她的腰,讓她臉朝下地趴在他的大腿上,大掌二話不說便打向她的臀部!
  
  「你怎麼可以私下去見孫曉麗,萬一出了事,你要我怎麼有法子忍受!萬一你說出真相,而孫曉麗惱羞成怒想要害死你,你要怎麼辦?!」他滿腔怒氣全落在大掌裡,一下又一下地飛到她的臀部上。
  
  她奮力掙扎著、哇哇大叫,偏偏他就是不鬆手。
  
  「我現在沒事了,而且我是帶著羅倫去的……你不要再打了,很痛……我要告你家暴啦!」宋隱兒齜牙咧嘴地抬頭瞪著他。
  
  「你造成我的心理恐慌,那才叫家暴!」拓跋司功鬆開手,黑眸還是冒火地瞪著她。
  
  宋隱兒馬上跳起身,站在一旁嘟著唇,揉著被他打得發麻的屁股。
  
  拓跋司功瞪著她一臉不知悔改的模樣,他驀地一個箭步向前,摟住她的腰,狠狠吻向她的唇。
  
  他不給她任何機會,雙唇和雙手同時探向她最敏感的部分,執意挑惹出她的每一分快感。他要感受到她的一切,感受她還是平安地屬於他!
  
  宋隱兒抗拒不了他的誘惑,被他褪去牛仔褲,趴在沙發上與他歡愛了一回。
  
  原以為他的怒氣會因此而消退一些,沒想到他像是要證明她沒法抗拒他一樣,用盡各種讓她呻吟出聲卻達不到巔峰的方式折磨著她,逼得她一定要開口求饒,說她以後再也不敢妄自行動,他才肯放她一馬。
  
  「拓跋司功……我沒有力氣了……」
  
  幾個小時之後,宋隱兒已經累到全身無力,偏偏他還不收手,偏偏她又抵擋不了他的撩撥,總是在他的愛撫之下全面失控。
  
  「啊!」宋隱兒抓著俯首在她最女性之處的他的頭髮,拱起身在他蝕人心神的唇舌下崩潰。
  
  「你也知道自己力氣贏不過人,下回還要出去惹是生非嗎?」他拱起身,挺身進入她仍濕潤的身體。
  
  宋隱兒的頭在沙發間晃動著,已經連哭喊的力氣都沒有,只能隨著他的每次沉入而發出貓咪般喘不過氣的呻吟,直到他終於饒過了她,好心地彼此同登高峰。
  
  「你明知道我好不容易等到了你、明知道如果我失去了你,就不知道要怎麼過日子,你還敢給我做出危險舉動!給我小心一點,知道嗎?」拓跋司功語帶威脅地瞪著她,伸手撫去她眼角的淚水。
  
  「我開始懷念你面無表情的樣子了。」宋隱兒嘟著唇,勉強揚眸看他一眼後,馬上閉眼沉沉睡去。
  
  拓跋司功緊擁住她的身子,目光仍然沒法子從她身上移開。知道只要她不離開他身邊,他根本不介意自己被別人貼上惡名那種小事。
  
  只是,見她這麼為他著想,他實在應該再多做點什麼的。
  
  他穿好衣服後,拄著助行器,慢慢地走出書房。
  
  「幫我跟古董經紀人聯絡,要他無論花多久的時間去比對,也要找出與那本手札缺失文字相關的文件……」拓跋司功找到林秘書,嚴肅地說道。
  
  「是。」林秘書雖然有些意外,但還是點頭。
  
  「這事對我及隱兒非常重要,麻煩了。」他看著林秘書,不自覺地多加了這一句。
  
  「我明白了,請您放心,我會盡一切努力幫忙古董經紀人尋找的。」林秘書馬上站直身子,有種被交付重任的使命感。
  
  「謝謝。」拓跋司功對著他點頭。
  
  林秘書被他這麼一致謝,先是立正站好,繼而忍不住對自己的手忙腳亂感到好笑。
  
  於是,兩個男人互看了一眼,唇邊都洋溢出笑意,他們同時想著——
  
  一切,應該會愈來愈好的。
  
  一年後——
  
  孫明麗在台東的那片廣大土地,被拓跋司功以成本價買下,用隱兒基金名義成立一座庇護弱勢孩童的農場及一座「M餐廳」的中央廚房——「M餐廳」新成立的古式糕點宅配品牌「天香」,日後全都會統一從這裡製作寄出。
  
