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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余宛宛 - 錢進愛情莫憂愁【上】 [打印本頁]

作者: ayoi    時間: 2016-2-2 02:25 PM     標題: 余宛宛 - 錢進愛情莫憂愁【上】

本帖最後由 ayoi 於 2016-2-22 02:20 A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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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有種男人一出現,“驚魂記”的配樂就會響起,你一看就嚇得半死,
  錢莫憂覺得冷昊就是這樣令人覺得可怖又驚悚的男人。
  那天晚上她以為自己活見鬼了,聽見有人在喊救命,
  驚魂記的配樂適時響起,嚇得她真想見死不救,到最后男人還搞消失!
  這惡夢揮之不去,直到冷昊出現在她面前、嚇昏了她,醒來才知道──
  他根本就是那天躺在那嚇人的男人,“驚魂記”是他手機的鈴聲,
  氣得她忍不住對他比中指,之后還得對他低聲下氣,畢竟她有求于他啊……
  這個錢莫憂真是搞不清楚狀況,外加“有眼無珠”,他冷昊是什麼角色,
  膽敢要求他來幫她公司的廣告配音,最令他氣結的是,她見他像見鬼似的,
  整個人嚇昏過去,一轉醒就開始質問被他歸于隱私不想回答的一堆問題,
  沒錯,他欠她一個公道,但他的身份偏偏她得罪不起,
  他就等著瞧,看她怎麼收拾面對接下來的“合作”……


【出版日期】2013-02-07

【出版社名稱】
狗屋

【書系及編號】采花 1190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术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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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yoi    時間: 2016-2-2 03:32 PM

本帖最後由 ayoi 於 2016-2-22 02:28 AM 編輯

第1章

    位在安靜巷弄內的“卡比”咖啡廳里擺著四張白色桌子、一張亮橘色三人座沙發靠牆而立,屋里飄著甫出爐蛋糕的香味,桌邊坐著几名各自低頭看書、玩手機的男女。

    “莫憂,你還好吧!”

    一聲低喊划破寧靜,穿著寬松白襯衫,掛著黑框大眼鏡、長發及腰的錢莫愁,倏地衝進咖啡廳。

    “放心,我沒事啦。”中午剛出車禍的錢莫憂舉起纏著繃帶的左手,對妹妹燦然一笑。

    “醫生怎麼說?”錢莫愁坐下時,已經把姊姊從上到下打量過三次,以確定姊姊真的沒事。

    她接到姊姊出車禍的電話后,嚇到有足足一分鐘沒力氣起身。三年前的一場意外,讓她至今就連聽到救護車的聲音,還是會惴惴不安。

    “照過X光,整株人都沒事。只是脖子和腰有一些肌肉挫傷,手臂擦傷有個五十塊硬幣的血光,所以才包了這一團。”錢莫憂嘻嘻笑,貝齒配著她僅及下巴的短發,很有几分Q版娃娃的可愛味道。

    “事情經過?”錢莫愁沒笑,定定看著姊姊。

    “我的摩托車停在斑馬線前面,正在等待橫向車道的救護車通過時,后方來車突然追撞我。然后,我咚地一聲就連人帶車飛出去了。”錢莫憂舉起左手揮出一道拋物線,臉卻瞬間皺成一顆酸梅,抱著身子蜷成一團。“媽啊,痛痛痛痛……”

    錢莫愁馬上握住姊姊嚴重擦傷的手臂,免得她的手“又”撞到桌子。“哪里痛?我叫計程車,我們去看醫生。”

    “不是啦,只是不小心動到腰的肌肉,很痛。”錢莫憂咧齒一笑,嘴角卻往下一抿,悲慘地呻吟出聲。“脖子也好痛。”

    “這種肌肉挫傷,明后天會更痛。我等下載你回家,順便去幫你買熱敷墊,還有顧筋骨的中藥。”錢莫愁皺眉說道。

    “可是,急診室小帥哥醫生說前兩天要冰敷耶。”錢莫憂大喝一口香料味濃濃的印度奶茶,然后伸手去揉妹妹皺起的眉頭。“第一百零一次跟你說,我沒事了。笑一個吧。”

    錢莫愁依言淡淡一笑,說道:“不要冰敷,中醫認為熱敷才能活化筋絡。”

    “我信你這個蒙古大夫嘍。”

    “乖。”錢莫愁拍拍姊姊的頭。

    “喵。”錢莫憂裝乖,大眼睛無辜地看著妹妹。“那……我今天可以去住你那里嗎?”

    “不可以。”

    錢莫憂癟著嘴、眼里開始漾出水氣。

    “因為你會認床,一認床就睡不好,一睡不好就會在床上翻一百零八次。所以,我今晚去住你那里。”錢莫愁說。

    “耶,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妹妹。”錢莫憂正要舉高雙手時,被妹妹飛快地制止。“但是,我還是要去你那里住。”

    “為什麼?”錢莫愁問。

    錢莫憂傾身向前,壓低聲音說:“因為我那里鬧鬼。”

    “不可能,我之前去住都沒事。”錢莫愁白皙得近乎透明的皮膚,配上一頭烏發,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美感。

    “你八風吹不動、見到鬼可能還會冷笑兩聲。但我小奸小惡,一受驚就會尖叫,好兄弟就喜歡找我這種調調的來嚇人,比較有成就感啊。”錢莫憂半個身子趴在桌上,抓著妹妹的手說:“你看我今天出車禍,就知道‘它’對我沒有好意了。不然,我左右都沒車,那輛車為何偏偏只撞我。有鬼!分明有鬼!”

    “你恐怖片看太多了。如果人死了會變成鬼,那麼世界各地到處都是鬼。”錢莫愁握著姊姊冰冷的手,把桌上那杯奶茶拿過來溫暖她。

    “反正,真的有鬼就對了!你聽我說,事情是這樣開始的--”錢莫憂握緊妹妹的手,用一種略微顫抖的聲音說道:“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認為人生苦短,活著一定要快樂,因此工作到晚上十點到家之后,自動變成廢柴一根的錢莫憂,因為在屋內滾過來又滾過去滾得太無聊,所以便拎著一瓶酒精濃度0.6、比姜母鴨還低的藍仙姑紅酒,衝上頂樓花園。

    她個人認為住在公寓頂樓最棒的事,就是擁有頂樓花園的使用權。

    雖說她任職的廣告公司營業額有如神助,但她身為創意部美术助理的福利卻還未好到破表。她能住這里,完全是因為她老爸帶著繼母及五歲大的儿子外派到香港三年,因此叫她過來看家並省房租。

    偶爾,妹妹錢莫愁也會過來外宿。

    老爸和老媽在她國小六年級離婚之后,她跟了爸爸、莫愁則跟了媽媽,但她們姊妹的感情不減反增。三天若是沒通上一次電話、每周若是沒見上一面,兩人就會渾身不對勁。

    就像很久沒吸到新鮮血液、只能靠著冷凍血漿過活的吸血鬼一樣不對勁--寫恐怖愛情小說的錢莫愁曾經這樣形容過。

    總之,這一晚,拿著紅酒和手機在頂樓和妹妹聊完天的錢莫憂,躺在帆布躺椅上看月亮--

    沒人在,所以毫無形象可言的錢莫憂,拿起“紅酒”瓶口對嘴咕嚕咕嚕喝,當它是汽水。

    突然間,夜里響起一陣弦樂器尖銳的高音嘎吱樂聲。

    錢莫憂驀地驚跳起來。

    是希區考克的“驚魂記”配樂!這部片是她的恐怖片啟蒙片,她絕不會忘記那段變態殺手在充滿懸疑的音樂中追殺女主角的背景音樂。

    錢莫憂頭皮發麻、全身發抖,不停地四處張望。

    這里是三十樓,她也沒在演電影,怎麼會突然出現驚悚的“驚魂記”配樂?

    “誰在那里?”錢莫憂緊抓著酒瓶,聲音顫抖地問道。

    音樂聲緩緩消失,錢莫憂起身踮起腳尖,往不鏽鋼柵欄外的隔壁大樓頂樓看去--空空如也,連個鬼影都沒有。

    錢莫憂坐下之時,音樂又再次響起。

    “誰!是誰!”錢莫憂拿著酒瓶在空中揮舞,愈害怕聲音就愈大。“是人是鬼?再不出來,我叫警察……”猜想警察對鬼沒用,她決定改口說:“叫四方神明懲罰你!”

    “救命--”空中突然傳來像被人掐住喉嚨的呼叫聲。

    錢莫憂的心髒跳到胸口,整個人蜷成一圈,酒瓶還砸到腳趾頭,但她嚇得已經喊不出痛。

    “你還好吧!沒事吧!”錢莫憂牙齒打顫地大叫道。

    “救命--”

    錢莫憂胸口一緊,衝到兩棟大樓的柵欄間左張右望,著急地大聲說道:“你怎麼了?要幫你叫救護車還是請法師來誦經……”

    呼吸聲在同一時間變得急促,之后又再次響起“驚魂記”那充滿尖銳弦樂的背景音樂。

    錢莫憂頭皮大發麻,轉身跑離頂樓陽台……

    “然后呢?”錢莫愁問。

    “沒有然后了。”錢莫憂壓低聲音說道。

    “就這樣?”錢莫愁不可思議地睜大眼。

    “什麼叫做就這樣?”錢莫憂的音量瞬間飆高,又急忙調回正常音量。“我那天嚇到不敢關燈睡。今天就撞車了,一定是卡到陰了。”

    “你有沒有叫隔壁樓的管理員上來?万一真的有人受傷的話,怎麼辦?”錢莫愁聲音平淡,像在詢問垃圾倒了沒。

    “當然,我一離開就去叫隔壁家管理員上樓了!我可不想因為見死不救,害死一條人命。”

    “結果呢?”錢莫愁喝著茶問道。

    “頂樓什麼人都沒有。”錢莫憂顫抖了下身子,繼續說道:“管理員還說……聽說在蓋那棟大樓時,有工人半夜溜上頂樓喝酒,不小心跌倒頭撞到鋼筋,隔天被人發現時,已經……你知道的。”

    “喔,所以你昨晚遇見的該是那名工人。他應該是想警告你酒喝少一點,以免跟他一樣失足身亡,還放了‘驚魂記’的配樂來警告你--”

    “停停停,不要說了。”錢莫憂用力揉著起雞皮疙瘩的手臂。

    “是人皆會死、哪個地方沒死過人。很正常。”錢莫愁從背包里拿出薄圍巾給姊姊。“冷氣太强了,圍著。”

    錢莫憂用圍巾把自己裹緊,看著妹妹平靜無波的臉龐及染著淡淡黑眼圈的雙眸,胸口閃過一陣心疼。

    妹妹在三年前遭遇過一場悲慘的意外,日子是撐過來了,此后便是這麼一副老僧入定、看淡生死的模樣。

    她知道妹妹並沒有全忘了,否則不會至今仍然夜難成眠、不會剛才一接到她車禍的電話,就嚇到說不出話來。

    錢莫憂握住妹妹的手,認真地看著她的眼。

    姊妹間特有的默契,讓錢莫愁知道姊姊想說什麼,于是回握了下她的手。

    “別怕了,有鬼就有神。你人這麼好,就連被后方機車騎士追撞,都還趕去安慰她,好人會有好報的啦。”錢莫愁勾唇一笑,冷冷小臉便多了几分清艷之色。

    “追撞我的冷芳如小妹妹才二十二歲,她撞得那麼嚴重,嚇到眼淚都停不下來,死命抓著我的手,我不幫她,難道叫警察先生邊做筆錄邊幫她擦眼淚嗎?不過,冷芳如小妹妹家境應該滿好的,我幫忙打電話給她哥哥,結果是她哥哥的助理接的電話。”

    “嗯,沒事就好。”錢莫愁對別人的世界沒什麼興趣,只交代道:“還有,你以后恐怖電影少看一點。”

    “才不要!這樣我的生活還有什麼刺激?”錢莫憂一本正經地搖頭,奇怪地瞥她一眼。“可是你為什麼都不怕?”

    “因為那些都是假的。”錢莫愁說。

    “但我昨晚遇到的是真的。”錢莫憂很堅持。

    “喔。”錢莫愁一臉不相信地點了頭。

    “發揮一下你寫小說時的想象力!”錢莫憂黑眸瞪得圓滾滾,快抓狂。

    “像是那段音樂其實不是音樂,而是好兄弟在你耳邊唱歌?”

    “停,夠了。”

    “放心啦!鐵定不是鬼。就算是鬼,能放‘驚魂記’的音樂,倒可以跟他聊聊,挺有意思的。”錢莫愁說。

    “我會被你氣死。”錢莫憂瞪她。

    “氣什麼,我們回家吧。”錢莫愁拍拍姊姊的肩膀,起身准備離開。

    錢莫憂起身時慘叫一聲,她捂著脖子,瞬間石膏化在座位上。“我站不起來,剛剛明明沒這麼痛啊。”

    “明后天會更痛。”錢莫愁立刻上前攙起姊姊。“你明天請假好了。”

    “不行,明天公司要聚餐。”

    “聚餐有什麼大不了的?”獨來獨往的錢莫愁瞄了她一眼。

    “我們公司打敗無數敵手,接到一個國際名品‘男爵’在台灣副牌授權的廣告。明天是聚餐加慶祝會,一定要去,紀明仁也會去喔。”錢莫憂提到意中人,眉眼頓時笑彎成兩道新月,不過很快地又垮下來。“而且如果我沒去,我們總監就會用‘年輕人約會多、行情好,不懂得融入公司文化等等等一一條罪行’來指責我。所以,我就算打著石膏也要爬去。”

    錢莫憂哀怨地嘆了口氣,在妹妹的扶持下走出咖啡廳。

    始終背對她們的一名男客人李爾,在她們離開時,好奇地多看了兩眼,這一看之下,赫然發現--

    這對姊妹,居然是雙胞胎。

    一樣的清朗好目,一樣的小巧臉龐,一樣的粉粉雙唇。

    只是被扶著的那位,留著短發、穿著鵝黃短T加上短褲,看起來青春可愛光彩。另一個,長發及腰、臉龐雪白、眉眼淡淡,盡是一派世事不入我眼的悠然。

    李爾的目光在長發女子臉上停留一會儿,腦中乍然浮出几張素描圖,竟不自覺地起身上前一步。

    “你們好。”李爾盯著長發女子看。

    “這位帥哥,我現在身受重傷不適合被搭訕。她要照顧病人,也不適合。”錢莫憂看了一眼這個穿著鮮艷襯衫的男人。

    “我剛回國,時差還沒調過來,沒力氣搭訕,只是看你走路不怎麼自然,所以想到我有位親戚正巧是推拿師。這是他的名片和我的名片,就說是我介紹的。”李爾遞出了名片。

    “謝謝。”

    錢莫愁把名片往口袋一放,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的皮褲停留一眼后,她扶著姊姊繼續往前走,鑽進她的MARCH小車里。

    “姊姊告訴你,你涉世未深,不知道這世上騙子有多少。”錢莫憂指著那張名片,擺出世故的神情說道。“現在這種騙子很多,走在路上突然跑來就跟你說,他認識哪個有名的美容師、藥草師,你臉上的痣啦、疤、青光眼、白內障,全都有救了。但是,這些美容師、藥草師不輕易見客,一定要報上這個騙子介紹者的名號。卑鄙處即在此,你一旦報出名字,這個偽善的介紹者就可以抽成。”

    在姊姊一本正經說得煞有介事時,錢莫愁發動車子,踩下油門。

    “所以,那個男人穿著D&G襯衫、皮褲和手工鞋,是為了營造權威感?”錢莫愁問。

    錢莫憂嘴角抽搐了一下,繼而理直氣壯地說道:“可見這門行業多好賺啊!還有,你看看他還特別强調自己剛回國有多賊。還有,那張混血儿的臉孔,雖然努力笑得很誠懇,但還是不正經,八成是勤奮的牛郎出來兼職哩。”

    “原來你看得比我還仔細?”錢莫愁嘖嘖稱奇地說。

    “當然,我這人活在塵世也不是吃素的。哪像你只迷戀漫畫、小說筆下的男主角?現實沒有人長那樣的啦。”

    “我沒希望他們變成真的。他們都在漫畫小說里,對我比較安全。”錢莫愁一聳肩,踩下油門,超過一輛車。

    錢莫憂看著她這個太實際、偏偏專寫恐怖愛情小說的妹妹,實在不知道吸血僵屍、不老族及變身獸人談戀愛,有什麼好看的?兩人花前月下到一半,狼人就要變身,露出獠牙,實在好不浪漫啊!

    就像她最近喜歡的紀明仁如果是吸血鬼,她二話不說,肯定找人來斬妖除魔,免得他成為社會公害。

    錢莫憂打了個哈欠,閉上眼睛,突然覺得有點累了。

    錢莫愁把冷氣調小,因為知道姊姊八成會在一分鐘內入睡。

    老實說,她很羨慕姊姊好吃好睡的習性,而她自己以前也是這樣的。

    只是,在發生那件事之后,她夜里總是失眠、一直夢到“他”站在街口等她,等到他被大雨消融在雨里,夢到她冷汗潸潸地驚醒,再也不能安眠,只好爬起來寫小說,撐到天亮筋疲力竭后才睡。

    改寫恐怖愛情小說,她也是不得已。既然都已夜不成眠、都被惡夢折磨,不拿這些經驗來賺錢,豈不對不起自己?

    姊姊昨晚的經歷,雖然她認為百分百不是真的,但若是真的呢?小說應該怎麼寫?