  孫明麗為了報恩離開家族事業,擔任基金會董事長。而宋隱兒則是基金會裡頭的大廚兼大家長,每天都和院童混在一起,直到拓跋司功來拎著人回家為止。
  
  是的,為了避開宋隱兒媽媽及哥哥不時的騷擾及借款,拓跋司功和宋隱兒如果落腳於台灣時,他們就會定居在美麗的東部,珍惜著彼此攜手的每一天。
  
  一年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他們所擔心的血咒契約會讓他提前離開人世一事並未發生。拓跋司功連跌倒的意外都沒有,依然安然無恙,兩人這才漸漸放下心。
  
  只是,對宋隱兒來說,這段期間內最讓她難過的事就是——
  
  當初那封「拓跋司功,該死」的簡訊竟被調查出,是從她哥哥宋立朋友的手機裡發出去的。
  
  拓跋司功的保全那邊派了人到她哥哥朋友那裡控口風,沒想到卻打聽到宋立竟然只因為認為拓跋司功指使他妹妹要和宋家劃清關係,所以就找人騎車去教訓拓跋司功。
  
  宋隱兒一開始並不願相信這麼殘忍的事實,她覺得羞對拓跋司功,於是趁著他午睡時偷溜出門,想找個地洞躲起來不見人。
  
  偏偏拓跋司功身邊耳目眾多,每一個都知道他不能沒有她,第一時間便通報了他。
  
  她當時才溜走一個小時,拓跋司功就已拖著他還裹著石膏的腿,氣急敗壞地找到她,不許她把家人所犯的錯攬到她的身上,因為她不是他們。他直接警告她要是不好好待在身邊,他對於那些慈善事業就全都撒手不管。
  
  她把他的話全聽進耳裡,不但乖乖回到他身邊,而且在痛定思痛之後,現在除了每個月匯款幾萬元給媽媽當生活費之外,和宋立不再有聯繫。她知道自己必須放手,否則後患無窮啊——
  
  她可不想下輩子還和宋立有恩怨牽扯啊。
  
  這一天,宋隱兒剛從台東市區辦完事回到位於農場裡的基金會,她才下車就急著往辦公室方向沖,一心只想快點把好消息告訴拓跋司功。
  
  「宋隱兒。」有人喚住了正努力跑步前進的她。
  
  宋隱兒一回頭,萬萬沒想到竟然看到了她的前任男友周多倫。
  
  「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女朋友看了電視新聞報導,說這座農場現在有開放觀光及糕餅製作課程,所以說想來這裡看看。」
  
  「她呢?」宋隱兒好奇地左右張望著。
  
  「她現在在裡面做糕點,我到外頭抽根煙。」周多倫輕咳兩聲,表情有些不自在。
  
  「歡迎你們,多多捧場買一些我們小朋友自製的手工藝品及糕點,當成你當年拋棄我的代價!」宋隱兒笑著朝他眨眨眼,小臉洋溢著光彩。
  
  「你氣色很好。」周多倫不自在地轉移了話題。
  
  「是啊,因為我老公很疼我。」宋隱兒因為想到拓跋司功和接下來要告訴他的事,整個人就笑到連腮幫子都鼓起來。「其實,你算命真的算得滿准的,我確實是旺夫益子命格。」
  
  「我前陣子看新聞報導說『天香』現在每個月網絡營收上百萬?」周多倫問道。
  
  「我老公營銷手法一流,加上原本就是在做好事,購買的人當然踴躍。」宋隱兒笑得嘴巴好酸,可是真的好幸福喔。
  
  等她待會兒把好消息告訴老公時,他一定也會跟著傻笑的。
  
  咦?宋隱兒看著拓跋司功從辦公室大步地走來,剛毅臉龐一股殺氣,目光如刀地瞪著她這邊。
  
  宋隱兒左右張望著,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拓跋司功大步站到她身邊,大掌直接把她攬到身側。
  