    錢莫愁腦子里的靈感突然接二連三地蹦了出來,她的眼里閃過靈光乍現時的光彩,不由得加快了油門,希望快點回到姊姊那里,抱住她的電腦,回到她的現實人生--

    小說世界里。

    她打開廣播,電台正在播放的音樂是蘇打綠的台語歌〈無眠〉--

    底你的心肝內。是不是還有我的存在。永遠攏底等。有時陣嘛會不甘願。想講要作伙飛。去一個心中美麗的所在。所有的一切。攏總尬你放作伙。希望你會當了解……

    (注:〈無眠〉,作詞者:吳青峰&林暐哲。)

    主唱青峰幽幽的聲音綿密地說著想念,錢莫愁胸口一窒,飛快地關掉電台。

    她怕聽這首歌,每回一聽,總是心要揪扭起來,她不喜歡。她只喜歡現在這個除了寫小說之外,對什麼事都沒有情緒的自己。

    稍晚,錢莫愁和姊姊一同回到姊姊公寓,把人哄上床后,她便衝進書房,拚命地--寫寫寫,寫寫寫,寫到体力不支時再咚地一聲倒下。

    一夜,無夢。

    嗯,該說是一“早”無夢。

    錢莫愁雖然寫的是最天馬行空的小說,但她作息超規律--

    她晚上八點開始工作,清晨五點睡覺,起床時間是中午十二點。

    這天下午一點整,她一如往常地會先到“卡比”吃早午餐。

    那時候的她,長發盤起,戴著黑框大眼鏡,穿著寬松白襯衫和刷白牛仔褲,神智其實還不清楚,說話會打結、也不愛理人。幸好這里的老板很清楚--常客錢莫憂帶她來這里前,就已經把妹妹的習慣說得一清二楚了。

    況且,錢莫愁是那種一周來報到三天,超過兩小時還會加點飲料的好客人,老板當然很樂意控制愛寒暄的天性,保持禮貌態度。

    “跟平常一樣嗎?”老板笑著問道。

    錢莫愁點頭。

    老板送上一杯溫開水后,鑽進廚房做餐點。

    “嗨,沒想到又在這里遇到你。”李爾一看到她,立刻上前致意。

    錢莫愁嘴角一抿,沒說話。

    “可以坐你對面嗎?”李爾露出溫柔笑容。

    “我等下要看書。”她今天第一次開口說話,聲音微啞,音量只有螞蟻大小。

    “你一開始看書,我就坐到別的地方。”他自顧自地坐到她對面說道。

    錢莫愁點頭,馬上從背包里拿出書來看。

    李爾的笑容定格一秒,卻是有風度地起身,依然維持笑意地說--

    “最后一個問題,你姊妹的傷勢好一點了嗎?”

    “好點了。”錢莫愁喝了一口水,看了他一眼。“謝謝關心。”

    “補充一句。”李爾把椅子推回原位,目光仍然停在她雪白素顏上。“我只是覺得你有些眼熟。”

    “這種台詞,老套到小說都不寫了。”錢莫愁深吸一口氣,覺得今天早上的說話句數已經達到極限。

    “我住在美國,有個小老弟愛素描,每到一個地方都要寄明信片回來給我們。”李爾眼也不眨地看著她,緩緩地說:“三年前,他到了台灣,寄回來的明信片都會畫上一個女生,你跟她長得很像。只是,那個女生比較常笑。”

    錢莫愁的后背冒出雞皮疙瘩,她的雙手牢牢互握著,免得它們抖得太不像話,而她甚至沒有勇氣問那個小老弟的名字。

    她以為都過去了,她再也不想聽到任何關于“他”的消息了。

    李爾看著她更加蒼白的臉色,他的心頭驀然一震,不自覺地咬緊牙關--他沒猜錯,原來她真的是博文喜歡的女子。

    正想再追問時,他的手機正好響起。

    鈴鈴鈴……

    錢莫愁從座位上彈跳起身,她的拳頭緊握成拳,就用這樣的力氣來支撐自己站著。

    “你過來了,怎麼不先說一聲,是想嚇死這邊的人員嗎?”李爾臉上揚起笑容,卻又很快地斂去。“是嗎?他的祭日快到了嗎?好快,竟然已經過了三年了。”

    李爾的目光直視著錢莫愁,想看清楚她究竟是哪一點讓博文如此牽掛。

    錢莫愁聞言,驀打了個冷哆嗦。

    今天是關博文的祭日嗎?她好不容易才遺忘了,為什麼又要出現和他有關的人來捅她一刀。

    錢莫愁拿出錢,慌張地走到廚房門口喊了一聲。“老板,錢在桌上。我有事先走,謝謝。”

    “早餐還沒吃啊……”老板追了出來,可錢莫愁已經飛也似地推開大門。

    李爾想追上去,可錢莫愁回眸的那一眼阻止了他。

    她的眸里泛著淚,臉上寫滿了痛苦。

    李爾心軟了,因為那樣的痛,他也曾歷同身受過。他嘆了口氣,對著手機說道:“你知道嗎?我想我遇見錢莫愁了。”

作者: ayoi    時間: 2016-2-2 03:54 PM

第2章

    錢莫憂任職的“D&L”廣告公司是一間外商公司,也是廣告業界的翹楚,福利和工作繁重程度同為正比。大家忙碌程度,都是用几天沒睡或是誰的尿液已經抵達爆肝黃的程度來做評量。

    其中,尤以“創意部”人員無預警倒下送醫的情況最是驚險。

    錢莫憂身為“創意部”的美术助理,因為擁有倒下便能睡的特殊功力,目前算是“創意部”里最健康的一名。

    這一晚是“D&L”的聚會兼慶功,慶祝他們擊敗眾多公司,搶到國際名品“男爵”副牌授權代理公司的廣告,而錢莫憂坐在角落,安慰著他們這組的伙伴--內容簡介:朱紅。

    “業務部站在第一線拉客了不起嗎?只會拿著雞毛當令箭。什麼‘客戶明天要’、‘客戶說這東西不夠有意思!’只有客戶是人嗎?我們都是不能睡的奴隸嗎?”朱紅喝了酒,一肚子的火全上來,抓著錢莫憂的手滔滔不絕了起來。

    “小聲一點,給組長聽到,你又要被訓一頓話。”錢莫憂說。

    “你告訴你那個在業務部的好朋友‘許梅梅’,下回再敢丟來這種火燒屁股的案子,我就拿消防栓噴她。”朱紅沒好氣地說。

    “是,我一定跟她說。現在啃你的鴨舌頭吧,我殺進重圍才搶到的。”錢莫憂趕緊拿東西喂朱紅,省得她愈說愈火。

    “創意部”和“業務部”的立場原本就容易對立。加上朱紅男友前陣子移情別戀,愛上“業務部”的同事,朱紅和“業務部”梁子當然愈結愈大。

    可“業務部”的人就是亮眼啊!往包廂里一瞧,穿著光鮮亮麗、渾身名牌的帥男美女,哪一個不是“業務部”的人?

    而臉部蠟黃、太瘦或胖、雙眼無神、縮在角落啃美食者,通常都是“創意部”的枯萎人才。

    錢莫憂嘆了口氣,用眼尾余光瞄了下她的“白馬王子”紀明仁。

    他今天穿著她最愛的淺藍襯衫,打著時尚藍的FENDI領帶,手拿著沛綠雅,正和她的好友許梅梅說話。

    紀明仁是“資訊部”人員,負責針對商品的屬性做出市調分析及判斷。外商最重視數據,因此“資訊部”人員的專業分析,經常是決定廣告走向的重要依據。

    呵呵,如果有這麼聰明的另一半,以后小孩讀理科就不用這麼吃力了。錢莫憂喝著現打果汁,忍不住微笑起來。

    突然間,紀明仁的目光朝她望來。

    錢莫憂偷看被抓個正著,心儿亂跳,耳朵開始辣紅,只好佯裝無事人朝他一頷,然后拿起手機撥話給妹妹,假裝很忙。

    電話響了又響,但就是沒人接,直接轉到語音信箱。

    “朱紅,今天几號?”旁邊有人問道。

    “九月十五日。”朱紅說。

    九月十五日,錢莫憂聞言,先是皺眉,繼而整個人驚跳起身,決定一定要找到莫愁接起電話--

    您的電話即將轉接到語音信箱,請在嗶一聲之后,留下您的……

    打電話找不到妹妹的錢莫憂坐在KTV包廂里,皺眉看著同事拿著麥克風擺出超人的姿勢,又叫又跳地吶喊著。

    想說話時,打電話給我。錢莫憂改傳APP給妹妹,並盡可能地想找到一個不讓脖子和腰這麼疼的姿勢。

    媽啊,早知道會這麼痛。她就不要耍帥地跟急診室小帥哥醫生說,她不用止痛藥了。

    昨晚睡覺時尤其折磨。畢竟對一個睡覺時習慣要三百六十度大翻滾的人來說,任何一個翻身姿勢都會引來她一陣慘叫,其酷刑程度,猶如將活人包成木乃伊一樣地痛苦。

    不幸中的大幸是,因為她唉唉叫得很慘,莫愁妹妹好像很有靈感,坐在電腦前啪啪啪地几小時都沒停手。

    但,莫愁白天可以補眠,她還要坐在這里陪笑臉,走不得啊。

    錢莫憂心急著妹妹,身体還不舒服,整個人簡直快悶壞。

    想喝點酒澆愁,偏偏妹妹交代過她身上有傷口,千万不能喝酒,還逼她用“如果喝了酒,紀明仁就永遠不會喜歡上她”來發誓,害她只能坐在原地看著朋友們喝得醉醺醺。

    媽啊,她喝醉時臉皮也會像小陳那麼紅嗎?她會像小李那樣格格亂笑嗎?還是會變得像小趙一樣多話?

    錢莫憂興致勃勃地觀察每個人,這才發現她喝酒時根本就沒想到這些問題,她就是喝得很快樂。

    “我聽許梅梅說你昨天車禍了,傷口還好嗎?”

    錢莫憂抬頭,看見紀明仁一派瀟灑地站在她面前,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傷口還好,但全身酸痛。”錢莫憂心髒怦怦跳,笑容燦爛了几分,決定待會儿要給許梅梅一個擁抱--好友真不是白當的啊。

    想她當初進“D&L”時,所有人有事沒事都要提說她運氣好,剛好公司開放無相關經歷的人也能應征,她才有法子進來。只有許梅梅從沒對她說過難聽話,還主動過來交她這個朋友。這份情,她是記在心上的。

    “要不要吃點什麼,我去幫你拿。”紀明仁說。

    “熱湯就好。謝謝。”錢莫憂對他微笑,喜歡他說話時溫文又聰明的模樣。

    紀明仁微笑地點頭,轉身走開。

    錢莫憂最喜歡看他走路,他的步伐就像他上台解說市調一樣地不紊不亂,有種吸引人注意的溫柔魅力。

    鈴鈴鈴……

    錢莫憂擱在一旁的手機震動起來,她立刻接起電話。

    “喂,莫愁嗎?”她說。

    對方沉默了一會儿,冷冷地說道:“不是。”

    “你是誰?有事嗎?”她說。

    “說話大聲一點。”他說。

    “沒問題!”錢莫憂大喊出聲,痛苦地起身走到門外,她早已不顧形象的同事們正巧拿著麥克風大吼出聲另一條釋放壓力的歌--〈舞女〉。

    啊啊!啥人能夠了解做舞女的悲哀!

    酒過几輪后,大家都瘋了,什麼歌最適合不計形象就要唱什麼歌。

    錢莫憂格格笑著回頭看同事們借酒裝瘋地在總監面前裝神弄鬼的模樣,差點忘了自己正在接電話。

    “你還在嗎?”對方不快地喚了一聲。

    “呵呵,我還在。”錢莫憂關上包廂門,背倚著牆壁。

    “抱歉。我妹妹騎車不小心撞到你。”他說。

    錢莫憂聽著對方冷涼而帶著磁性的嗓音,手臂起了一點雞皮疙瘩。

    “沒關系,芳如她沒事了吧?”她說。

    “她很好,很謝謝你在我們還沒趕到前陪她。”

    “小CASE嘍,我那時行動還算方便。”不像她現在走路要扶著腰,活像即將臨盆的孕婦。

    “我們會提供最完整的健康檢查,並對于造成你不便一事,提供補償。”

    “補償什麼,不用了啦!我那天已經在醫院急診照過X光了。”錢莫憂聽著這人帶著漠然的嗓音,她閉上眼,腦中隱約閃過一些前陣子剛做好、還在后制中的一支廣告。“總之,你好好照顧你妹妹,帶她去收驚一下。”

    “嗯。你有任何問題,都可以用這支電話找到我,我叫冷……”

    只專注聆聽著這人聲音,完全忽略他名字的錢莫憂驀地睜開眼睛。

    “等等等等--你有一個可以報答我的方法。”

    “說。”男人依舊保持不疾不徐的說話速度。

    “錢莫憂!你再不進來,你的歌就要被小花唱完了啦!”錢莫憂的好友許梅梅衝出來對著她大叫,包廂內張震岳的音樂隨即傳出--

    爸爸,我要錢。媽媽,我要錢,我需要你的錢!

    “馬上進去。”錢莫憂對許梅梅點頭后,又對著手機說道:“不好意思,我的意思是--”

    “關于金錢賠償的問題,我叫律師去跟你談……”

    “我要錢做什麼?”錢莫憂打斷他的話,哇哇大叫道。“我的意思不是說錢不好,錢我可以自己賺,干嘛跟你們要?我也沒被撞到不能工作。你不要詛咒我有后遺症,得靠你們養!呸呸呸!”

    “所以?你希望我如何……”男人聲音聽起來極不自在,像被人掐住喉嚨。“報答你?”

    “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我是做廣告的,我們現在缺一個好聲音幫我們的汽車廣告配音,之前挑過的配音員,要不就是聲音太匠氣、要不就是不夠有氣勢。我覺得你很適合。”錢莫憂說得很興奮,因為拍片的導演大頭,正是紀明仁的好友啊!

    “你要我去幫廣告配音?”對方聲音更加冷冽如冰。

    “對也不對,我覺得你OK,不代表‘廣告部’那邊覺得你OK,所以要麻煩你先來試音。”她說。

    對方沉默了一會儿。

    “沒關系,我不勉强啦。你妹撞到我和你來幫忙配音原本就是兩碼子事,就當我現在痛到七葷八素,胡說八道吧。”她一聳肩,又痛到齜牙咧嘴。

    “時間地點用簡訊傳給我。”他說。

    “沒問題沒問題。”錢莫憂眼睛一亮,聲音也燦亮了起來。“那就明天早上十一點,可以嗎?地點我再通知你。”

    “嗯。”對方掛斷電話。

    “耶!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原來這一撞為的就是要找到配音人選啊!”錢莫憂學芭蕾舞伶旋轉一圈,然后慘叫一聲--

    她又忘了她全身還有多處肌肉挫傷啊。

    正當她痛到一手扶腰、半邊身子貼牆慘叫時,紀明仁推門而出,對她露出燦爛笑容。

    “我幫你端好湯了。你講完電話了嗎?”

    錢莫憂立刻站直身子,放下扶在腰間的手,也回了他一個笑容--

    她有預感,她的春天即將要到來了。

    紀明仁也對著她一笑。“待會儿唱完之后,想不想跟我們一起去喝一杯?”

    錢莫憂用力點頭三下,然后扶住她開始抽痛的脖子,苦笑地說:“我很想去,但我還有事。”

    沒錯,在春天來臨之前,她還是要先確定莫愁沒事的。

    因為莫愁只會在一種情況下,不回她的電話--那就是難受到了極點,不想別人擔心的時候。

    “啊!”許梅梅抓著皮包匆忙地走出包廂,沒預期看到他們兩人,臉色突然一僵,卻又很快地擠出一個笑容。“喔,你們兩個躲在這里幽會。”

    “站在門口怎麼叫做躲?”錢莫憂說。

    紀明仁大笑出聲,朝她一眨眼。“走吧,我們先進去唱歌。其他的事,我們找時間再約。”

    “好。然后,我有個好消息要跟你說。我明天約了一個人來試音,可能就是廣告部大頭想找的那種聲音……”

    錢莫憂笑看著身邊紀明仁驚喜的笑容,想到他說找時間再約耶、那表示她錢莫憂夢寐以求的約會即將到來,突然間腰也不痛、脖子也不需要搽藥膏了。

    “梅梅,你不進去嗎?”錢莫憂朝許梅梅看去。

    “我有事要先走。”許梅梅和他們揮手道別之后,快步轉身離開。

    才轉身,許梅梅裝出的鎮定立刻垮台。她的手心沁出冷汗,全身不停發抖,她抓緊皮包,不顧形象地在長廊上奔跑了起來。

    好難受好難受啊……

    嘟嘟嘟……

    這一晚,手機早已不知震動了几次,錢莫愁站在面海的二樓咖啡廳窗邊,遠遠眺望著闃黑一片的海面。

    三年前,關博文被葬入這片海洋附近的一座墓園里。

    但關博文從不曾消失,他活在她的骨子里,時不時在夜夢里出來戳痛她一下。

    除了偶爾神經質地覺得有人跟蹤她之外,她其實已經很少想起那段往事了。誰知道就連“不想”這樣的念頭,也能折磨到她。

    有時她想,他若是死了還得不到她的“想”,他會瞑目嗎?