  「你在笑什麼?」他板著臉沉聲問道,恰巧從辦公室監視器裡看到她對這個男人笑得像是擁有了全世界一樣,他當然要出來瞭解一下狀況。
  
  「老友重逢,開心嘛!他是我的前男友周多倫。」宋隱兒各看了兩個男人一眼。「周多倫,這是我老公拓跋司功。」
  
  近來已經願意看著人眼睛說話的拓跋司功,黑眸先是一瞇,繼而定定地看著周多倫。
  
  周多倫被他兩道銳利目光盯得動彈不得,勉強揚起唇角就想告辭。
  
  「喂,你不是神算嗎?快點幫我老公看看運勢。」宋隱兒上前想阻止周多倫後退。
  
  「不需要。」拓跋司功拉回她,斬釘截鐵地拒絕。
  
  宋隱兒興致勃勃地說道:「不看白不看啊,他平常論命也不便宜耶!」
  
  拓跋司功很少反對老婆意見,倏地往前伸出手——
  
  周多倫嚇得後退一步,臉色驚恐得像對方掏出的是手槍一樣。
  
  「你太凶了啦。」宋隱兒用手輕點著拓跋司功的唇角。
  
  拓跋司功抿緊唇,不情願地挑了下唇角。
  
  「快看啊。」宋隱兒拉過拓跋司功的手塞到周多倫手裡。
  
  周多倫握住那只剛硬的大掌,看著上頭每一道深刻得像是刀刻出來的紋路。
  
  「一生富貴,成就不凡,命中子女至少三人。生命線……」周多倫沉吟了下,瞇起眼看得更仔細些。「很奇特,明明該是中斷的紋路,卻又被細紋填補了起來,而且後半段的壽命很強韌。」
  
  「真的?」她抓著拓跋司功的手,高興到驚叫起來。
  
  「真的。」周多倫鎮定地點頭,卻很快地放下拓跋司功的手,因為對方又看了他一眼。「拓跋先生先天原本有著過壯年而逝的可能,但現在可以安享天年卻是無庸置疑的事。」
  
  「為什麼?」她好奇地問道。
  
  「命格原本就是不停地變化,像明朝『了凡四訓』的作者袁了凡,本來命中注定短命絕後沒功名,後來是因為轉念修福行善,改變了命運。最後,成就福祿壽俱足的好下場,代表了求禍與求福,全掌握在我們自己手裡。」周多倫說道。
  
  「大師開示得好啊!我從來沒覺得你這麼了不起過。」宋隱兒一臉崇拜地看著周多倫。
  
  拓跋司功臉色難看地轉過她的臉龐,不喜歡她用這種目光看別的人。
  
  宋隱兒一看到她家大老爺一臉介意模樣,馬上摟著他的手臂,笑著對周多倫說道:「謝謝你啦!等下帶你女朋友過來,大家一起吃頓飯,認識一下嘛。!」
  
  「不用了,我們待會兒還有行程要走。」周多倫又被拓跋司功看了一眼,嚇都嚇壞了,哪裡還敢吃飯寒暄啊。
  
  「再見再見。」周多倫右手一揮,很快地走人了。
  
  「你喔,都告訴過你一百次了——」宋隱兒看著老公,不滿地拉長了語調。「想要多結善緣,唇線就要上場,更替學是這麼嚇人。」
  
  「我不想對你的前男友微笑。」他抿緊唇線,還是一臉的不痛快。
  
  「愛計較!」她先是戳了戳他緊皺的眉心,繼而揉著他緊崩的臉皮,咕噥地說道:「以後肚子裡的寶寶出生,八成會被你這個老爸嚇哭。」
  
  拓跋司功心臟停了一拍,他立刻抓住她的肩膀,盯著她的眼睛逼問道:「你你你……剛才說什麼!」
  
  「看你這副緊張兮兮的樣子,你明明就聽得很清楚啊。」她踮起腳尖捧住他的臉龐,笑嘻嘻地大聲說道:「恭喜你要當爸爸了!」
  
  拓跋司功看著她的笑臉,繼而又不能置信地看著她的肚子,然後又看回她的眼。他的嘴巴開合了幾次,卻還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不開心嗎?」宋隱兒故意逗他,裝出苦哈哈的臉。
  
  「我很高興……我……天啊……我不知道我該說什麼!天啊!我要當爸爸了!」拓跋司功用力將她摟進懷裡,卻雙倏地鬆開手,滿臉驚恐地看著她。「我這樣會不會傷到你?」
  
  「這位大老爺。」她軟軟地喚著近來在私下才會喚他的暱稱——誰要他老是要她餵他吃東西。「我不是玻璃做的,OK?」
  
  「我要當爸爸了。」他滿臉敬畏地將手放在她的肚子上,嘴裡還不往地喃喃自語著。「天啊,我要當爸爸了。」
  
  「是的。」她撫著他的髮絲,望著他的彎彎眉眼裡儘是溫柔。「你想生兒子還是女兒?」
  
  「只要是你生的都好。」他點頭,唇角開始上揚。
  
  「那我生個香囊好了。」她揶揄著他。
  
  「好。」他點頭,繼續傻笑。
  
  在這一刻,以往的孤寂、往昔在夢中感受到的求不得苦的折磨,他都不以為意了。如今他擁有妻子、幸福的家,還有——孩子哪!
  
  宋隱兒看著拓跋司功笑到露出白牙的開心模樣,她踮起腳尖緊摟住他的頸子,在心裡感謝老天爺給了他們這樣平安的好日子。
  
  她現在恨不得全天下都跟她一樣幸福啊!
  
  「喂,為了慶祝我懷孕……」她仰頭看著他,沒把話說完。
  
  「我捐款。」他馬上接話說道。
  
  「乖。」她笑著說道,又把臉埋入他的肩膀裡,跟他一樣傻傻地微笑著。
  
  她不知道他過去追尋了她多少回,也不知道他們之間接下來的命運。但她相信他們能夠相守到老,也相信那個血咒契約已被破解,已經沒有法子再妨礙他們相愛了。
  
  真愛能克服一切,幸福故事的結局就該如此啊……
  
  「拓跋先生!拓跋先生!」林秘書氣喘吁吁地從辦公室裡衝出來,跑到連金邊眼鏡都歪了一邊。
  
  「發生什麼事了?」拓跋司功心一驚,神色立刻一凜。
  
  「怎麼了?」宋隱兒緊握住拓跋司功的手臂,就怕聽到任何壞消息。
  
  林秘書扶正眼鏡,方正臉龐因為激動而脹得通紅。「學者找到了一份西夏古文記載,可以補足手札佚失的那段文字的不足!」
  
  「裡頭怎麼說——」拓跋司功不敢呼吸,後背也冒出了冷汗。
  
  「學者說……」林秘書從口袋裡拿出學者剛才傳來的翻譯文件打印紙,快速地念道:「原本手札上是寫『魔族血咒,折己身陽壽生生世世尋人,是最陰狠纏人之術。欲破此法者……後面就沒有了,不是嗎?現在,他們找到一條資料,說是——」
  
  「抱歉!」心急如焚的宋隱兒一把搶過林秘書手裡的打印紙。
  
  魔族血咒之術,效力可達七世輪迴。若想提前破解此咒,則需做足千件善事,以諸多善事助人之力,化解血咒裡糾纏執著、造成不得善終之惡念。
  
  「你看到了嗎?看到了嗎?」宋隱兒又哭又笑地把那張紙推到拓跋司功面前。
  
  拓跋司功點頭,用顫抖的手抓住那張紙,目光仍然不置信地定於上頭文字。
  
  「做足千件善事就沒事,那我們就給它做個萬件,以防萬一。」她摟住他的頸子,依舊邊哭邊笑地說道。
  
  拓跋司功說不出話來,只是牢牢地抱住她,把臉埋到她的頸間,掩住他發紅的眼眶——
  
  不會再有任何心痛!
  
  他們總算可以真正地放下心頭那個重擔了!
  
  林秘書不知道這對夫妻為何會如此激動,但他覺得自己做了件對的事,也就開心地跟著宋隱兒一起笑著。
  
  「謝謝。」當拓跋司功恢復鎮定之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上前用力握住了林秘書的手。
  
  能夠找到這段記錄,林秘書絕對功不可沒。
  
  林秘書除了交代古董經紀人尋找那份文書之外,還找了羅倫幫忙,兩人費了許多心思,一有空就從世界各地廣搜數據,因此才會有今天的收穫。
  
  「謝謝、謝謝,一千一百萬個謝謝!」宋隱兒感動地給了林秘書一個大大擁抱。
  
  林秘書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幸好拓跋司功很快地拉回了她。
  
  「我肚子的孩子出生後,要認你和羅倫當乾爹!」宋隱兒大聲地說道。
  
  「你有孩子了!」林秘書驚喜地叫出聲。
  
  「對!」
  
  「恭喜恭喜,那我們得快點去告訴大家這個好消息。」林秘書聲未落地,人就已經先往辦公室方向衝去。
  
  在林秘書身後,拓跋司功一手拿著那份打印文件,一手與宋隱兒十指交扣著,慢慢地走向公辦室。
  
  兩人每跨出一步,唇邊微笑便會為之再多上揚一些。
  
  畢竟,他們在苦難中折騰了這麼多年,如今有了這樣的圓滿結局,怎能不讓人露出微笑呢?
  
  不是嗎?
作者: £馡馡£    時間: 2011-4-6 07:02 PM

《逃婚八百年》之〈第二世輪迴〉

  三更時分,她在惡夢間醒來,就著桌上一盞微弱燭光,看著身邊臉色蒼白的夫婿。
  
  她伸手探向他的鼻息,確定他正淺淺地呼吸著,這才鬆了口氣偎回他的懷裡。
  
  他的懷抱總是清冷的,讓她忍不住將他擁得更緊,只恨不得能把自己體溫全渡給他。
  
  兩個月前,當爹娘要她嫁給這個外號『金算盤』的城裡首富時,她當天夜裡便逃婚了。
  
  誰都知道金算盤即使家財萬貫,身體卻是奇差無比,隨時會嚥氣。曾有知名命相師說他前世殺業太重,此生注定病弱早逝,誰會想要嫁給這樣一個弱不禁風的夫婿?
  