    關博文表現得那麼喜歡她,喜歡到她都差點因為這樣的喜歡而准備要接受他。

    三年前的這一天,關博文為了想要她同意他的追求,徹夜傻等在她住的街口。她几次催他回家不果之后,決定關機睡覺不理人。他于是在她的手機里留言,唱著蘇打綠的〈無眠〉--

    他的歌還沒唱完,就被酒駕的車子攔腰撞上。

    錢莫愁用力吸了一口氣,不自覺地捂住胸口。

    她討厭至今還被這件事情影響的自己,不過是因為早上“好像”有人認識關博文,她就恐慌地想找地方躲起來。

    她知道自己沒有錯,不是她叫關博文站在那里的。但是,理智上知道不代表她在情感上可以接受。

    海風刮痛了她的臉頰,吹得她的眼睛又干又痛,但她不想離開窗邊。

    “可以把窗戶關上嗎?海風吹得我頭痛。”一個男聲從她身后傳來。

    錢莫愁點頭,關上窗,沒看男人一眼,轉身便要離開--

    “啊!”她輕呼一聲,長發竟被扯住。

    她側著頭,發現長發纏住了男人的襯衫鈕扣。

    “別動。”男人低頭解著她的發。

    錢莫愁聞到男人身上淡淡的松木味道,因為覺得好聞而多呼吸了兩次。

    “好了。”男人說道。

    錢莫愁動了下唇角,權充笑意,抬頭迎上男人的眼。

    她一震。

    男人眼眸幽深如墨、看她的眼神像刀一樣直切入她的心里,惹得她的心跳亂了拍。

    她皺了下眉,后退一步,瞬間斂去所有表情。

    “抽煙嗎?”男人從口袋里拿出一包煙。

    “我不抽煙。”

    男人頭發留得極短,穿著白襯衫和刷白牛仔褲。

    “你看起來很像需要一根煙。”他說。

    “那就給我一根吧。”錢莫愁接過煙,狀似熟練地挾在指間,卻又猶豫了一下。“可是店里禁止抽煙。”

    “這事不難解決,店里現在只剩我們,給我一點時間。”

    男人大步走開,再回來時,他打開了面海的几片窗。

    海風的咸與海浪聲啪地一聲衝進咖啡廳里。

    “過來。”他朝她點點頭,領她走到一處角落。

    錢莫愁靠著牆,盤腿坐下,讓他幫她點燃了煙。

    她沒抽過煙,但畢竟看過太多示范。嗆了一、兩口后,便還算順暢地抽起煙來。

    不知是尼古丁的提神效果,還是白色的煙霧有療愈效果,在抽掉半根煙之后,她的心情竟變好了一點。

    男人沒開口,她也沒這打算,兩人就那麼看著前方,一起吞云吐霧著。

    她學男人的方法在盤子上熄了煙,拿起手機,低頭回復了姊姊的簡訊--

    我沒事,在“聽海”咖啡廳,一會儿就回家了。

    “我走了,謝謝你的煙。”

    她起身時再看他一眼,心頭又是一顫。

    他依然一瞬不瞬地看著她,沒有任何初見的生澀,就是旁若無人地鎖著她的眼。

    “你很眼熟。”她脫口說道,自己卻先笑了起來。

    他盯緊著那抹淺淺笑花,盯得她屏住呼吸,自然也斂去笑容。

    “這句話通常是男人的台詞。”他說。

    “我沒想到會遇到一個穿著打扮跟我很像的男人。”她指指他們身上的白襯衫和牛仔褲。

    他一愣,眸光緩緩將她從頭到腳打量過一次。

    她感到一股熱氣往耳朵直竄去,正要轉身時,聽見他笑著說--

    “若我們半夜出現在路邊,八成沒有計程車司機願意載。”

    她聳肩一笑,才走一步,卻被他擋住去路。

    “穿著。”他拿過放在一旁的外套,遞到她面前。

    “不用。”

    “沒叫你還。”他看著她的眼說話。

    她的心髒驀地又是一緊,目光竟不想從他臉上移開。可她--

    不喜歡這樣。

    “好。”錢莫愁垂眸接過外套,檢查了下外套,拿出他的手機。“這還你,免得還有理由碰面。”

    他一愣,仰頭大笑了起來。

    “我是真的忘了手機還在里頭,不是故意要制造再碰面的理由,而你顯然碰過太多次這種搭訕手腕。”

    “不,因為這些情節,我已經寫過很多次。”她說。

    “你是作家?”

    錢莫愁不想多談,穿上外套,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好好照顧自己。”

    他的聲音從她身后傳來,她的眼眶驀然一熱。

    她把自己過得這麼糟嗎?就連一個陌生人都看出她的不對勁?

    錢莫愁愈走愈快、愈走愈快,最后跑著衝出咖啡廳大門。

    他收回追逐她的視線,拿出手機,看著里頭翻拍的十多張黑白素描照片--

    那時候的錢莫愁,唇角總有著一抹笑,臉上有種青春的神氣。

    不像她過去几年來的照片,明明是彩色攝影,但她的小臉卻總像是黑白影像,不再有其他明亮顏色。

    他看了她好几年,以為她終究會走出來的。

    她就這麼眷戀著已經離世的博文,眷戀到要用她的青春來陪葬嗎?這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愛?

    錢莫愁才回到家,一見到姊姊,便被催著去泡了個熱水澡。

    錢莫憂坐在檜木浴桶外的板凳上,心疼地看著在浴桶里縮得小小的、看起來好脆弱的妹妹。

    “那不是你的錯、你沒有叫關博文在那里等你、你也不能決定那個肇事司機不喝酒不撞上他。”錢莫憂大聲說著過去三年來,她說過很多次的話。

    “我知道。”錢莫愁點頭。

    “你知道個大頭鬼!你已經枯萎三年多了,作息都日夜顛倒了,你白天看到自己的樣子,不會嚇一跳嗎?你知道你每次去‘聽海’咖啡廳,我都要怕你墜海嗎?”

    “我答應過你,不會傷害自己。”

    “你答應我了,可是你沒做到,你一直在傷你自己的心。”錢莫憂抱住妹妹,紅著眼眶說:“剛才回家時,我接到爸爸電話。你記得去年在堂姊婚宴和我們坐一桌的遠房表哥夏子初嗎?他得了血癌,短短几個月就走了。”

    “怎麼可能,他還那麼年輕!”錢莫愁震驚地搖頭,因為記得那個表哥年輕又可愛,當天婚宴中的未婚親戚几乎都找過理由來跟他說話。

    “棺材里裝的是死人,不是老人,誰知道我們什麼時候會走,所以才要認真地活每一天啊。就算有一天,我突然走了……”

    “不准說!不會發生那種事的!”錢莫愁慌張地從浴桶里起身,用力地抱住姊姊。

    錢莫憂被抱得死緊、全身被浸濕,她抓過大浴巾包住妹妹,當妹妹是個孩子似地緊握著她的手走進房間,就像每次妹妹難過時一樣。

    錢莫憂讓妹妹在床邊坐下,拿來大毛巾包住她的頭發擦干濕發后,聲音哽咽地說道:“人生沒有什麼不會發生的事,所以,我們都要擁有一個人也能活下去的力氣。算我拜托你也好吧,不要再過行屍走肉的日子,該是走到陽光底下的時候了。”

    錢莫愁看著所有人都以為孩子氣、但其實比她堅强的姊姊,她把臉埋進姊姊的肩膀里,耳語般地輕聲說:“對不起對不起……”

    “我不要聽你說對不起!我想聽的是你要改!瞧瞧你把自己弄到一副氣血不足、就連吸血鬼都不想咬的模樣……”

    錢莫憂停下來擦去淚水,又深吸了口氣,就怕自己罵得太慷慨激昂會嚇到妹妹,于是換了一種語氣說道:“最可惡的是許梅梅,還問我你的美白產品用哪一組,怎麼會白到這麼無法無天。天知道我多想帶你到醫院檢查血紅素……”

    “姊。”

    錢莫憂坐正身子,因為妹妹一喊“姊”,就代表有正事要宣告。

    錢莫愁看著不自覺揪眉、一臉擔心的姊姊,不由得自責了起來。姊姊平時生性慵懶,只有少數人事物能燃燒起她的小宇宙,而她這個妹妹,就是姊姊的頭號關懷名單。

    “姊,我會改。”錢莫愁說。

    “真的?”錢莫憂不無懷疑地問。

    “今晚,我遇見一個陌生人,他居然對我說:‘好好照顧自己’。看來我真的是對自己太糟了。所以,我答應你,會盡量讓自己快樂。我甚至會做出一個快樂計划,好讓自己快樂。你也知道我一旦開始做計划,我就一定會實現。”

    “沒錯沒錯!這樣就對了!”錢莫憂高興到飆眼淚,整個人往妹妹身上一扑,毫不在意把自己也弄得一身濕漉漉。“不如我們就從早睡早起開始,我們現在就去睡覺。明天早上八點,我們去吃早餐。”

    “能不能不要馬上這麼激烈?”錢莫愁大笑著說。

    “好吧,那你答應我至少在三點以前睡覺。”錢莫憂身子一側,大字形地躺在妹妹身邊,心情一放松,就打了個大哈欠。

    “我會努力。”錢莫愁拉過被子蓋住兩人。“好了,快兩點了,你快去睡吧。”

    錢莫憂點頭,才閉上眼,就像要不省人事了。

    “嗯……你快點去吹頭發穿衣服。”錢莫憂聲音已經變得昏昏沉沈。

    “姊--”錢莫愁低聲說:“謝謝你一直在我身邊。”

    “我不在你身邊,要去哪里啊。男朋友來來去去,家人就只有你。”錢莫憂眼睛未張,右手卻正確地找到妹妹的頭,拍了拍她。

    錢莫愁揚唇一笑,模樣像個孩子。

    “好好睡吧,祝福你和那個紀明仁有新發展。”錢莫愁轉身下床,浴巾卻被人從后面抓住。

    錢莫愁一轉頭,看到姊姊正努力撐開眼皮。

    “我跟紀明仁有進展了,他今晚原本想找我去喝酒的。”

    “抱歉,因為我害你沒去。”錢莫愁抓過一件長及膝蓋的男性大襯衫套上,鑽到姊姊身邊躺下。

    “沒關系,緩一緩也好,免得我的猴急嚇到他。”錢莫憂又閉上眼,嘴角卻仍在上揚。

    “又是那種溫文儒雅腦袋好愛家型?”錢莫愁側身關燈,輕聲問道。

    “這樣很好啊。總比愛上別人口中的型男,但對我來說卻是冷眉冷眼、陰陽怪氣、時不時還會嚇到我的男人好吧。”錢莫憂說。

    “今天在‘聽海’咖啡廳,遇見一個男人。”錢莫愁脫口說道。

    “快說快說,長得怎麼樣?是什麼類型的?”錢莫憂半閉的眼在瞬間放大,畢竟妹妹甚少注意到異性長得是圓是扁,會提起就代表有意思。

    “嗯,他的腿很長,抬頭看久了,脖子會酸。”

    “你是在說長頸鹿嗎?放點感情啦。”錢莫憂又閉上眼,耳朵卻是豎起來的。

    “好吧,我們一起抽煙。”

    “你抽煙!你什麼時候學會抽煙的……”

    姊妹的私語就在夜里斷斷續續地進行著,直到錢莫憂話說一半,体力不支地閉上眼,而錢莫愁看著初升的太陽,眼皮也漸漸垂下為止--

    新的一天開始了。她決定告別那個黑白慘淡的錢莫愁,進行她的新人生。

    或者,就從學習愛一個人開始。她的腦中不期然閃過在“聽海”遇見的那雙深不見底到讓人心顫的黑眸。

    或者,先轉行寫“正常”愛情小說也行。畢竟,愛情本身也挺“恐怖”的,而“恐怖”正是她的寫作强項啊!

作者: ayoi    時間: 2016-2-2 03:56 PM

第3章

    錢莫愁開始新生活的第一天,錢莫憂上班大遲到!

    雖然廣告公司沒硬性規定几點上班,但錢莫憂今早接到“冷先生”助理的電話,說冷先生十一點會過來試音,她這個主人總不能遲到吧。

    于是,勉强在十點五十分抵達辦公室而沒吃早餐的錢莫憂,肚子咕嚕猛叫、餓到兩只手在發抖,正打算低頭偷吃餅干時,許梅梅跑來對她通風報信,說她們總監今天帶著臨時出現在台灣的總公司合伙人LEE過來參觀公司,順便看看今天的試音情況。

    “不會吧!”錢莫憂手里的餅干掉了下去,下巴也差一點。“配音員試音,合伙人也要參與?那只是廣告部的小事,我去是純粹因為配音員是我找來的。”

    “總監急著拍LEE馬屁,巴不得把廣告里的每個字都跟他討論。也不怪他啦,這次從美國來的公司合伙人LEE,雖然不像大股東DERAK蓄著有型的胡子,但一樣又高又帥、家境頂呱呱,還有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很多同仁都想坐在他腿上談生意。”許梅梅壓低聲音說道。

    “DERAK留了那一臉大胡子,鼻子嘴巴都蓋起來,哪里有型?”只看過檔案照片且只愛干淨陽光男的錢莫憂冷哼一聲。“而且,不是聽說LEE穿衣服品味很閃亮,活像要上舞台表演?”

    “黑色亮片背心加上閃亮的黃金項鏈,很有炫富效果。”許梅梅笑出聲后,嘴角不快地一抿。“人生真不公平。就是有人能擁有一切。”

    “孩子。”錢莫憂笑嘻嘻地拍拍她的頭。“人生如果公平,每個人都長一樣,那還有什麼好玩的?”

    “你只知道要玩,早晚會有報應。”許梅梅瞪她一眼。

    “喂,干嘛詛咒我。開心也一天、痛苦也一天。我不找樂子,如何在這種工作不人道的廣告界支撐下去。不過,你的黑眼圈最近怎麼愈來愈重……”

    錢莫憂手機發出一聲APP聲響,她低頭一看,連忙跟許梅梅分享。

    “媽啊!總機說公司門口停了一輛新款勞斯萊斯,聽說還有司機?八成是LEE來了。”

    “我沒看過勞斯萊斯的實体車。”許梅梅倏地一聲就跑得無影無蹤。

    “不就是一輛車,難道還有長翅膀嗎?”錢莫憂扮了個鬼臉,塞了口餅干后,腳步倒是也沒停,擺明了哪邊熱鬧哪里站。

    不過,和她有同樣想法的人顯然有一籮筐。因為當錢莫憂抵達公司門口時,門廊竟然擠滿了人。

    穿著帆布鞋的錢莫憂拚命踮腳尖也見不到人影,干脆雙手圈成喇叭狀大聲喊:

    “各位同事,我是要出去接配音人員的,讓讓讓讓--”

    聲未落地,眾人已讓出一條大道,錢莫憂大搖大擺地向前,目光正好對上剛入門的高壯男子。

    這人--是--

    錢莫憂的目光先是停在對方的深刻輪廓,嘴巴再也合不攏。

    是那天在“卡比”咖啡廳里,遞名片給她的“騙子先生”!他竟然是公司合伙人LEE!

    “你還記得我嗎?我在餐廳里遇過你和你的雙胞胎姊妹。”李爾一見到她,立刻一步上前,擋住她去路。

    “記得記得。帥哥,我都記得特別清楚。”錢莫憂端出高帽子,后退半步,繼續維持她四十五度的笑容。“謝謝你介紹按摩師傅給我。”

    “不客氣。”李爾說。

    錢莫憂干笑一聲,不得不承認她老妹日子雖然過得閑云野鶴,卻將什麼都看得一清二楚,原來她才是“涉世未深”的那個啊。

    “原來錢莫憂和LEE認識啊。”穿著黑色西裝的總監馮定說道,目光冷冷看了錢莫憂一眼。

    錢莫憂一聽總監語氣,立刻知道總監已經將LEE當成“他的”對象,識趣的人,最好往后大退三步。反正,不論對方的性向如何,只要是總監看上的,誰都不可以動一根汗毛。

    “點頭之交而已。我先到門外等人,不打擾兩位談公事了。”錢莫憂生怕被總監誤會她有非分之想,雙手胡亂一揮,一個箭步就竄到門外東張西望去也。

    如果是她的菜,被誤會就算了,但她向來不愛性格男星、尤其是穿金戴銀、金光閃閃的那種。瀟灑溫柔的紀明仁,才是她的菜啊。

    冷先生為什麼還沒來?錢莫憂看著路上來往行人,將一票高矮胖瘦的男人都看過一輪。

    當然,也順道看了一眼停在不遠處的勞斯萊斯禮車。

    “哇!真的是勞斯萊斯。”許梅梅出現在她身邊,驚喜地說。

    “這麼長的車,不是靈車嗎?我在國外電影里的喪禮看過。”錢莫憂認真看了三秒鐘后,決定她對車子里頭有什麼好吃的比較有興趣。

    “這是加長型禮車。”許梅梅看她一眼,下意識地整了整頭發。

    錢莫憂“喔”了一聲,想說這車未免太不實際,一台車要占掉一格半的停車格,開出門很招搖,就連黃燈想搶快,后輪都會壓線被拍照、紅燈右轉也會被人抓包吧。

    真搞不清楚有錢人的想法。

    “我先進去了,免得總監找人。”許梅梅看了一眼車子,認為它們里頭已無人,于是便溜回了公司。

    錢莫憂雙臂交握在胸前,努力假裝她肚子沒有餓癟。她左看右看,看到加長型禮車的前方副座被打開,走出一個--

    陽光型男。

    型男穿著白色西裝,有著清秀的臉龐和燦爛的笑容,笑得錢莫憂也對著他猛笑。

    “請問,是錢莫憂小姐嗎?”陽光男問。

    “是。”呵呵呵,陽光男果然連聲音都很溫和。錢莫憂突然睜大眼,指著對方大叫一聲。“啊!你不會就是冷昊先生吧!你好你好。你本人聲音和電話里的不大一樣,感謝你今天跑這一趟。”

    錢莫憂不由分說地握住對方的手,用力地握了几下--很溫暖、很好。

    “我是冷先生的秘書方大為,冷先生正在講一通電話。”方大為笑著說。

    錢莫憂笑容突然僵在唇邊。冷昊有秘書、坐在加長型轎車里,莫非是大人物?

    她咽了口口水,胃抽搐了兩下、嘴角也抽搐兩下。

    “這是冷先生的車?”錢莫憂問。

    “是飯店配給他使用的。”

    “哇,配這麼好的車,莫非是住總統套房喔?”錢莫憂胡亂猜道。

    方大為點頭。

    錢莫憂頓時立正站好,猜想冷先生必定是號人物,才能住得起總統套房。

    那她好大狗膽,居然叫人家過來試音?