  只是,許多人為了貪圖『金算盤』的財富、還是不停拜託媒婆上門說媒。誰知道「金算盤」卻在一次上街時看上了她——一個糕餅人家的女兒。
  
  但她不貪圖富貴啊!怎麼也不想嫁給這樣一個以體弱無比著稱的男子,於是她牽著小驢真著半夜離開家門。
  
  誰知道他……
  
  「怎麼醒了?」男人睜開眼,低頭看著懷裡的小妻子。
  
  「想到我逃婚那時,老爺騎著快馬來追我,一條命都去掉半條的拚命模樣,覺得好笑。」她笑著捧著他臉龐,親吻著他的下巴。
  
  「那次追到你,回來足足病了半個多月,說是拼了命去追你也不致言過其實。」他握過妻子暖暖小手覆在頰邊,強迫自己睜開眼。
  
  這些時間,總是倦的,很多時候,他甚至不敢閉眼,就怕這一閉,就再也睜不開眼……
  
  他才新婚一個月,可不能就這麼丟下這張他曾在夢裡魂牽夢鎖十多年,不料卻在市街上驚鴻一瞥看見的糕餅西施媳婦啊!
  
  「原本是不打算嫁給你的,可一看到你的眼……」她捂著胸口,至今還是沒法子解釋為何一看到他就想落淚的衝動。
  
  他撫著她的發,指尖滑過她頸間的那只香囊。
  
  他喜歡同時撫著香囊和她柔嫩的頸子,也喜歡讓她在香囊裡頭放些冰片和薄荷熏香為他提神醒腦。
  
  「好了,快睡吧。」她撫著夫婿的發,就怕他睡不好,又要生病。
  
  「若是有一日,我先你而去……」他摀住她的唇,不讓她開口。「你到我墓前祭拜時,記得要帶著這只香囊,用那個你陪嫁的鎏金八稜銀奩裝著你做的白糕,讓我直到下輩子都還能記得這幾樣東西,讓我下輩子能一眼看到你就想娶你為妻。知道嗎?」
  
  他凝望著她,外人面前淡漠的眼,也只有在望著她時,才會透出些許人味。
  
  她扯下他捂在她唇上的手,淚水在瞬間滑落臉龐。
  
  「我說的話,你聽明白了嗎?」他拭去她的淚,啞聲問道。
  
  「我只明白你若是再說這些不吉祥的話,我不管哪輩子看到你都要逃婚!」
  
  她坐起身,將他的身子安置在她的腿上,再取過黑色狐裘為他披上。
  
  「我的大老爺,我求你快睡吧。」
  
  她柔聲說完,撫著他的烏髮,揉著他冰冷的肩頸,輕哼著不成曲的調子,直到他呼吸漸漸變緩,直到她的眼皮變得漸沉,她才倒回榻間,與他相擁而眠。
  
  清晨時分的雞鳴喚醒了她。
  
  她揉了下眼,伸了個懶腰,轉身想將臉頰挨在他的胸口撒個嬌。
  
  沒有心跳!
  
  她驚跳起來,看著他平靜得像似仍在睡夢中的臉龐。
  
  她顫抖的手探向他的鼻尖——
  
  沒有呼吸!
  
  「來人啊!快去喚大夫過來!老爺不好了!」她失控地朝著門外大喊著。
  
  她抱起他的身子,在他耳邊不停地喚著他。
  
  「老爺……老爺……你睜開眼睛來看看我。你別故意嚇我,明知道我只是嗓門大,膽子不大的!老爺,你知道我今天要蒸白糕給你吃的。你醒來的話,我就讓你多吃幾塊。你知道我平時不愛你吃那麼多甜食,怕你易咳……」
  
  話說到最後,她已經是泣不成聲。
  
  她拚命地揉著眼,就怕自己眼花會沒看到他睜開眼對著她笑。
  
  可即便她揉腫了眼、即便她聲聲呼喚,他卻始終沒再睜開眼。
  
  不久後,大夫來了,判定老爺已經往生,要她節哀順變。
  
  她哭干了眼,再也流不出淚,只是定定抱著他,氣惱自己昨晚為何要安置他快快睡下。也許他若不睡,現在還是醒著的啊。
  
  想到從今之後,再也看不到那個外人前冷若冰霜,但在她面前卻會笑得像個孩子的他。她以為已經乾涸的雙眸,不知道何時又落下淚來。
  
  淚水一滴一滴地滴在他的臉上,可他卻再也無法睜開那對冰眸,伸手為她拭淚了……
  
  「老爺,這是你愛吃的白糕,我給你送來了。」
  
  她穿著一身白色素裳,頭髮以一支木簪綰起,全身首飾就只有頸間掛著一隻他贈與的香囊。
  
  她給他上完香後,坐在他的墓碑邊跟他說著這兩個月來發生的事情。
  
  她不懂那些生意,他走之後留下的龐大家產全被親友瓜分一空,幸好她還分到一間能收租的鋪子,加上她在市集賣白糕的收入,日子過得不差,還能有些餘錢救濟其它人。
  
  只是,吃得飽穿得暖的日子裡,她的心是空的——因為想念著他……
  
  「這些日天氣轉暖了,你在那邊冷嗎?我記得人以前老睡不穩,老被惡夢驚醒。但我現在希望你作夢時,要夢到我、夢到白糕、夢到這只你送給我的香囊……」她聽到自己哽咽的聲音,這時才突然驚覺到自己竟然又哭了。
  
  「唉呀,我沒事的。你可別擔心我,有好的地方投胎就往哪兒去……」她擦去淚水,靜靜整理著已經很整齊的墓園。
  
  收拾起祭品,原本應該要離去,可她怎麼樣也邁不開腳步,只是癡癡望著老爺的墓碑——
  
  如果有來生,她希望他和她可以相守得更久一些。
  
  如果有來生的話……
作者: £馡馡£    時間: 2011-4-6 07:03 PM

《逃婚八百年》之〈第四世輪迴〉

  「真是歹毒。」
  
  她聽見她師父在挖開墓穴後,對著裡頭發出不以為然的批評時,她只覺得好笑。
  
  在別人眼裡,他們師徒盜墓的行為也很歹毒,結果她師父現在居然還有法子對著墓穴說別人的是非。
  
  「怎麼了?」她好奇地上前探了探。
  
  「你過來見識一下。」老漢拿起油燈照亮兩盅骨灰罈。「這對骨灰罈上頭被人用血畫了符咒,上頭還墳著人骨串成的指環,這種咒術顯然是詛咒這兩人生生世世都不得相守太久。」
  
  「八成是這對男女偷情,大老婆不高興,找人作法了!」她一聳肩也不以為意,瞄了墓穴一眼,發現裡頭空空如也之後,便沒興趣再多看了。
  
  「死者面前別說不尊重的話。」老漢敲了下她的腦袋,雙手合十對著墓穴裡的骨灰罈說道:「咱們師徒今日踏門入戶,不過是想借點銀兩來用用,偏偏你們這裡連個陪葬品都沒有,可是,我們祖師爺交代過,我們若是空手而回,會倒霉一整年。所以,我就拿走這個人骨指環,等我有空時替你們化了它、解了咒,希望你們下輩子可以找到彼此,相守一生。」
  
  「哇,師父說得真是浪漫,就像上海電影院那些洋片一樣。」她吐吐舌頭,笑著說道。
  
  「浪漫的人是你吧!咱們師徒上上個月想到上海找門道時,不是有個地產大亨看中了你,硬是要娶你?要不是你從窗戶逃走,現在早就穿金戴銀了!哪裡還需要重返盜墓本業?」老漢笑著揶揄著她。
  