    錢莫憂咽了口口水,卻立刻把煩惱丟到一旁--又不是她拿刀押在冷先生脖子上要他過來的。

    況且,如果配音人大有來頭,廣告時還可以發新聞稿,這樣的廣告效率一出,保證廣告主想不紅、不被媒体報導都很難。

    哈哈哈!她錢莫憂經過那一撞之后,果然大出運啊!

    錢莫憂心花朵朵開,衝著方大為笑得更是無比璀璨。

    突然間,后座被人打開。

    錢莫憂滿臉期待地看去--

    冷昊好高--至少一百八十五!

    冷昊好冷--黑色墨鏡强調了他皮膚寒色的蒼白、冷眉冷唇連神情都冷調、偏偏還一身黑衣黑西裝黑長褲、冷到無法無天。

    冷昊好恐怖!

    錢莫憂對上他的墨鏡,驀地打了個冷顫,抬頭看向太陽--

    瞧,這人一出來,連太陽都被烏云遮住了。

    好險現在是大白天,不然她就要去收驚。

    “錢小姐。”冷昊朝她伸出手,面無表情地說:“代表舍妹冷芳如向你致意。”

    錢莫憂握住他冷得像冰塊的手,她嚇得心髒怦怦跳。現在科技進步,他該不會是進化版,可以在白天出沒的吸血鬼吧?

    “錢小姐?”冷昊看著這個個頭小小、顯然怕他怕得要死的女人。

    他是早就習慣大家都怕他,但她一臉看到鬼的表情是怎麼一回事?

    冷昊故意不放手,握得很緊。

    “我很好很好。”錢莫憂牙齒打了兩下,很用力抽回手,力道大到她整個人后退一大步。

    冷昊冷冷看著她,回頭看了方大為一眼。

    “這是一點心意,給錢小姐壓驚。”方大為遞出一包紅包。

    “不用不用!”她驚惶失措地又后退一步,頭搖到快腦震蕩。“地上的紅包不能亂撿,不然就要被迫冥婚……我的意思是紅包不能亂收。”

    冷昊抿了下唇。

    “莫憂,總監問‘那個配音員到了沒有,催他一下!耍什麼大牌’--”許梅梅的聲音在見到錢莫憂面前的人時,自動消音。

    媽啊,這個戴著超大墨鏡、穿著立領手工白襯衫、深藍牛仔褲、及肩頭發用黑色絲帶綁在腦后、一臉倨傲不屑神態的男人是--

    “男爵”的設計總監冷昊!

    幸好,不是只有她被嚇到。錢莫憂一看許梅梅也臉色不對,立刻站到她身邊一起汲取人氣。

    “不是要試音嗎?”冷昊冷眼看著她,薄唇几乎沒動。

    “冷先生只有三十分鐘的時間。”方大為補充。

    “什麼!我的天!你干嘛不早說!快快快,我們快進去。”錢莫憂一急之下,立刻忘了怕,馬上朝冷昊招手,催他動作快一點。

    冷昊不理她,依舊用他的步調前進。

    “莫憂,你知道他是那個在時尚精品界可以橫著走的‘男爵’吧。”許梅梅倒抽一口氣,壓低聲音對錢莫憂說。

    許梅梅的聲音太小,錢莫憂只聽到她想聽的重點,于是輕聲回復道:“他很像吸血男爵對吧,我剛才嚇死了……”

    就在她轉身的那一刻,她聽見“驚魂記”的背景音樂。

    錢莫憂后背冒出冷汗,正要細聽時,那歌聲已消失。

    這個聲音分明就是她那日在頂樓陽台聽到的聲音,莫非“它”跟來了!

    她想回頭,可雙腳不聽使喚。

    會不會冷先生根本就是被那個頂樓工人鬼附身,所以特別來找她?電影都是這麼演的,誰知道現實居然也這麼沒創意。

    “怎麼了?”許梅梅戳了她一下,目光仍然瞄著冷昊。“要不要我去找總監過來,畢竟‘男爵’是大咖……”

    “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錢莫憂從嘴里擠出話來,聲音在顫抖。

    “沒……”

    許梅梅話沒說完,立刻噤若寒蟬,因為冷昊正走過她們身邊。

    錢莫憂看著瞬間噤聲的許梅梅,立刻安慰地拍拍她的肩,用一種只有兩人聽到的音量說:“晚上一起去收驚。”

    冷昊回頭看她一眼。

    錢莫憂嚇到連眼都不敢眨,只能被迫回望著他那對像是深不見底的魔鬼黑眸。

    然后,她感覺自己的頭一昏、雙膝一軟,直接--

    昏了過去。

    “驚魂記”里大提琴、中提琴、小提琴組合而成的背景音樂,先是營造出嘎吱老舊木門的驚悚,繼而又幽幽地傳來詭異樂音……

    錢莫憂躺在床上聽著陰森森鬼樂,她的意識清楚,卻嚇到不敢睜眼。

    鬼!真的有鬼,而且居然還陰魂不散地跟著她。她要去拜拜、要去收驚,但是她得先離開鬼的身邊。

    “發什麼抖,你裝睡裝夠了吧!我的私人醫生說你只是血糖太低,所以才昏倒的,已經打完營養針,也該醒了吧!”

    一聲冷喝,嚇得錢莫憂馬上睜開眼,但見--

    一張冷若寒冰的臉龐正懸在她面前。

    是摘下墨鏡的鬼!

    不,是被鬼附身的冷先生!

    她望著他冷森森的鬼眼,后背一陣冷意,倒抽一口氣,驀地起身往后一縮,后背緊貼在牆上--

    “你想做什麼?你對他們做了什麼?為什麼他們都不見了。”她牙齒打顫地問道。

    冷昊眯起修長眼眸瞪她一眼后,戴上墨鏡,冷冷地說:“你昏迷了三十分鐘,正好是我預期要給你的時間,我要走了。”

    “慢著,沒有這麼算的。”她坐正身子,嗓門也大了起來。

    “凡事我說了算。”冷昊拉開她的手,大步往前走。

    “不要走!”

    錢莫憂跳下床,情急之下伸手從他身后抱住他。

    “你走了,我會死的!”死在總監馮定臭罵她的一百句話里啊。

    門,在此時被打開。

    錢莫憂的一堆同事全都站在門口。包括那個她對他有一點意思,而他好像也對她有點意思的紀明仁。

    錢莫憂僵在原地。

    他也僵直了--抱著他腰的錢莫憂清楚地感覺到這一點。

    錢莫憂松手,馬上竄到房間的最角落。

    “我們之間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她邊喊邊說。

    “此地無銀三百兩,你愈抹愈黑啦。有這麼優秀的男朋友干嘛……”許梅梅的話梗在喉嚨里,因為被冷昊瞪了一眼。

    “驚魂記”的音樂再度響起。

    “你們聽到沒?聽到沒!”錢莫憂跳起身,直衝到許梅梅面前,直接把她拽到冷昊面前。“你聽到剛才的恐怖音樂了吧!聲音是從冷先生這里傳出來的,對吧!”

    冷昊眼皮抽搐了一下,眼色更形詭幽。他俯身向前,玻璃珠子一般冰冷的眼緊盯著她。

    錢莫憂有了許梅梅壯膽,下巴也抬了起來。

    “聽到了,不就是手機鈴聲嗎?”許梅梅說,目光在她與冷昊間徘徊著。

    手機鈴聲?錢莫憂愣愣地看著冷昊從口袋里拿出手機,按下接聽鍵。

    恐怖音樂果然在他按下接聽鍵的瞬間終止。

    錢莫憂搖頭搖頭又搖頭,完全不能置信這一切根本就是假的。

    沒有鬼!沒有什麼附身!一切只是她的想象力作祟。

    “我問你,你上周五是不是在某某路五號的頂樓?”錢莫憂一見冷昊掛斷電話,立刻上前問道。

    “哇,想不到你這麼會查勤。”許梅梅故作驚訝地睜大眼,很快地瞥了冷昊一眼后,便一臉不依地瞧向錢莫憂。“這樣太讓人喘不過氣。”

    冷昊沒說話,皺著眉轉身往外走。

    錢莫憂用盡全身火氣朝他怒眼瞪去,沒想到卻看到紀明仁一臉驚訝地看著她。

    呴,想她在紀明仁面前,盡力保持的陽光小美女的形象,這下子全都毀了。

    錢莫憂心情大壞,一壞之后,便開始自暴自棄。她沒好氣地雙臂交握在胸前,一個箭步逼到冷昊面前。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上周五是不是在某某路五號的頂樓?”她問。

    冷昊雙唇一抿,眼里閃過一道寒光,凜聲問道:“我為什麼要回答你的問題?因為你很有禮貌嗎?”

    錢莫憂倒抽一口氣,聽見自己磨牙的聲音。

    很好,已經很久沒人惹火她了。

    “麻煩各位出去一下。”她話是對同事說的,可她瞪的人卻是冷昊。

    “錢莫憂,這里是公司。”總監馮定上前一步,瞪著錢莫憂。

    “放心,我保證不會鬧出人命的。”錢莫憂雙手握成拳,從齒縫里迸出話。

    許梅梅壓低聲音對錢莫憂說:“總監的意思是現在是上班時間,不可以處理私事。”

    錢莫憂的耳朵開始辣紅,巴不得找個地洞讓自己鑽進去。

    冷昊眼里閃過一抹不可思議,不明白這個腦筋糊涂又怪里怪氣的家伙,怎麼會有公司肯錄用。

    “錢莫憂!你當上班是玩游戲扮家家酒嗎?還是你覺得我這個上司太沒有威嚴,可以任由你踩在腳下……”

    總監馮定愈罵愈大聲,錢莫憂縮頭烏龜似地站在一旁,把下唇咬成死白,免得她忍不住開炮。

    “你要罵要殺都到外面去,我沒興趣聽。”冷昊冷冷地打斷馮定的話。

    “抱歉抱歉,不曉得大名鼎鼎的冷昊先生竟然會願意過來幫我們配音,沒有親自去迎接您,真是失禮。”總監笑得像尊彌勒一樣站在冷昊面前說道。

    “總監在說什麼?”錢莫憂看著唯唯諾諾的總監,一臉不解地看向許梅梅。

    許梅梅倒抽一口氣,壓低聲音說道:“你不會不知道冷先生是‘男爵’的總監、首席設計師冷昊吧?”

    “什麼男爵?吸血男爵嗎?”錢莫憂緊張地咽了口口水,腦子在運轉的同時,也同時當機!

    天啊,他是冷昊!

    是那個時尚界當紅炸子雞、是那個被喻為十年來最成功的設計師、是那個每季推出的襯衫都是名媛明星搶奪重點的男人。

    她之前為了廣告研究過“男爵”品牌歷史,也看過他的照片,可卻一直沒把現實和照片連在一起。

    所以,她才會叫--

    男爵過來試音!

    錢莫憂眼神驚恐地看向冷昊,感覺世界變成了黑白。

    冷昊看著臉皮開始脹紅、唇角開始顫抖的錢莫憂,滿意地發現她總算是搞清楚情況了。

    “D&L”接手“男爵”授權副牌“男爵J”的廣告,卻還不認得他冷昊。

    要不就是神經太大條、要不就是毫無時尚觸感--無論她是哪一種人,他都討厭。

    要不是看在他妹妹撞了她,怕她剛才昏倒是因為車禍后遺症,他早就走了。何必急叩他的私人醫生來出診。

    冷昊面無表情,轉身就往外走。

    “你--站住。”錢莫憂想也不想地說。

    總監馮定一看錢莫憂竟然和冷昊交情好到可以叫他“站住”,立刻認為這兩人之間內情不簡單。于是,用眼神趕走所有員工,臨走前還說:“兩位慢談,需要咖啡或茶時,請通知我們。”

    門被關上,錢莫憂瞠目結舌地看著那扇關上的門,臉上露出佩服到五体投地的神色。

    “我看我這輩子都休想干到總監了。你看他威武能屈、五斗米能折腰,連一分鐘的猶豫都沒有就原諒我,果真置個人尊嚴于度外。”

    冷昊雙臂交握在胸前,雙唇先是一抿,繼而看了一眼手表,開口說:“廢話少說,你是要跟我說什麼?我看在我妹妹的分上,再給你五分鐘。”

    錢莫憂怔怔地看著冷昊,腦子一時間沒法子轉過來。

    “你等一下,我要醞釀一下情緒。”錢莫憂背過身,努力回想剛才她發飆的場景--

    他板著冷臉,當著所有人的面說--

    “我為什麼要回答你的問題?因為你很有禮貌嗎?”

    沒錯,她當時是好像不客氣了一點,因為她以為自己被鬼纏上,嚇得半死啊。錢莫憂霍然轉過身,一手叉腰,一手指向他說道:“我認為你應該要回答我‘你上周五是不是在某某路五號的頂樓?’這一題!因為我不幸被你妹撞到,手肘現在還有個直徑五公分的血口、屁股上還有塊五公分的大瘀血。上下樓梯時要扶著腰、睡覺時要托著脖子,我才有法子躺到床上。這樣的理由夠充分了吧?”

    “我妹撞你的事,我已經用親自前來試音回報了。況且這事和你剛才的問題,是兩碼子事。若你的傷勢如此嚴重,應該要跟公司請假,所有該付的費用,我們不會積欠。”

    冷昊瞪著她氣到紅通通的臉頰,不明白這個剛才在總監面前當縮頭烏龜的家伙,怎麼有膽子在他面前如此氣焰高張?

    他是冷昊,從來只有他擺架子給別人瞧的分。而這家伙先是要求他試音,現在又“命令”他一定要回答問題,分明膽大妄為。

    “我沒有要用我的傷勢敲任何竹杠,我只要求換你一個答案--上星期五晚上你是不是在某某大樓的頂樓,用你的手機聲音把我嚇個半死?”錢莫憂被惹毛,徹底忘了要怕,就是雙手叉腰與他互瞪。

    “我嚇你有什麼好處,我只是剛好在那里。”他說。

    “所以真的是你!你不是鬼,你也沒有被附身?一切都只是因為你那該死的手機鈴聲?”

    錢莫憂衝到冷昊面前,每說一句,就忍不住用手戳他一下。

    她每戳一下,冷昊的嘴角就緊抿一寸。

    “我的手機鈴聲沒有該死!是你膽小如鼠!”冷昊白牙一閃,冷臉直逼到她的面前。

    “那天我叫你時,你為什麼不回答?為什麼我沒看到你?”她張牙舞爪地瞪著他墨鏡上的自己。

    “因為我躺在地上。”

    “躺在地上做什麼?”她瞪著他,一臉他有陰謀的懷疑表情。“想要一舉嚇死我?”

    他一指擋住她太靠近的小臉,居高臨下地瞪著她,根本不想談那天的事。

    “我躺在那里與你何干?我嚇死你,有何利益可得?況且,我當日與你素不相識,你叫我我又何必回答?”

    “我叫你是因為我太好心,就怕你死在那里。”錢莫憂雙手叉腰,氣到頭頂冒煙。

    “我死了,也是我活該。”

    錢莫憂雙掌抓住他的襯衫前襟。“你死了是你的事,但我見死不救會有罪惡感。”

    “那是你的事。”冷昊扯開她的手,不能置信怎麼會有女人這麼野蠻。

    “為什麼后來我和管理員上去時,你就不在那里了?”她的手又抓上他的前襟。

    “因為我離開了。”他摘下墨鏡,冷眼瞪到她眼前。

    錢莫憂感覺一把怒火直衝腦門。

    “有沒有人說過,跟你說話讓人很想腦充血?”她從齒縫里迸出話來。

    “沒人敢。”冷昊板著臉拉開距離,大步往門外走。“你的廢話扯得夠久了,我要走了。”

    “什麼!沒有這回事,你沒聽過使命必達這回事嗎?你若是不試音,今天就白來一遭。生命怎麼可以這樣浪費!”錢莫憂立刻跳到他面前擋路。

    “我明天出國。”他看著她發亮的眼睛說道。

    “那你再給我五分鐘,我們之前就再無恩怨情仇。總之,只要你願意試音,就算要我去跟你妹道歉說我的摩托車不該擋在她面前都沒問題。”錢莫憂咧出一口白牙,陪著笑臉說。

    “你沒有自尊嗎?”他睨她一眼,眼神十足不屑。

    錢莫憂認真想了一下后,吞吞吐吐地回答:“好像沒有。”

    冷昊臉上閃過一陣笑意,快到她認為是她眼花。

    他轉身,旋即在下一秒走到門邊。“開門。”

    “你--”以為你是皇上啊!錢莫憂咬住舌頭,幫他打開大門。“請慢走。”

    冷昊看她一眼,認為這個小不點演技差勁到極點。她臉上明明一副希望他快快滾開的表情。

    “你有什麼話要說?”他在墨鏡下瞪著她,心里卻覺得她算有膽識。

    “小的竭誠地希望‘您’能再度考慮前來我們這里試音的可能。‘您’的聲音此生難得几回聞,我們真的很希望能有榮幸將它呈現在廣告中。”錢莫憂大聲說道,反正拍馬屁又不會少一塊肉。

    只要這個家伙同意試音,廣告部的導演大頭--也就是紀明仁的好友,也許就就能快快交片。這樣一來,大頭欠她一個人情,也許會願意推她和紀明仁一把啊。

    “還以為你狗嘴吐得出象牙來,還真是高估你了。”冷昊冷笑一聲,瞄她一眼。

    錢莫憂臉色一變,還來不及阻止自己就先瞪了他一眼。

    “兩位談完了嗎?”站在門外不遠處的總監馮定一看到冷昊,立即上前寒暄。

    冷昊瞄了總監一眼,語調涼涼地說:“貴公司應當是孔子‘有教無類’的推行者。”

    “冷先生的意思是?”總監維持著笑臉問道。

    “招募她這樣一個對于未來客戶咄咄逼人的員工,真是很有愛心。”冷昊涼涼朝錢莫憂飛去一眼。

    “你根本不是來慰問傷勢,而是來捅我一刀,看我會不會傷重不治的吧。”錢莫憂脫口說道。

    “錢莫憂,你退下。”總監皺著眉擋到錢莫憂面前,還踩了她一腳。“冷先生,錢莫憂的事,我會妥善處理,絕對不會影響到我們雙方合作。我們公司絕對可以替‘男爵’的副牌做出最好廣告。”

    “嗯。”冷昊涼哼一聲,頭也不回地往外走,離開辦公室。

    錢莫憂站在總監背后,對著冷昊的身后比中指。

    “錢莫憂--”總監轉頭要開口,神色驟然一變。“你對我比中指!”