  「師父,那男人很嚇人耶。」她驀打了個冷顫,腦中不由自主地浮現那男人的樣子。
  
  深邃的眼窩、洋人一樣高挺的鼻樑、配上他冷峻的輪廓,加上高大魁梧到像是一手就能攬起她的巨掌。
  
  「哪裡嚇人了?人家那叫財大勢大、眉宇威武。」
  
  「威武個頭啦!他當街擄人,分明目無王法!」
  
  她哇哇大叫,對於那日不過是在大街上玩耍,不慎與坐在黑頭車裡的「他」對上眼,就被抓上車一事,仍然餘悸猶存。
  
  萬一,那人把她賣到窯子裡,或者是凌虐至死,也不會有人替她討個公道。
  
  「現在的世道哪來的王法,有槍桿子的軍閥就是王法。」老漢歎了口氣說道。
  
  「反正,我逃了,他現在也不能奈我何了!」
  
  她就愛自由自在,小鳥一樣飛來飛去,那男人一眼看中她,就像抓著金絲雀一般地想將她關在他所設下的金絲籠裡。
  
  最讓她不解的是——男人明明有著一對冷眸,偏偏看著她的眼又狂又熱。
  
  她捂著胸口,想起那人當日不由分說便偷吻她的霸氣,又是臉紅、又是心跳,怪了、怪了……她明明不喜歡他的……
  
  即便他的錢像是多到可以淹死一整村的人,但她又豈會因為榮華富貴屈服。
  
  世道不好,她自小生離死別經歷得多了,早知道愛恨苦、別離苦、七情六慾都苦。早在她爹娘過世之後,她就不再愛誰了。
  
  所以,她不喜歡那個男人,討厭他眼裡的狂,更恐懼的是自己再因為愛上誰而流淚。她知道人都是要走的,可她怕死了那種被留下來掃墓的感覺,她覺得自己已經掃了幾輩子的墓……
  
  「師父,我們做完這一筆之後就收手吧。」她一點都不想再與墳墓為伍了。「師娘之前教了我一道白糕,好吃得不得了,也許咱們可以靠那一味過日子。就用師娘的名字『天香』命名,怎麼樣?」
  
  「這種時局下,大家顧的是填飽肚子,只有上海那種地方及大戶人家才吃得起零嘴啊。」老漢歎了口氣。「不然,你以為師父真的喜歡這樣打擾死者安寧?」
  
  她沉默不語了,低頭陪著師父一同拿著鏟子將墓穴恢復原狀後,兩人便帶著工具,走出墓園,回到一旁的窩身小廟。
  
  她推門而入——
  
  不料,卻對上一雙又冷又熱又深不見底的黑眸。
  
  是那個男人!
  
  她驚得後退兩步,卻發現門口不知在何時出現了幾個拿槍的士兵,擋住所有去路,並且押住了她的師父。
  
  「你們想做什麼!」她回頭大叫出聲,想奔向師父,卻被一對鐵掌握住了腰。
  
  「你乖乖地進來,他們就不會傷人。」男子沉聲說道,扯了她進入小廟,關上了門。
  
  廟內點了幾盞油燈,映得屋內極明亮,亮到她能將他臉上的佔有神色看得一清二楚。
  
  為了逃避這個男人,他們師徒從上海走到銀川,誰知道還是被找著了。
  
  「你究竟想怎麼樣?」她握緊拳頭問。
  
  「我要娶你為妻。」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她倒抽一口氣,瞪著這個瘋子。
  
  「老娘不嫁。」
  
  「由不得你。」
  
  他將她的身子往自己攬近。
  
  她皺著眉大力地掙扎著,一條項鏈隨之滑出領口。
  
  他瞪著項鏈下方的香囊,像被子彈打中胸口一樣地驀地動彈不得。
  
  「這是什麼!」他出手攫住那只香囊。
  
  「我師娘送給我的香囊。」她搶不回香囊,只能狠狠地瞪著他。
  
  他牢牢握住香囊,怎麼樣都不肯鬆手。
  
  打從他在當鋪中買到一隻鎏金八稜銀奩之後,他就已經在夢中夢過無數次的她,原本以為那只是巧合,偏偏他竟在街上看到了活生生的她,就連這只他在夢中掛於頸間的香囊都掛在她的身上,他還能怎麼樣?
  
  這女人——他要定了!
  
  兩個月後——
  
  老漢穿著一身黑衫站在墓園裡,看著他已經在冷風中站了一個小時的徒弟。
  
  老漢歎了口氣,低頭燒著紙錢,並在心裡喃喃地告訴亡者,希望他保佑已經開幕一個月的『天香餅鋪』生意興隆。
  
  在燒紙錢之前,老漢突然想起一事,他從布袋裡拿出他和徒兒上回挖到的人骨指環——那時跟著徒一起被眼前這個如今已經入土為安的男人帶回上海,這只入骨指環就這麼擱在袋子裡了。
  
  老漢低頭將人骨指環一併放進火裡給化了。希望那對男女下回轉世時,真的可以相守了,不要像他的徒弟,才新婚便當了寡婦……
  
  老漢抬頭看向徒弟——
  
  她仍然一動也不動地站在墓前,望著白色的大理石墓碑。
  
  一片落葉落在墓碑上,她彎身拾了起來,腦中卻仍是那男人被仇家子彈擊中前額,當場斃命在她懷裡,握著她的手死去的模樣。
  
  想起他連入殮時都不願合眼的不甘心,她捂著疼痛的胸口,彎下身子,覺得喘不過氣來。
  
  好不容易,她被他的在乎而感動、好不容易她開始敝開心胸,習慣了愛人與被愛、好不容易她才知道要怎麼樣逗得那個嚴肅的男人笑出聲來,結果——
  
  他卻這麼走了!
  