    “不,我是在對冷昊比中指。”錢莫憂說。

    “他是我們的大客戶!你跟我進辦公室!”總監精品鞋的木制鞋跟叩叩叩地踏在大理石地板上,帶著一種引人入刑房的不安。

    錢莫憂在心里詛咒了冷昊一万遍,因為打從在頂樓遇見他之后,她就沒好事,她希望這輩子再也不要看到他。

    但是,冷昊是公司的客戶。可想而知,她待會儿一定會被總監釘到滿頭包的。

    而她早就給了自己一個工作底線,絕對不主動辭職,絕對要撐到總監對她刮目相看為止。到時候,總監就會用巴結的語氣苦苦哀求她接任“專案美术”一職,要用諂媚的句子說公司如果沒有了她,就沒有了創意、沒有靈感……

    “錢莫憂!”總監一回頭看到她居然站在原地發呆,火氣更大,暴龍般狂吼出聲:“給我過來!”

    錢莫憂睜大眼,驀地從她的美夢驚醒,這才想起現實就是總監等著削她一頓。加上現在世道景氣不好,她不能沒有這份薪水。就算待會儿罵上半個小時,她也得乖乖受教,前景真是堪慮啊。

    而導致這一切后果的人--

    就是冷昊!

    不管了,她待會儿一定要傳APP跟莫愁抱怨,不然她會爆炸的。

作者: ayoi    時間: 2016-2-2 03:58 PM

第4章

    換個角度想。你一早就過得這麼糟,接下來不管發生什麼,都會覺得很幸運吧。

    錢莫愁坐在“卡比”咖啡廳的窗邊,邊曬太陽,邊回簡訊給自覺倒霉到快死的姊姊的WHATSAPP簡訊。

    姊姊把冷昊臭罵了一百零八遍,活像是想把他吞進肚腹里。

    但在錢莫愁看來,只覺得他們之間有火花--畢竟,她小說里的主角都是這樣互相吸引的。

    上次的吸血艷鬼和狂魔就是。他們老是看上同樣的獵物,有回兩人在動手搶奪獵物前卻天雷勾動地火,從撕裂對方肢体的舉動演變成在汩汩鮮血中分享獵物與吻。

    好了,我趕稿去了。免得總監待會儿又來找碴。錢莫憂說。

    祝好運。錢莫愁回完簡訊后,又趴在桌上曬太陽,白皙小臉被曬得微紅,可她沒有移動的打算。

    錢莫愁揚起嘴角,決定以后都要努力地在中午前清醒。她有兩百件快樂計划清單等著她實行,但是今天她決定她的快樂就是--

    曬太陽。

    突然間,被人注視的感覺讓她抬頭看向桌邊。

    她對上那雙想解剖她的利眸。

    是那天在“聽海”咖啡廳的男人!

    她皺起眉,因為再次因他而一窒的胸口。她的快樂計划里或者包含了“談戀愛”一題,她對他或者也多了點在意。但--

    那並不代表她今天就要開始談戀愛。

    “吵到你了?”男人臉上毫無內疚之意,直接在她面前坐下。“我先自我介紹,我叫關德雷。”

    “你在這里做什麼?”她沒打算要自我介紹。

    “喝咖啡吃早餐曬太陽。”關德雷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這里不能抽煙,老板會抓狂。”

    “我平時很少抽,那晚是陪你。”關德雷一笑,盯著她的臉說。“你看起來好一點了。”

    錢莫愁一聳肩,仍然維持趴在桌上的姿勢。“你不用上班?”

    “休假中。”

    錢莫愁點頭,繼續一動不動地曬她的太陽,看著窗外。

    他也沒再開口,兩人便一直維持著她看窗外、他看她的姿勢。

    錢莫愁趴到手麻,再抬頭看他時,發現他仍肆無忌憚地盯著她,好像她是他的囊中物一般。她于是也抬頭不客氣地打量起他--

    有那麼一絲絲混血儿的感覺,也許是因為輪廓太深、也許是因為眼窩太深,也許是因為他深知自己的魅力,或者是事業有成,所以他的身上散發一種讓人印象深刻的自信。這種魅力和自信,讓他就連白襯衫都穿得比別人有型。

    “你--”

    “你想問什麼?”

    兩人同時開口。

    “你襯衫在哪里買的?”她問。

    他微一挑眉,沒預料到她會問這個問題。

    “我帶你去。”關德雷起身,站在桌邊等她。

    她沒應聲,伸了個懶腰,舒服地眯起眼。

    他緊盯著她唇角那抹淺淺笑意,眼神專注得像是要將她烙印在心里一般。

    “我不喜歡逛街。”

    “你可以在那一間店里找到你未來一年份的襯衫。”

    “贊。”錢莫愁從座位上起身,把錢放在桌上,向老板揮揮手后,率先走出咖啡廳。

    “我的車在這里。”他握住她的手肘,有禮但不容拒絕地扶著她往前。

    錢莫愁呼吸到他襯衫上混著陽光、煙草和松木的味道,她用力深吸一口氣。

    “你很好聞。”她說。

    他停下腳步,低頭看著她黑白分明的眸光。

    “是在跟我調情,還是純粹喜歡我身上的味道?”他問。

    “只是想問你用的是哪個牌子的洗衣精或沐浴乳,才能洗出這種味道?”她踩在人行道的紅磚上,孩子游戲似地避開那些紅磚與紅磚間的接縫。

    “我回去問我的管家再告訴你。”他笑望著她孩子氣的舉動。

    “那就不用了。”

    “又怕我要你電話?”關德雷停下腳步問。

    “你懂讀心术嗎?”錢莫愁笑看他一眼,發現自己喜歡這種不用開口解釋,就被懂得的感覺。

    “我的車到了。”他沒回答她的問題,指指路旁的一輛黑色雙人跑車。

    “雙人跑車,是不希望載人?”

    “你是第二個坐上這輛車的人。”他為她打開車門,淡淡一笑。

    “喔。”錢莫愁不想多問,鑽了進去。

    “啊!”她尖叫一聲,因為沒預料到副座的桶狀座椅如此低陷,她整個人像是躺在車子里一樣。

    “媽啊!”她驚訝地脫口說道:“我以為只有在醫院做正子掃瞄,還是馬戲團火箭升空時,才會有這般光景。”

    “能躺著便不用坐著,很好。”他坐在駕駛座,發動了車子。

    錢莫愁驚訝地看他一眼,已經不再去想他和她為何會有這麼多共同點了。

    車內淡淡的小羊皮味道飄進她的鼻尖,她淺淺地吸了一口,決定自己還滿喜歡這個味道的。

    他坐在駕駛座里,看著她呼吸著車里的空氣。

    她和他一樣,會用嗅覺探索環境。

    關德雷側過身,替她扣上安全帶。

    錢莫愁縮了下身子,不確定自己心跳是否快了一拍,更不敢去看他的眼是否又鎖著她,于是她仰頭看著車頂,故意用一種稀松平常的語氣說:“我可以自己扣安全帶。”

    “這安全帶有特殊設計,一般人不會用。”他說謊,他只是想聞到她身上的味道。

    她的洗發精有石榴味道,一種微暖、慵懶的香。

    “我應該開車跟在你后頭,這樣待會儿才能自己回家。”他的安全帶會不會系得太久了一點?

    “我可以送你回去,而你不該這麼隨便坐上陌生人的車。”他直起身,黑黝雙眼找著了她的。

    “咖啡廳的老板看過你,你要毀屍滅跡、無聲無息的消失,沒那麼容易。”她定定地看著他。

    關德雷笑了--黑眸微眯,眼尾淡淡的魚尾紋讓他多了分人性與性感。

    可錢莫愁又皺眉了,因為她起了雞皮疙瘩。這樣動情的反應,代表她對他的笑聲有反應。

    但,她不知這樣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錢莫愁很快就忘了她的擔心,因為當她在他車上聽見“KISSMEKATE”的專輯時,她嚇到連后背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這張專輯當然不是什麼百年難得一見的珍寶,只是她剛好也有一張,所以才會訝異。

    她當時因為看了“午夜巴黎”喜歡上Cole Porter那種屬于巴黎小酒館的歌聲,所以找來了他寫的這部曾經叱吒一時的歌舞片“KISS ME KATE”--內容是一對離婚的明星夫妻,因為在電影里飾演情人,最后由針鋒相對到愛火復燃的故事。

    她還因此寫了一本小說《死了也要愛》--寫一對吸血鬼夫妻在離婚三百年后,因為共同對抗驅魔人而舊情復燃的故事。還破了她個人小說的最好賣座紀錄。

    錢莫愁一邊聽著歌舞片的音樂,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

    她與他之間有太多的相似,這人是真實的嗎?還是她幻想出來的男版錢莫愁?

    “到了。”關德雷在一間以羅馬柱為主裝潢的白色店家前停下車。

    他側身望著上車后始終不發一語的她。

    她正怔怔地看著他。

    “替你打開安全帶。”他說。

    她驀地伸手捏住他的臉龐。

    他挑起眉,因為她用的力道不小。

    “捏起來很真實。”她喃喃自語著,松開了手。

    “啊!”她的下顎被他握住抬起。

    他與她的距離不過三公分,近到能感覺到彼此呼吸。

    雖然錢莫愁認為他絕對感覺不到她的呼吸,因為她現在根本不敢呼吸。

    “摸起來很柔軟。”他的指尖滑過她的下顎肌膚。

    “喔。”錢莫愁僵著身子,卻沒立場叫他滾開,畢竟是她先去碰他的。“可以下車了嗎?”

    關德雷的指尖拂過她微抖的唇瓣。

    “會癢!”她打開他的手,很快地走下車。

    關德雷隨之下車,扶著她的手肘,走向門口用著黑色英文花邊字体寫著英文“男爵”的店家。

    “走吧,我的襯衫都是在‘男爵’選購的。”

    “哈,我姊如果知道我來‘男爵’買衣服,一定會宰了我。”錢莫愁笑出聲,卻沒停下腳步。

    這里美得像博物館,參觀一下也無妨。

    錢莫愁抬頭看著石制的旋回梯、挑高的白色雕紋羅馬柱、寬闊的白色沙發、鮮紅地毯及几片畫龍點睛的窄高彩繪玻璃窗,突然打住了腳步。

    她聞到了高不可攀的氣息。

    “我只帶了一千塊。”她壓低聲音對他說。

    “你不用付錢。”

    “因為你要拿槍出來搶劫?”她翻了個白眼,看到他眼中笑意一閃。“無功不受祿,我先走。下次再自己來。”

    她朝他一揮手,轉身要走。

    他的大掌在空中握住她的手。

    他的体溫傳入她的掌心,她又起了雞皮疙瘩,她甚至發現自己喜歡被他握著的感覺。

    “你每挑中一件襯衫,就請我吃一頓飯。”他說。

    “價格不拘?”她一挑眉,不確定現在是誰占誰便宜。

    “當然。”

    “那走吧。”錢莫愁用了點勁,但他卻沒要放手的打算,她也就由他握著了。

    她的幸福計划里有一條--感覺良好的話,不抗拒新玩意儿。

    “歡迎光臨。”穿著西裝的店長一看到關德雷,立刻大步而上。

    “關先生,歡迎您。不知道您到台灣了,這是第二次見到您的新造型了。有什麼需要為您服務?”店長說,目光在關德雷和女子交握的手上停留了零點一秒。

    “准備貴賓室。”關德雷握著錢莫愁的小手,繼續往前走。“替錢小姐准備衣服,她應該是穿4號,但她喜歡寬松,給她6號。”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寬松衣服?”錢莫愁問,自己先笑出聲來。“因為我現在就穿得很寬松。”

    “因為我會讀心术?”關德雷望著她的笑,頭也不回地對店長說:“麻煩替錢小姐准備一杯卡布奇諾,肉桂粉多加一點。”

    “你真的會讀心术。”她這次真的嚇到,努力想抽回手,免得他不小心經由接觸,讀了她太多心事。

    “事實上--”他彎下身,在她耳邊低語:“我只是在離開咖啡廳前看了下你桌上的結帳單。”

    “你作弊。”錢莫愁大笑出聲。

    忍不住好奇回頭的店長用力眨眼,以確定眼睛沒花,因為關德雷居然在笑。

    他每年都會見到這個大客戶一到兩次,算算時間也有三年了,卻從沒見過他笑過。看來這位小姐顯然是個特別人物。

    “兩位這邊請。”店長雖然好奇地想多看兩眼,卻還是維持著一貫的淡然有禮。

    介紹關德雷來店里的李爾先生交代過,關先生不喜歡別人太熱絡。當然,也絕對不能對他失禮,關先生骨子里有很講究規矩的一面。

    錢莫愁被關德雷拉著走進貴賓室。

    “兩位請稍坐,我們這就去為你們准備一切所需。”店長鞠躬后退了出去。

    貴賓室設計簡潔,只有一整面牆的穿衣鏡,一盞華麗的水晶大吊燈、一張黑色桌几及一張黑色的天鵝絨長躺椅。

    錢莫愁放開他的手,迫不及待地把自己埋進沙發里。

    “怎麼這麼舒服。”她一坐進沙發,立刻閉起眼。

    本日太早起床還在調時差,任何可以躺下的椅子,她都可以一覺到天黑。

    “客戶坐得愈久、享受愈尊榮的服務,就愈會覺得一擲千金是必要。”關德雷遞了顆抱枕到她懷里。

    她摟著抱枕,打著哈欠,半趴在沙發扶手上看著他。

    “我一定要試穿衣服嗎?”她問。

    關德雷眉也不動地拿起內線電話說:“找一位跟錢小姐身材相仿的人,展示衣服。”

    “這麼大牌,這間店你有股份不成?”她知道語氣該表現多一點的震驚,但她現在躺得很舒服,懶得裝不出驚訝語氣。

    “不。但我在這里的消費,足以讓我擁有這些服務。想睡的話,就躺一下。”關德雷的指尖畫過她眼下的黑眼圈。

    錢莫愁身子一顫,她握住他的手,小臉逼到他面前,學他看她的樣子緊盯著他。

    “你對我有意思,對吧?”她問。

    “你說呢?”他沒迎前也沒后退,只是定定回望著她。

    “如果你不是已婚、有女朋友、未婚妻、也不是什麼殺人犯,或是變態狂,不如我們交往吧。”她得寸進尺地捧住他的臉龐,果然發現自己並沒有任何想推開他的念頭。

    她真的還滿喜歡他的。否則,和他靠得這麼近,早就逃之夭夭了。

    “你不說話是什麼意思?”她皺起眉。

    關德雷看著她,看著她雙眉間那道對她年紀而言,顯然太深的皺痕。她到底是有多常皺眉,才會有這道痕跡?

    “我是在想--有何不可呢?”他扶住她的腰,低頭在她額間落了個吻。

    她倒抽一口氣,感覺血液瞬間加溫到沸騰。

    慌亂地抬頭看他,他黑眸瀲灩著笑意,像是看透了她的意亂情迷一樣。

    她重重咬了下唇,强迫自己要表現得跟他一樣若無其事。不然,至少也要表現得很老練。

    “好,那你從這一刻開始善盡男友義務。”錢莫愁把頭靠向他的肩膀,替自己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等下幫我挑衣服吧,反正你對他們家的衣服了若指掌。”

    “你找我交往,該不會只是因為懶得挑衣服吧?”他一挑眉,大掌撫過她的長發,對于那滑過指尖的順滑度感到滿意。

    “你說呢?”她仰頭對他一笑。

    關德雷一手貼在她身后沙發,鼻尖輕觸著她的,在她的眼里閃過一抹羞澀時,他感覺到自己的欲望正失控地沸騰。

    他驀地吮住她細白的耳珠子,在她耳邊說道:“我說,你孤獨了太久,需要有個人依偎、有個人照顧、有個人給你溫暖。所以,你該和我戀愛。”

    錢莫愁全身輕顫不已,他放肆的舉動以及心事被他看穿的心虛讓她直覺地伸手想推開他。

    但她的動作太慢。

    下一刻,關德雷的大掌扣住她的后腦勺,吻住了她的唇。

    几天后的星期五晚上,兩姊妹在錢莫憂住處碰面。

    錢莫憂聽著妹妹訴說著前几天在“男爵”貴賓室里發生的事情,興奮得像猴子一樣地在床上亂叫亂跳。

    “錢莫愁,快點把那一段寫到你的小說里,太肉麻太精采!”錢莫憂興奮到臉發亮,好似經歷那段的人是她一樣。

    “這一本不需要。我這次的男女主角對于吸血比較有興趣,他們正在歐洲城堡里對抗想獵鬼的主教,順道找回男主角被挖出的藍魔眼珠。”錢莫愁說,手卻不自覺地捂住胸口。

    她現在只要一想到關德雷,胸口就會脹痛--她原本還以為只有經期前才會如此,果然戀愛會改變荷爾蒙。

    “我不要聽藍魔眼珠或是什麼開膛剖腹的家伙,我對你和關德雷這一對比較有興趣。你給我從實招來--”錢莫憂抓住妹妹的手,小臉湊到妹妹面前。“那一吻如何?精采嗎?刺激嗎?”

    錢莫愁清清喉嚨,把姊姊推到旁邊坐好,免得姊姊又跳到她的身上--莫憂開心時,會有把人扑倒的習慣。

    “我只能慶幸,店長及時進來。”錢莫愁盡可能平靜地說。

    “否則--會怎麼樣?”

    “我會讓他為所欲為。”她說。

    “哇!”錢莫憂整個人彈跳起來,立刻飛扑到妹妹身上。“錢莫愁,恭喜你發情了!你臉紅了!”

    錢莫愁捂著發燙的耳朵,聳肩裝出不以為意的樣子。“發情的時候,体溫本來就會升高。”

    “媽啊,你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現在是在刺激我,沒有人可以愛嗎?”

    “你跟紀明仁沒有進一步進展?”

    “唉。”錢莫憂一臉憂慮仰頭望天,哀怨地捂著胸口,用一種舞台劇的語氣說:“你的情路順暢,可我在對著冷昊那一吼之后,紀明仁如今看到我,就只是禮貌地點頭打招呼,再也沒問過我何時要一起出去喝茶吃飯用宵夜了。”

    錢莫憂整個人倒在床上,把臉埋到枕頭里假裝啜泣。

    “還能演,顯然沒有很慘。”錢莫愁拍拍姊姊的頭。

    “當然啦。都沒交往,就哭得死去活來,這樣很不划算耶。”錢莫憂躺平在床上。“只是,真的滿惆悵的。好不容易有點火苗,現在只因為真面目提前曝光,就灰飛煙滅,實在是很捶心肝啊。”

    “戀愛應該在一開始就讓對方看到最真實的你才對。如果最糟的你,他都能接受,之后的每次見面,不都會是大加分嗎?”

    “話這樣說沒錯,但科學研究說男人重視視覺,能不能往下發展,他們都早在第一印象時,就已經打好分數了。況且,戀愛總是要以夢幻開始,才有浪漫發展的空間。一開始就看到對方摳腳丫、挖鼻屎的習慣,嚇都嚇壞了喔!”錢莫憂盤腿坐起身,一本正經地說道。

    “你也不過多談我一、兩次戀愛,居然就敢以專家自居。”錢莫愁哈哈笑,拍了姊姊一下。

    “但我每次都努力愛得轟轟烈烈,像仙女棒一樣燃燒殆盡。”

    “像你罵冷昊那麼轟轟烈烈嗎?”錢莫愁趴在床上,一手托腮看著姊姊。“你最近在APP里罵他的字數總量,多到我可以寫一個段落了。”

    “那就便宜你了,直接打進書里,就不用想了。”錢莫憂說。

    “你罵得很沒創意,通通不能用。”錢莫愁說。

    “可我罵得很爽,有種踢到他的真實感。”錢莫憂對著大枕頭左一拳右一腿地在床上滾來滾去。

    “這麼不爽,你就當面踢他啊。他下周一不是還要去你們公司試音嗎?”錢莫愁從床頭邊拿起保溫罐喝了口水,想看出姊姊對冷昊有沒有意思--

    愈是敵對愈代表火花四射,她的小說邏輯是這樣的。

    “冷昊是我們公司捧在手里的大客戶,我如果有種敢踢他一腳,接下來被踢出公司的人就是我了。”

    “好吧。既然這麼無聊,那我們就少說一點吧。”錢莫愁看她一眼,決定繼續埋頭寫小說比較有趣。“我要去工作了。我答應編輯這星期要交第四章的。”

    “我精神上給你支持。”錢莫憂抓起已經看過几次的漫畫《鬼燈冷徹》,繼續對著劇情哈哈大笑起來。

    怪了,她怎麼愈看那個管理地獄的男主角冷徹,愈覺得眼熟?

    “嚇死人喔!冷昊長得和這個主角很像。他平時戴個大墨鏡,讓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一拔下墨鏡后,眼睛就這麼細細長長的、唇就這麼薄薄冷冷的、說起話來就讓人想拿長刀砍他。”錢莫憂抓起漫畫衝到妹妹面前,用力揮舞。

    “你不是很愛冷徹?”錢莫愁挑眉問道。

    “但我一點都不想見到真人版的‘冷徹’,這種人還是像漫畫一樣留在地獄當他的執行長比較好。”

    錢莫愁看著姊姊,不知道她是否發覺她提到冷昊的比例實在太多了一點。除非是真的很討厭,否則就是不自覺地在意。

    鈴鈴鈴……

    錢莫憂跳回床邊轉動兩圈,在枕頭底下抓起她的手機。

    “喂,哪位?”錢莫憂大聲說。

    對方沉默了一會儿。

    “我妹冷芳如邀請你明晚用餐,親自向你致歉。”冷昊生硬地說。

    “不用多禮。”

    錢莫憂啪地掛上電話,跳到妹妹面前,滿臉通紅地大聲說:“耶!我掛冷昊電話了。”

    “喔。”錢莫愁打開筆電檔案,看著她的上個段落--

    青蓉儿五指砍向卡羅的脖子,卡羅的血火山爆發般地噴灑于四壁。

    “你找死!”卡羅大吼一聲,歪著脖子扑向青蓉儿……

    鈴鈴鈴……

    “喂,到底想干嘛?我的時間很寶貴,連三十分鐘都沒有,就只給你三秒鐘。”錢莫憂得意洋洋地蹺腳坐在床邊。

    “你說話的時間就超過三秒了。”冷昊說。

    錢莫憂倒抽一口氣,火冒三丈地說:“再見。”

    “我妹妹年紀小,對于撞傷你一事一直耿耿于懷。如果不讓她看到你沒事,她每天都在自責。”冷昊快速地說完。

    “那你就要負責跟你妹妹解釋清楚啊!你看過我了,我壯得像頭牛,那天昏倒只是因為肚子太餓。”錢莫憂說。

    錢莫愁不看電腦,改看開始齜牙咧嘴中的姊姊。

    “我妹妹怕我因為擔心她會內疚而隱瞞真相。”

    “那她為什麼不自己來看我?”錢莫憂翻了個白眼,扮了個鬼臉。“沒聽過被害者去探望加害者的,你當我是聖人還是諾貝爾和平獎得主?”

    錢莫愁在一旁附和地點頭。

    “我妹芳如斷了五顆牙,額上縫了好几針,現在還不願意出門。”

    “也是啦,對一個二十二歲的小女生來說,根本是世界末日。”事實上,車禍后還是她搭著救護車陪著冷芳如到急診室的。

    冷芳如當時只會縮著身子猛哭,和她哥哥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

    “所以你同意過來看她?她想請你在家吃飯。”冷昊說。

    “你也會在?”錢莫憂的眉頭皺起來,雙唇也抿成一直線。

    “我后天早上才回國。”

    “好,那我去。”錢莫憂眼睛滴溜溜一轉,皮笑肉不笑地學起他冷冰冰的語氣說:“正確時間地點,你再傳簡訊告訴我。就這樣了。”

    錢莫憂放下手機,衝回妹妹身邊,雙手叉腰得意地說:“這一局,錢莫憂一分。”

    “你確定是你得一分?不是人家一通電話來,叫你去陪妹妹吃飯,你就乖乖摸著鼻子去了嗎?”錢莫愁坐正身子,一本正經拍著姊姊肩膀。“你真像一個唯命是從的小媳婦啊。”

    “錢莫愁!你明知道我是佛心來著,才答應要去吃飯的!”錢莫憂整個人飛扑到錢莫愁身上,開始對她上下其手--

    進行搔癢攻擊。

    “救命啊!”錢莫愁笑到像蟲一樣地在床上扭個不停,笑到喘不過氣來。

    錢莫憂看著笑到滿臉通紅、五官都皺到一塊儿的錢莫愁,她突然攬住妹妹的頸子,緊緊地抱住。

    “記得跟你談戀愛的人,也要讓你這麼開心喔。”錢莫憂說。

    錢莫愁看著姊姊,喉頭哽咽了。

    姊姊就是姊姊,不論怎麼樣就是會擔心妹妹。

    “也許是我讓他這麼開心啊。”錢莫愁拍拍姊姊的臉頰,頑皮地說:“那你也要讓冷昊開心喔。”

    “我沒有要讓他開心!”錢莫憂氣急敗壞地又朝妹妹使出攻擊。

    兩姊妹再度又叫又笑地在房內鬧成一團……

作者: ayoi    時間: 2016-2-2 04:00 PM

第5章

    冷昊在切斷手機的几分鐘后,仍然維持著看向餐廳窗外的姿勢--

    窗外紅色的東京鐵塔正在夜色里閃耀著光芒。

    他的助理方大為看著冷昊的唇角,不知何故竟有種他正在偷笑的錯覺。但,冷先生剛才通電話的聲音冷靜得一如平時,所以應該只是錯覺吧。

    “明天的行程。”冷昊朝方大為伸出手。

    方大為連忙找到行程表,遞上平板電腦。

    冷昊很快看了一下,又遞回平板電腦。“我要提前一天回台灣,改搭明晚的飛機。”

    “那后天早上參訪傳統手繡坊的行程,幫您提前到明天下午,好嗎?”方大為嘴里這樣說,心里卻在哀嚎。

    太好了,此回的東京行程,已經從很趕變成超人行程!加上冷先生習慣一回到台灣的隔天,就要看報告--他這兩天看來是不用睡了。

    “你依照原訂時間回台灣,后天再來上班即可。”

    “是。”方大為精神立刻抖擻了起來。“冷先生提前回國,有什麼行程需要安排?”

    “沒事。”

    冷昊戴上墨鏡,起身走出餐廳,擺明了不想多談。

    他不過是擔心那個怪女人把他妹妹也變得怪里怪氣,所以才要趕回去瞧瞧的。

    “請問你是冷昊先生嗎?可以請你簽名嗎?”一個年輕女子拿著筆記本,一臉興奮地問道。

    冷昊看了方大為一眼。

    “很抱歉,冷先生有急事要趕回飯店。”方大為帶著有禮的笑容,擋在女子面前。

    “只是簽個名而已。我很喜歡冷先生設計的襯衫,立志將來要跟你一樣到‘巴黎制衣公會學校’讀書。我知道那里錄取率很低,一千名申請者,只錄取六十個,但是我以你為榜樣,我會加油的。”年輕女子說道。

    冷昊從墨鏡后看著她,那對又圓又亮的眼神讓他想到錢莫憂。

    他朝年輕女子伸出手,接過筆,在對方的手帳封面上簽下名。

    方大為訝異地看他一眼,卻沒多說什麼。

    “謝謝!謝謝!”年輕女子高興到眼眶含淚,一連迭地說。

    冷昊頭也不回地往回走,因為餐廳里的注意力已經開始集中在他身上。

    “是名人嗎?感覺很眼熟?”

    “啊!他是‘男爵’的設計師冷昊。就是開在銀座那間宮殿一樣的‘男爵’。那個品牌很厲害,好多名人和王室都指名要他們家的襯衫……”

    “好有型喔。”

    冷昊不知道身后討論他什麼,但他聽得出大家當他是神話一樣的尊敬語氣。

    只有那個留著清湯掛面頭的小不點錢莫憂沒當他一回事,一下在他面前氣得東倒西歪、一下子又被他嚇得半死。

    冷昊低笑了一聲,走出大門。

    方大為一開始還以為自己耳背,卻沒膽詢問冷昊在笑什麼,連忙上前替他打開已經在路邊等待的車子,內心期望著他的老板還是繼續冰冷冷下去好了。

    那樣總比笑得讓人頭皮發麻,來得容易伺候吧。

    青蓉儿昨晚竟敢說他難伺候?

    哼,分明是她不懂投他所好。

    車子停下,卡羅走下車,冷唇上還留著剛才狩獵的鮮血溫度。

    他走過暗巷,忽而傳入鼻尖的一縷冷香,讓他勾唇一笑。

    他假意往前走了一步,身子卻倏地飛進窄巷之間,抓住了那縷折磨他的冷香。

    “躲在這里,是想勾引誰!”

    卡羅大掌扣住她最多二十吋的纖腰,在她還來不及說話前,便糾纏住她的唇舌。那一吻激起彼此的欲望,二人唇角的獠牙全因欲望而顯露。

    卡羅的唇隨之往下,牙尖刺入青蓉儿的胸前。

    青蓉儿意亂情迷地低哼出聲,小手卻抓住卡羅的長發。

    “為什麼都沒打電話給我?”青蓉儿火紅的眼瞪著他。

    “寶貝,我們只要用意念就能溝通,為什麼還要用電話那種老式工具……”

    “天啊!因為我想關德雷打電話過來。”錢莫愁抱著頭啪地一聲倒在桌上。

    這是什麼狀況,她居然忘了自己正在寫小說,滿腦子只想著關德雷為什麼還不打電話給她。

    万一待會儿寫到親熱戲時,還忘情地把男女主角的名字換成關德雷和錢莫愁,被編輯看到后,她還要做人嗎?

    錢莫愁從電腦前跳起身,決定打電話給關德雷。

    他們几天沒聯絡了?三天!

    這樣算正常嗎?

    她不知道,畢竟她只談過半次戀愛。

    那時,關博文狂戀她。每天每時每刻,只要她出門,無事人關博文就會在門口等她,像是要尾隨她到天涯海角一樣。

    現在,她有點明白關博文的心了。

    因為她會想關德雷,會想要快點看到他。

    三天沒消息好像真的有點久,姊姊談戀愛時,好像也沒有那種三天不聯絡的情況啊。

    錢莫愁從大背包里挖出通常在家時不開機、卻為了他而終日待機的手機。

    無奈是她撥號撥了大半天,電話根本打不出去。

    她瞪著手機,這才發現它又秀逗了,現在根本是處于沒訊號的狀況。

    媽啊,它究竟是多久之前沒訊號的,難怪姊姊這兩天都打家里電話給她。

    錢莫愁啪地打向額頭,急忙重新開機--以前這樣就會恢復正常的。

    這下可好,關德雷該不會以為她才是始亂終棄的那個人吧!

    說了要交往、吻也吻了,然后就關機不接電話。

    錢莫愁用力搖著手機,好似這樣它就會快點有訊號一樣。

    “天啊!錢莫愁,你在做什麼!”錢莫愁忍不住笑了出來,然后又垮下了臉。

    她這麼在乎關德雷,實在有點可怕。

    她瞪著重新開機的手機,發現除了五通簡訊之外,一通電話都沒有。

    錢莫愁倒在地上,突然感到四肢無力。對喔,她今天起床后到現在已經六小時,滴米還未進啊。

    錢莫愁按下簡訊,有氣無力地看了兩封銀行借款、兩封百貨公司新品上市的廣告信。最后一封,讓她像喝到了鮮血的吸血鬼一樣地彈坐起來。

    想找你去吃泰國菜,有空打電話給我。關德雷。

    錢莫愁笑了,突然覺得世界變光明,覺得她的快樂計划之一“勇敢去愛”,一定可以順利執行的。

    “猜到我不愛決定餐廳、連我喜歡吃泰國菜都知道,還有什麼不知道?真懂讀心术喔。”她把臉埋入雙掌之間,悶聲說道。

    天,她的唇角一直往上揚是怎麼一回事。如果她現在走出門,所有人一定會以為她是愛笑的莫憂。

    錢莫愁用兩根手指壓住唇角,偏偏唇角就是要上揚到無法無天的程度,害她只好抱著抱枕,在地板上亂滾亂叫一通,直到笑得沒力氣之后,才抓起電話,用一種還算正常的語氣說--

    “關德雷,我錢莫愁。哪里有好吃的泰國菜?”

    “干嘛特地跑來接我,我自己搭小黃過去就好了。”錢莫愁坐進關德雷的低底盤跑車副座,再度瞬間成為斜躺姿態。

    “下回我要帶顆枕頭來。”她咕噥道。

    “幫你准備了。”關德雷從后方拿過一顆抱枕放到她懷里。

    “你是神仙教母嗎?那快點變出一桶黃金吧。”她睜大眼,把臉埋入抱枕里。“好香!有松木的味道!我要抱著它睡覺!”