  她擁住雙臂,覺得又冷又孤單。
  
  想起那男人不講道理的霸道寵愛,想起他對她不顧一切地愛著,愛到她也愛上了他……想起她愛他愛到甚至和他作了一樣的夢,夢到他們曾經相守、也曾經死別……
  
  她抓住勁間香囊,閉上淚流不止的雙眼,只想逃離這一切的與憂傷。
  
  「師父。」她突然抬頭看向老漢。「我們天香餅鋪的鄰居——就是那個教會的瑪莉亞修女,前天問我要不要跟她一塊兒去英國。」
  
  「誰要去洋鬼子的國家!聽說那裡又濕又冷,光是搭船到那裡就可以搭死人!」老漢不以為然地說道。
  
  「我要去。」她說。
  
  「你去那裡做什麼?」老漢錯愕地看著她。
  
  「我也不知道我去英國做什麼,但是,我不想再留在這裡觸景傷情了。」她握緊拳頭,目光才又看向大理石墓碑,胸口便又是一陣痛。
  
  「可是……可是你不是說要留在這裡用他的錢替他做善事、積陰德嗎?」老漢搖著頭用力地反對。
  
  「善事哪裡都可以做啊。」她現在只想離開,到一個完全不會讓她想起那個男人的地方。
  
  老漢看著她又泛紅的眼眶,也只能搖頭長歎了一聲。
  
  情字,就是這麼傷人哪!
  
  一個月後,她將師娘留下的香囊還給師父,和修女一同搭船到了英國。
  
  半年後,她在英國用他的名字成立了一間育幼院,請那些需要人照顧的孩子們代替「拓跋司功」這個早逝的生命,繼續地在世上活下去。
  
  她終其一生都不曾再嫁,也不曾有一天忘記過他。
  
  於是,她告訴自己——
  
  愛人太痛,下輩子若是再讓她遇見他,她不要再愛了。
  
  她要逃,逃得愈遠愈好!
  
  【全書完】
作者: £馡馡£    時間: 2011-4-6 07:04 PM

後記  余宛宛

  我還記得,當《逃婚八百年》的書名定下來之後,好朋友就揶揄我——
  
  「依你寫稿囉嗦又愛挑剔的程度,可能要寫八本吧!」
  
  幸好,她沒有一語所讖。
  
  我努力在上、下冊裡,完成了這個故事。
  
  (剛寫完《逃婚八百年》上、下集的現在,我趴在計算機桌前寫後記,不知道算不算酷刑的一種啊!)
  
  寫得很累很恐慌,是真的。
  
  腦子至少還有N萬字想加進去演,是真的。
  
  截稿日從來不曾這麼像惡夢過,是真的。
  
  寫完了,很有成就感——也是真的!
  
  寫作多年,轉世回報董事我沒這樣寫過,對我來說是個新的挑戰。我從不害怕處理複雜的情節,通常只怕一個不小心,會寫到無法收拾的地步。有時候,其實很想限制自己不要跑出那麼多梗,專心處理男女主角談情說愛就好了。
  
  但是,我就是沒法子控制自己的筆要怎麼走,畢竟在我心裡,一直認為男女主角對彼此的試探及認同,是該透過情節來讓大家感同身受的。(嗯,大家都看到後記這裡了,代表已經看完書了,不知道你們的心情有沒有跟著拓跋司功及宋隱兒的分合而起伏?)
  
  在這套書裡,上集寫的是拓跋司功從人變魔的過程,下集想說的則是他因為宋隱兒而重拾回人性的這個部分。前者是因為身不由己,後者則是一種人定勝天且終究通過切的自在感覺。想一想,有點像是人生的寫照,不是嗎?
  
  在我們的生命中,總有許多一出生就被注定的事情,卻也有著更多可以靠我們自己改變而成就的事情。對我來說,日子能不能走得自在的重點在於——別緊抱著「執著」這塊石頭不放!
  
  畢竟,一口氣上不來,人生就說886了,哪有那麼多事情好牽掛呢?不信,你瞧瞧那個拓跋司功多慘啊!如果他從書裡跳出來追殺作者,我也不會怪他的!
  
  至於那些下集裡出現的其它角色,我想因為因緣和合總是不停地變化,所以你們別問我下集出現的人,是上課誰誰誰的輪迴轉世,咱們心領神會就好了唄。
  
  很開心,拓跋司功和宋隱兒在下集的第五世裡,終於走出了血咒的陰影。
  
  更開心的是——我終於寫完了!(真的差點就要喜極而泣了。)
  
  這套書在書展推出時,正是新年時分,在這裡先跟大家拜年,願你們一切平安、事事如意、有空可以到我和朋友在台南湖美小區合開的重奶酪蛋糕店『卡比甜甜地』玩耍!(哈哈!終於打到廣告了,耶!)
  
  總之,謝謝大家看完了這套書,送上飛吻一枚——
  
  咱們下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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