    “我身上也有松木的味道。”他說。

    “你太大了。”

    此話一出,她瞪大眼,小臉脹得通紅。

    關德雷忍著笑意,故作沉吟后說道:“我還以為那是優點。”

    她慌亂地想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是抱枕的大小比較適合抱著睡著,或者是壓在身下……”她慘叫一聲,把臉埋入雙掌之間。“媽啊,我不會說。給我電腦,我用打的打給你看。”

    他眼里笑意更濃,挑眉傾身向前,讓兩人的呼吸交纏為一体。

    她揪著抱枕擋在兩人之間,努力讓呼吸顯得平穩。

    關德雷看著她力持鎮定、可眼神分明就是在裝世故的又嬌羞又困窘模樣,心頭乍然一動。

    過與不及的女人味都無法成就她這一刻的風情啊。

    他禁不住誘惑地扣住她的后頸,印下深深一吻,纏得兩人唇舌都著了火。

    他的唇順著她的頸子滑下,她咬住唇,一口氣梗在喉嚨,有些喘不過氣。

    “我……我應該先把這一幕寫下來的……工作……寫小說參考用……你知道的……”她揪住他的襯衫,聲音微顫地說。

    他看入她的眼里,撫著她顫抖的唇說:“何必記?我保證你不會忘記的。不過,先放過你這一回。”

    他側過身子,替她系好安全帶,狀似無事人地打量著她今天的穿著。“我喜歡你穿‘男爵’襯衫的樣子。”

    她擠出一抹笑,感謝他放她一馬。她是想戀愛,但不是搭乘這種從小學直衝研究所的快達車啊。

    “‘男爵’的襯衫很舒服、穿起來像是量身訂做一樣,難怪一件貴到嚇死人。”她搖下車窗,因為全身還在發燙。

    “你喜歡便好。”他撫著她泛著玫瑰微紅的耳廓說道。

    錢莫愁轉頭望入他深不見底的眸子。不明白為什麼他看她的眼神,總像是他已經認識她許久一樣地熟稔。

    “餓了嗎?”他問。

    “餓癟了,起床到現在只喝了一杯水。”她說。

    “怎麼不下來買東西吃?你家轉角就一間7 - 11,對面還有一家全家,餓不壞你的。”他握著她小巧的下巴問道,大拇指在她細薄到能看得見血管的皮膚上移動著。

    “我連吃過一年的微波食品,現在一想到就想吐。”她緊握拳頭,抑制自己因為他而起的悸動。

    “為什麼那樣對自己?”他嗄聲問道,眼里閃過一陣心疼。

    錢莫愁緊握了下拳頭,聳了下肩,只說:“現在餓到沒力氣說。”

    關德雷從后座拿出一個紙袋,遞到她手邊。

    “豬仔包、港式奶茶。”他說。

    “你一定有神通,怎麼會連我愛吃這個都知道!”錢莫愁驚呼出聲,餓到顫抖的手打開紙袋,拿出仍溫熱的豬仔包,用盡全力咬它一大口。

    每回和姊姊去香港找爸爸,她每天必吃的食物就是翠華餐廳的奶油豬仔包和港式奶茶。明知對她而言,奶茶太澀太甜,涂著奶油和煉乳的豬仔包亦不宜過量,但人生有時就是要盡興。

    這兩樣食物,即便胃痛、胃酸過多,她也一定要吃到。

    “為了這個,我可以跟你去天涯海角。”她心滿意足地咕噥一聲。

    “你的護照帶了嗎?”他問。

    “嘿,我開玩笑的。”她吞了口口水,胃緊張得痙攣了一下。

    “我不是。”關德雷看著她。

    她低頭咬著豬仔包,胸口有種像搭乘高速電梯急劇往下落的懸空感。

    太快了,她的心警告著她。

    那又如何?她的心髒怦怦跳這回事,總不會是假的。

    “你為什麼知道我喜歡吃泰國菜?喝很濃的港式奶茶?”她問,又咬了一口豬仔包。

    “男女主角都要開腸剖腹、挖心,你吃的東西還能不刺激嗎?”

    “你看過我的小說了。”她咽下豬仔包,有點不自在地看他一眼。“好看嗎?”

    “太多本了,沒法子全看完。”他沒直接回答她的問題,抽過一張面紙輕拭著她的唇角。“不過,只看几本就知道這張小臉下藏著另一個喜歡咬人的小怪物。”

    “呵呵。”她傻笑地喝了一口熱奶茶,覺得强烈的咖啡因已經在作祟,讓她的交感神經都興奮了起來。

    “我喜歡你這樣笑,不像書里的主角,其實都很悲傷,出于無奈地要過他們現在的生活,于是只能苦中作樂。”他說。

    錢莫愁的笑意頓失,沒想到他竟看出了書里的這一層。

    她驀地別過頭,看著窗外--

    街燈讓車窗成了一面鏡子,她望著窗外,卻看進他凝視的眸。

    “干嘛一直看著我?想喝一口嗎?”她裝開朗,回頭對他亮一亮手里的奶茶。

    他傾身拿過她手里飲料往飲料架上一擱,吻了她的唇。

    “你不可以老是……”

    她低喘出聲,伸手想推他,不意圓睜的眼對上他像是了然一切的黑眸。她慌張地閉了眼,卻讓他的吻更加得寸進尺。

    不需太多經歷,她也知道彼此的唇舌糾纏有多熱烈、有多讓她喘不過氣、有多讓她動情地只想他再給得更多。只是,為什麼就連他吻她一事,也讓她心痛。

    她的眼眶乍然一熱,她揪住他的手臂,低喘地說:“停,夠了。”

    他停了,卻將雙唇移向她的耳畔,用一種似囓似咬的力道銜住,命令地說:“習慣我。”

    關德雷坐回駕駛座,把熱鴛鴦推回她手里,踩下了油門。

    車子一路前行,她默默地啃著她的豬仔包。

    她對他的接近,根本毫無抵抗力,而他待她的方式則像一個極盡寵愛的情人,更不像初識。

    這樣是叫相見恨晚嗎?

    錢莫愁皺眉吃完了所有東西后,發現他已經刷卡通過一區以高貴聞名的住宅區里。

    車子進入地下停車場,車上的感應器亮了一下,柵欄揚起,黑色跑車獵豹一樣地滑下車道,一個利落的回轉后,停好了車。

    “這里有餐廳嗎?”她問。

    “這里是我家,外賣應該半小時后會送來。”他說。

    “你沒說要在你家吃飯。”

    “你沒問。”

    錢莫愁雙臂交握在胸前,背靠著車門,將他上下打量過一回。

    “你對我到底有什麼企圖?”不問個清楚,她不安心。

    “我住在美國。”他定定凝望著她。

    “什麼意思?”她的肩膀不自覺地緊聳而起。

    關德雷握住她微涼的小手,將它們牢牢包在掌心里。

    她身子輕輕一震,他的心亦然。

    他從沒想過,她竟能這麼快影響到他。難道因為他已經看了她好几年了嗎?

    “我不會讀心术,你把話說清楚。”她抽回手,背到身后。

    “我來台灣是為了辦點私事,順便視察公事,預定明天搭機回去。”他說。

    她望著他認真的眼,失望壓垮了她的肩膀,垮到她甚至沒法子裝出無所謂的一聳肩。

    她放在身后的拳頭松了又緊、緊了又松,强忍著情緒。

    “所以,你是來道別的。”她嗄聲說道。

    “不。”關德雷長指抬起她的下顎,如火黑眸筆直射入她的眼里,用鐵石般的語氣說道:“我想帶你跟我一塊儿回美國。”

    事情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錢莫憂無視于站在她身旁一同痛罵業務部,罵到踢桌子的美术大庄和內容簡介:朱紅兩人,她死盯著電腦圖稿,脖子因為太僵硬而發痛、眼睛也因為長時間盯著電腦而發紅腫脹,但她還是沒法子移開視線。

    因為她真的不懂!

    不懂她費盡心思設計出來的有型可愛小惡魔,怎麼會被客戶嫌棄嘴角笑意太邪惡、硬要她把嘴角往上拉到很可愛到沒有個性的角度。

    不就是要壞壞的笑才有魅力嗎?黑色包裝,不就是要主打叛逆年輕族群嗎?

    笑得那麼可愛,怎麼不干脆改名為天使算了啊!

    她抓起手機跟莫愁訴苦,卻看到妹妹一分鐘前傳來的APP--

    我后天要去美國玩几天。

    錢莫憂倒抽一口氣,瞄了一眼仍在同仇敵愾罵人的美术和內容簡介:,她抓起手機啪啪啪地輸入--

    “你說你要去哪里?”

    --美國。

    “關德雷邀你去的?”她快昏倒了。

    --對。

    “我們回去再談,你到我那里。”

    --好,我大約十一點才到。你先去忙。886.

    錢莫憂放下手機,心頭竄過一陣不好的預感,眼皮也驚跳了下。

    她咬了下唇,正巧看到大庄目光往她掃來。她連忙把預感拋在腦后,低頭看向熒幕,手抓繪圖筆,一副熱衷工作的模樣。

    她好想跟莫愁一樣,當個在家或咖啡廳SOHO族,工作時只要面對編輯一人即可。

    偏偏她只是個美术助理,是整個組里最小尾的一只--

    創意組長下頭有一個內容簡介:和一個美术人員,而美术則因為雜務繁忙,所以又多配置了一個她--小小美术助理。

    因為職級低,誰都可以指使她去泡咖啡!組里的人一碰到狀況,怒氣不能往上衝,只好往下扔。

    所以,她這個小助理便成了受氣包,負責扛起一切怒氣。

    “我要跟組長說--我不干了!”美术大庄一拍桌子,對著內容簡介:朱紅說道:“業務部當我們是機器人,不用吃不用睡嗎?”

    “我也不干了!三天兩頭找我們麻煩,就是想看到這種結局吧。”朱紅把桌上一本拿來找靈感的〈人間詞話〉往地上摔。

    寫內容簡介:,竟敢把國學大師王國維的著作往地上摔,靈感大神當然不找你。錢莫憂在心里犯嘀咕,已經習慣了他們老是喊“不干了”,然后被拍拍肩膀后又乖乖留任的舉動了。

    “都是那個許梅梅狐假虎威,為了在客戶面前搶功,要我們明天交案子。”朱紅氣憤地說。

    錢莫憂耳朵豎了起來,因為聽到好朋友的名字。

    “錢莫憂,你去告訴許梅梅,叫她明天自己去跟客戶報告!說我們創意部沒有這種今天說、明天就要交的案子!”大庄咬牙切齒地說。

    “對。今天不是她死,就是我亡。”朱紅也面目猙獰地瞪著她。

    錢莫憂睜大滿是血絲的眼,一臉無辜地看著他們。

    大庄眉頭一皺,嗓門一揚地說--

    “你瞪了電腦一下午還不改圖,是想造反嗎?告訴過你多少次了你,我們想法走得太前面,客戶不懂的啦!他們要的不是創意,而是‘他們’想象中的廣告。”

    “可是……”

    “沒有‘可是’,只有‘客戶’。快點修圖,快點去跟許梅梅說,叫她自己‘自作自受’。還有,你如果敢再幫她,你明天也不用來了!”大庄啪地扔下一串話,抓起他的香煙走出辦公室。

    朱紅對著錢莫憂無奈地一聳肩,也晃回了座位。

    錢莫憂咚地一聲倒回辦公桌上,癟著嘴,拳頭握成了死緊。

    她早該知道不是美术本科畢業,憑著興趣而能進入“D&L”這種大公司的她,在當初就已經用光她的好運了。

    可她真的喜歡這份工作,她好愛把腦中想法化為具体那瞬間的成就感。雖然現在多半時間只能聽令行事,但她相信只要她肯撐下去,總會有輪到她大展長才,對著大庄吆來喝去的一天。

    錢莫憂腦中閃過大庄高胖身子在她面前唯唯諾諾的模樣,忍不住偷偷咧嘴偷笑。不過,笑意只維持了一秒鐘,她便認命地拿起電話撥給梅梅,簡單地說明了情況--

    “小憂,我知道你們創意部有你們的苦衷,但客戶這邊是不管人死活的。他們說明天沒看到草案,就要把案子交給別人做。要不然,你幫幫我好不好?依照我的意思,幫我寫一個大綱,做基本的草圖就好,好不好?”許梅梅在電話那頭激動地說。

    “我手邊還有一個案子,而且今天晚上有飯局。”錢莫憂說。

    “算我拜托你。你也知道如果能接下‘志方’這個案子,我才有升遷的可能。你最清楚我媽就靠我這份薪水過日子啊。”許梅梅的聲音急得像是要哭出來。

    “我真的不能幫。”她就是清楚許梅梅缺錢,之前才會幫了她兩次。然后,每回幫了之后,又要被大庄罵到臭頭,而且也會弄到朱紅不高興。

    畢竟,她一個小小美术助理憑什麼遞案啊!家丑還急著外揚嗎?

    “梅梅……”電話那頭的無聲息讓錢莫憂追問道。

    “莫憂,我跟你說過我媽得了乳癌第二期嗎?”

    “沒有。什麼時候的事!我可以幫什麼忙!”梅梅的媽媽罹患老年失智一事,還不夠悲慘嗎?

    “醫生上個星期說的。光是檢查的正子攝影一次要三万八,保險又不補助。我真的想靠身体賺錢了……我甚至不怕別人笑我說,我急著找金龜婿,我只是想有錢一點……”許梅梅啜泣著說道。

    “有錢也不能出賣你自己。我明天領五万給你。不好意思,我只有五万了。”錢莫憂激動地說道。

    “莫憂,你人真好。”

    “可是,‘志方’的案子怎麼辦?”

    “沒關系,我自己做好了。”

    “我幫你。但你要跟客戶說,這都是你自己做的,與我無關。”

    “好。‘志方’那邊的想法是想針對這款新進口的防皺保養品找出……”

    錢莫憂掛斷電話,正打算去喝兩杯咖啡好熬夜時,她才又想到她今晚原本是要去赴冷芳如的約。

    可她除了梅梅這個案子之外,還有兩份圖明天要交啊!給她二十四小時也不夠用,她哪有時間再去吃飯?

    她抓起手機尋找冷芳如的電話,這才發現她只留了自己的電話給對方,卻沒有冷芳如的電話。倒是當時因為要麻煩冷昊來試音,反而特別將他打來的電話列入通訊錄。

    錢莫憂咽了口水,深吸了好几口氣,才鼓足了勇氣撥出電話,神情緊張地恍若冷昊隨時會從話筒里跳出來一樣。

    電話沒人接。

    她松了口氣,飛快地留言道--

    “喂,我是錢莫憂,真的很抱歉,我今天因為有三個案子,所以沒法子趕過去用餐。請替我向你妹妹致歉,下回換我請她吃飯。”

    万一,冷昊沒聽留言呢?

    錢莫憂連忙又傳了簡訊。

    接著,她開始埋頭苦寫,一連几個小時都沒離開過座位,渾然不知道辦公室所有人都已經離開。

    直到生理需求逼著她要上廁所,她才搖搖晃晃地站起身。

    再回到辦公室時,她扶著腰,覺得全身酸痛到極點,整張臉皺得像顆包子。

    她像木乃伊般地徐行回到自己座位,卻再也逼不了自己坐回座位里。

    她背靠著牆壁滑到地板,伸長雙腿,坐成了L形。

    “大家都走了嗎?全都這麼閑,都不會留下來發揮同事愛,幫我趕趕案子嗎……”她愈想愈委屈,眼眶都紅了。

    “你那是什麼表情?被衰鬼附身嗎?”一聲冷涼男聲傳來。

    “啊!”錢莫憂驚跳起身,尖叫一聲躲到桌子底下。

    冷昊不可思議地看著那個躲在桌子底下的小鬼,不知道她腦子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正常人被嚇到的反應怎麼會是躲到桌子底下,還是這是因為她一看到他就“不正常”?

    想盡辦法引他注意的男男女女太多了,她這招倒別出心裁,算是讓他留下深刻印象了。

    算她識相,還知道要讓他注意她。

    “出來。”冷昊命令道。

    錢莫憂認出了冷昊的聲音,雖然那並不代表她的害怕有減少。

    夜晚的空辦公室及空教室,都是恐怖片最常出現的場景。

    “出來。”冷昊不耐煩地踢了下桌子。

    “啊!”她又尖叫一聲。

    “再不出來我就關燈。”

    錢莫憂大叫一聲,立刻連滾帶爬地竄了出來。

    冷昊原本打算彎腰去揪人,沒預料到她會突然像火箭炮一樣地竄出來,瘦高的身軀在瞬間被她撞倒在地上。

作者: ayoi    時間: 2016-2-2 04:02 PM

第6章

    重力加速度讓錢莫憂整個人飛扑出去,精准地擊倒冷昊,把他撞到地上,而她自己再降落在他的身上。

    冷昊重摔在地,痛到他有片刻時間都說不出話來,只能咬緊牙根拚命地忍痛。

    “你沒事吧!沒死吧!沒死吧!”她驚慌失措地捧起他的臉,小臉嚇成了慘白。

    他活著都快把她嚇死,死了還得了。

    冷昊從墨鏡后打量著小家伙滿臉的著急,唇角滿意地上揚了一下。

    錢莫憂一看他居然在冷笑,立刻打了個寒顫,手忙腳亂地從他身上起身,一閃就躲到几步之外。

    冷昊緩緩地起身,走到她面前。

    他前進一步,她后退兩步。

    很快地,她就發現自己背貼著牆壁,無路可逃地看著他朝她步步逼進。

    平常看恐怖片都嫌女主角笨,哪邊沒路哪邊跑。

    結果,她更蠢!

    她把自己卡在兩邊是辦公桌、后方是牆壁的角落里,逃了比不逃還糟。

    錢莫憂一步竄前,想趁他堵住唯一通路前,殺出一條血路。

    只是,她才跑了半步,就被冷昊壓住肩膀,釘死在他面前。

    “又想把我扑倒在地?”冷昊說。

    “先下手為强。”她悶聲說道。

    他透著冷光的墨鏡逼到她面前,嚇得她屏住呼吸。

    他的雙手“啪”地一聲貼上她臉龐兩邊的牆壁。

    她的雙唇顫抖,愈急卻愈是說不出話來。如果是尋常男人這樣對她,她會告對方性騷擾,但是現在眼前的男人是冷昊,她只想告他--

    謀殺。

    “我對扑倒你沒興趣。”他緊盯著她氤氳眼眸,冷哼一聲。

    “也是,我沒什麼肉。”她松了口氣,這才稍微放下心。

    “錯,投懷送抱的女人我見多了,体重這麼重的,還是頭一回首見。”他說。

    “我不重,我的体重很正常!那是因為你身邊都是些模特儿白骨精。”錢莫憂一氣就忘記要害怕,立刻雙手叉腰抗議。“我不需要減肥。”

    “我沒叫你減肥,你敢減肥試試看。”他還記得小家伙抱起來暖烘烘、柔軟的感覺。

    女人就該是這種溫度!

    錢莫憂皺起眉,看著他的大墨鏡,發現自己完全判斷不出他的喜怒哀樂,也發現她只要一生氣就不會那麼害怕。于是,她故作凶惡地推了下他的肩膀。

    “摘掉墨鏡說話,這樣很沒禮貌。”她說。

    “通常能讓我摘下墨鏡的,只有一種人。”他的情人。

    冷昊的意思是說“死人”嗎?

    錢莫憂牙齒打顫,伸手把再次靠近的他推到一臂之外,膽顫心驚地看著他摘下墨鏡。

    她倒抽一口氣,咬緊牙關,等著他露出獠牙。

    一秒鐘、兩秒鐘、五秒鐘……

    咦,他的眼色仍冷,可眼神沒有殺氣,只是幽深地盯著人,盯得她心跳加快。

    她飛快別過頭,捂著胸口,用力地呼吸。

    這個錢莫憂有意思!他已經很久沒見過這麼純情的小女人了。就算她對他的動心是演出來的,至少她挺有創意的。

    冷昊握住她的下顎,扳正她的臉龐。

    “你跑來這里做什麼!沒事嚇人很好玩嗎?”她努力凶巴巴地說。

    “精氣神都來了嘛,很有体力應付晚上的三個案子嘛。”

    錢莫憂一聽,什麼氣勢都消了,小臉立刻皺成一顆干腌梅子。

    “我這是中場休息,因為今晚注定是不能睡了。”

    她垂頭喪氣地推開他,自顧自地拖著腳步往前走。

    事有輕重緩急,與事情做不完、被公司解雇、付不出下個月生活費的情況相較之下,眼前的冷昊就算變為異形,她也不怕了。

    “你們公司一個月付你十万?”他問。

    “你在作夢喔。”她翻了個白眼。

    “那就不用管了,去吃飯。”他握住她的手肘,不由分說往前走。

    “不行!我有三個案子今晚要做完。”她扯回手,飛奔回自己座位前。

    即便一看到電腦熒幕,她的眼睛就開始發痛。

    “哪几間公司?”

    她說了名字,看著他拿起手機說了那几間公司的名字后,便交代道:“跟他們說,‘D&L’的案子會延后一天交。”

    他掛斷電話。

    “你認識這三間公司?”她期待地問。

    “方大為會處理。”

    “言下之意就是不認識?”她倒抽一口氣,手指著他的鼻子大叫。“方大為會被你害死!”

    “他如果連這種事都處理不好,就沒資格當我的秘書、拿那些薪水。而你顯然不知道時尚產業可以有錢有勢到什麼地步。”

    “我如果知道,我身邊就會有個方大為,我還在這里加班做什麼。”她哀怨地說。

    “走吧,我妹還在等你吃飯。”冷昊再度握住她的手肘,不由分說地往外走。

    “等等!你不是說你出國不在?”否則,她當初怎麼會同意和冷芳如吃飯。

    “提早回國,看到你的簡訊,所以過來處理一下。”

    “處理?我又不是屍体。”她睜大眼吞了口口水,后背突然竄上一片冷汗。“你是大忙人,為什麼要特別跑來……”

    錢莫憂的腦子乍然浮現伊藤潤二著名的漫畫《富江》--

    每個愛上“富江”的男人,都會被她体內的魔性而蠱惑,進而將她殺死分屍。會不會自己体內也有“富江”因子,所以冷昊一見到她,就想……

    錢莫憂嚇呆,只能睜大眼瞪著他。

    她這樣看著他,是想他對她表白?說他為了她趕回台灣?冷昊眯起眼,扣住她的腰,不許她再后退。

    他死盯著她最多只算清秀的小臉,不知道她究竟是哪里對了他的脾性。

    難道他天性犯賤,所以她鼓起勇氣對他大吼讓他很愉快?還是他轉了性,喜歡上這樣一雙怯怯的眼和打顫的牙齒?

    打顫的牙齒?

    冷昊眯起眼,看著她小動物瀕死般的眼神。

    他心頭一把怒火狂燒,瞬間懂了她捂著胸口、呼吸不穩的舉動是因為哪樁。

    “你怕個什麼勁?你把我當成什麼?”他驀地縮短兩人距離,呼吸張狂地吐到她的臉上。

    不干淨的東西。見他一發火便有了人性,反倒不怕的錢莫憂在心里說。

    “說,不然我詛咒你。”他故意說。

    “我又不是笨蛋,說了你是‘不干淨的東西’,你還不是一樣詛咒我。”她說完后眼睛瞪大,立刻啪地捂住自己的嘴。

    冷昊雙唇緊抿,后退一步,雙臂交握在胸前,將她一臉想鑽地洞的表情全看入眼里。

    這女人好大的膽子,竟敢說他是“不干淨的東西”。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火大了!

    冷昊愣了一下,突然意識到他正在發脾氣。

    原來如此!他終于知道為什麼這女人老讓他側目了!因為--

    她能勾起他很多情緒。

    近來的他對什麼事都百無聊賴,沒有火光沒有熱情沒有喜怒哀樂。沒想到一遇到不按牌理出牌的她,他就只想大吼大叫。

    “你現在沒在念咒詛咒我吧?”錢莫憂看著他看似五味雜陳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不回答這種腦殘的問題。”他說。

    “小憂,你還在辦公室嗎?”遠遠地傳來許梅梅的聲音。

    錢莫憂睜大眼,一看到還站在她面前的冷昊,她驚跳起來,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急忙忙地對著門外大喊--

    “不在不在!”

    要是被人看到冷昊在這里,之后流言滿天飛,她還要做人嗎?

    “笨女人。”冷昊忍無可忍地敲了下她的頭。

    “梅梅,你等一下。這里有……有蟑螂!”錢莫憂抓著冷昊的手,急忙打開今天剛送到的空空如也大型置物櫃,一把就將冷昊推進去。“閉嘴,不准說話。”

    她關上櫃門,留了一條縫讓他呼吸。

    “好了嗎?”許梅梅站在辦公室門口,探頭問道。

    “好了。”錢莫憂衝到門口,擠出微笑問道:“有事嗎?”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志方’來電,說案子可以延兩天。”許梅梅抱住她手臂,笑著說道。

    “哇。”錢莫憂睜大眼,只能說冷昊魔力果然無邊啊。

    “還有另一個好消息。”

    “快說快說。”

    錢莫憂關掉電腦,從位子上跳起來。她今晚不用加班了,可以吃飽飽睡早早,幸福快樂到明天了。

    “總監剛才過來說‘男爵J’那邊指名要你當聯絡窗口。冷昊雖然賣了副牌授權,可是據說‘男爵J’的廣告攝影,他還是會親自掌鏡,跟‘男爵’的運作方式一樣。”許梅梅說。

    錢莫憂的手舞足蹈被這句話嚇到變成呆若木雞。

    “我不要當窗口!我說話不經大腦,又不懂怎麼和客戶溝通,也不知道怎麼作簡報會議,窗口是業務部的事情啦!而且這個案子突然落到我這邊,一定會傳得很難聽。說我什麼走后門、靠關系……”錢莫憂無頭蒼蠅一樣地團團轉著。

    “不遭人嫉是庸才。”許梅梅說道。

    “我的目標就是當快樂的庸才!”錢莫憂慘叫一聲后抱著頭,在地上蹲了下來。“可惡的冷昊,一定是他想整我。”

    錢莫憂說完,立刻心虛地往櫃子飛去一眼。

    “我的意思是--這中間一定有什麼誤會。冷先生才華出眾、万夫莫敵,哪有時間花心思來對付我們這種小人物。”錢莫憂干笑地說道。

    “你怕什麼,他又不在這里。”許梅梅認真地看著她說:“我倒是覺得冷昊對你有意思,所以才會指定你當窗口。”

    “阿彌陀佛喔!”錢莫憂馬上跳起來,捂住許梅梅的嘴。“飯可以多吃、話不能亂講喔。他對我沒興趣,我們只是因為他妹妹騎車不小心撞到我……”

    她呱啦呱啦說了一串,把前因后果都解釋了一串。

    “好了,你別急,我相信你就是了。”許梅梅若有所思地說。

    “對嘛,你看看我這種青菜豆腐相,而冷昊一看也知道是吸血不是吃素的。”錢莫憂倒抽一口氣,因為她又說錯話了。“我的意思是他慈眉善目,一定不會對付我這種小奸小惡的人。”

    言畢,錢莫憂后背沁出冷汗,因為她發誓自己聽到櫃內傳來的一聲輕輕冷哼。

    “你今天是怎麼了?說完話還要懺悔?”許梅梅笑著拍拍她的頭,唇邊浮出一道笑容。“不然,我幫你跟總監說說看,看能不能讓我陪著你一起去,你可以放心一點。”

    “梅梅,我沒有你,怎麼辦?”錢莫憂張開雙臂,給了許梅梅一個大擁抱。

    “我們是好朋友啊。”許梅梅溫柔地撫著她的發絲。

    “沒錯!”錢莫憂說。

    “但是……”許梅梅咬了下唇,緊握住錢莫憂的手。“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說啊。”

    “紀明仁約我出去。我想還是先讓你知道一下比較好。”許梅梅一臉擔憂地看著她。

    錢莫憂臉上的笑意在瞬間凍結,心髒被人捏了一下。

    雖然她和紀明仁之間八字也沒一撇是事實,但她欣賞紀明仁也是事實。即便知道他后來沒再進一步邀約,代表了對她沒那麼有興趣。但,知道是一回事,聽到他想要約自己的好友,心頭怎麼可能不覺得別扭呢?

    “對不起,我知道你喜歡紀明仁。我原本是不想去的,但紀明仁約了好几次,我只好答應。真的對不起……”許梅梅一連迭地說道。

    “沒關系。”錢莫憂木然地說道,咬了下唇,因為心頭還是不舒服。“你不用因為我而拒絕他,紀明仁真的是個好男人。”

    “如果你要我拒絕,我會拒絕的。”許梅梅認真地說。

    “我沒有資格要求你做這樣的事。”錢莫憂說。

    “他不會比你重要,我們是像家人一樣的好朋友啊。”

    “沒錯。所以,如果你和紀明仁在一起了,第一個放鞭炮的人應該是我。”錢莫憂深吸了口氣,擠出笑臉說道:“好了,很晚了,你先回家吧。我把東西做到一個段落后,也要回去了。”

    “那你小心一點喔,真的不用我陪?”許梅梅說。

    “不用,我是打不死的蟑螂,一個人沒問題的。你快走吧,拜。”錢莫憂坐到電腦前,假裝很認真地打開檔案,拿出繪圖筆。

    一連串忙碌的動作,在許梅梅的腳步聲漸遠之后,漸漸地緩慢下來。

    紀明仁喜歡許梅梅啊……

    “唉。”她不自覺嘆了口氣。

    “你要變蟑螂是你的事,但我為什麼也要變成蟑螂?”

    錢莫憂驚跳了一下,緩緩地抬頭看向冷昊的冷臉,想了半天才想起她方才說他是蟑螂,把人塞進了櫥櫃的事情。

    只是她現在處于無力狀況下,面對著他冷怒的眼,連害怕的力氣都沒了。

    “那是形容你有旺盛的生命力。”她說,聲音卻是毫無起伏。

    “為什麼把我塞進櫃子里?”

    “我不想跳到黃河也洗不清和你的關系。還有,‘黑影家族’的吸血鬼强尼戴普也睡過櫥櫃里,你睡一下也很自然。”她說。

    冷昊雙唇抿成一直線,根本不想和吸血鬼或蟑螂被歸為同等級。

    “你的說法,完全讓人高興不起來。”他說。

    “喔。”她趴在桌上,心頭空蕩蕩的。

    其實,也沒什麼好失落的。下一個男人也許會更好,況且她和紀明仁從來沒開始過……

    “紀明仁是誰?”冷昊雙臂交握在胸前,冷眼旁觀著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卻是愈看愈火冒三丈。

    “關你屁事。”她心情差,語氣更差。

    冷昊雙唇緊了一緊,低咆出聲道:“不管他是個屁。總之,你給我離剛才那個女人遠一點。”

    “為何?”

    “聽我的就對了。”他看過太多有心機的人,光聽聲音就分辨得出來。

    錢莫憂瞄他一眼,這回連應都懶得應他一聲。

    “走了。”他抓起她的手掌。

    “去哪儿?”

    “去我妹那里吃飯。”

    “喔。”她依言起身,因為不想今晚一個人獨處。至少挨到十一點莫愁到她家的時候吧。

    冷昊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模樣,心頭怒火再度油然而生。

    紀明仁是個什麼東西,值得她失魂落魄!他冷昊才是個角色,她該為了能和他共進晚餐而雀躍不已的。

    “給我有精神一點。”他命令。

    “不要。”

    “不要?”他露出白牙,利眼一眯威脅地逼向前。

    “對,我不想有精神。不然,你想怎樣?不爽就咬我啊。”她老大不高興地瞪大眼,把臉湊到他面前。

    冷昊扣住她的后頸,狠狠咬住她的唇。

    “走。”他攬住她的腰,大步往前走。

    她呆住了,像個木頭傀儡一樣地被拉著向前,腦袋完全當機。

    冷昊剛才對她做了什麼?

    他咬了她--的嘴。

    “干什麼咬我?”她怔怔地看著他問道。

    “你叫我咬的。”冷昊理直氣壯地說。

    她皺著眉,覺得有地方不對勁。但她現在整個臉都熱烘烘的,想不出任何反駁他的話,于是傻傻地由著他握住她的手肘,把她拉到他身側。

    然后,在他抱怨夜晚氣溫驟降的同時,被他攬住了腰,當成取暖工具。

    她想,有些地方真的不大對勁。

    姊姊怎麼還沒回來?

    錢莫愁和關德雷分開之后,便自行來到姊姊家里報到。

    然則一直等到十二點,等到她拿出筆電寫完一段男女主角打是情罵是愛,打到見血削骨、分筋銼手的段落后,卻還是沒等到姊姊回來。

    錢莫愁從筆電前起身,不喜歡這種等不到人的感覺,撥了電話給姊姊。

    第一通電話沒人接。

    她的心提到半空中,開始擔心姊姊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連忙又撥了第二通電話。

    “喂。”

    錢莫愁一愣,被電話那頭的男人聲音嚇了一大跳。

    “你是誰?莫憂呢?”錢莫愁問。

    “你哪里找?”男人命令似地問道。

    “我是她妹妹。她在哪里?怎麼了?”

    “她被老鼠咬,嚴重過敏。”

    “她沒事吧!”錢莫愁已經抓起背包,往門口走。

    “沒事了,已經打了抗過敏針,症狀已經舒緩。住院觀察兩天,就可以出院了。”

    “她在哪間醫院?”

    男人說完后,錢莫愁正好鎖上門,按下電梯升降鈕。

    “怎麼可能會被老鼠咬?她不是要跟冷芳如吃飯嗎?”她問。

    “抱歉,咬她的是舍妹養的布丁鼠。”

    錢莫愁倒抽一口氣,揉揉開始發痛的雙鬢,走進電梯。

    “我認為你和你妹妹都應該離她遠一點。”錢莫愁掛斷電話。

    姊姊沒說錯,這個冷昊真的是和姊姊犯衝,她可不放心讓姊姊再跟冷昊相處太久,她愈快抵達醫院救人愈好。

作者: ayoi    時間: 2016-2-2 04:03 PM

第7章

    錢莫憂睜開眼睛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冷昊講電話的背影。

    她腦子昏沉沈,一時之間以為自己還在夢中,也就怔怔地打量起他--

    他半邊臉在燈光陰影下,半邊則是玉雕般的白皙臉龐。

    她一向不懂辦公室的女人為什麼都對他趨之若鶩。說他又高又瘦很有型、隨便一個POSE都很有時尚感。

    沒錯,時尚圈喜歡的是個人風格,這點冷昊真的當之無愧。畢竟,她可不是每天走在路上都能隨便遇到這種長得像吸血男爵的人--

    他輪廓冷硬、神態傲慢、長年都戴著黑墨鏡、穿著手工黑色襯衫。

    老實說,如果是別人穿這樣,她會覺得怪異而陰沉,但冷昊的氣質就是適合這樣的穿著。

    話說回來,他也很適合拿著一把沾血的西洋劍。

    錢莫憂驀打了個冷顫,冷昊在此時轉過身,對上她的眼。

    “抱歉,咬她的是舍妹養的布丁鼠。”她聽見冷昊邊對手機說道,邊朝著她走來。

    當他在她面前站定時,她倒抽一口氣,整個后背都貼到床板上。

    他掛斷手機,直接在病床邊坐下,直接捧住她的臉,在她的抽氣聲中打量著。

    “沒發燒、皮膚也沒紅腫了,看起來沒事了。”他說。

    她的腦子在瞬間閃過所有發生過的事情。

    “走開!你這個掃把星不要再過來了!”她拍開他的手,把床單拉到下巴,眼睛瞪得奇大地看著他。“都是因為你,我才會住進醫院。”

    “咬你的,不是我。”

    “你今天也有咬我。”她懷疑地看著他。

    他冷薄雙唇抿成一直線,卻壓下脾氣,捺著性子解釋道:“醫生說布丁鼠的唾液里有一種異体蛋白,會從傷口進入血液。一般人被咬只會紅腫,而你是過敏体質,所以才會出現那些哮喘及昏迷不醒的症狀。”

    天知道,她昏倒時,他的心跳差點被她嚇停。

    “因為過敏,所以我被咬了之后才會心跳急促、全身發熱、呼吸困難?”她的眉頭愈擰愈緊,不能置信地說:“你咬我時,我也是這種反應。”

    聽見她承認被他咬后會心跳加快,他心下一喜,冷峻眼色稍稍和緩,接著說道:“但我不會讓你嘔吐又失去意識。”

    “總之,你離我遠一點。要不是你吃晚餐時靠得那麼近,我干嘛逃去看你妹養的布丁鼠?”她瞪他一眼,超想狠狠咬他一口。

    “你若當我是路人甲乙丙,我靠得多近又有什麼問題。”他一挑眉,神態難得輕松地說:“沒人强迫你一邊起雞皮疙瘩、一邊摸布丁鼠,還要口是心非地說老鼠‘很可愛’。老鼠察覺到你的不情願,當然會想咬你。”

    “你還敢指責我。”錢莫憂戳他的肩膀。

    冷昊沒對她動怒,只伸手摸摸她的臉龐,淡然地說:“沒事就好。”

    錢莫憂望入他的眸里,只覺得他看她的樣子好像有點不同。

    之前看她的樣子,很像把她當成獵物,冷血地打量著她。現在,她覺得自己變成了一盤可口的佳肴,而她甚至不知道這算不算好的改變--因為她扮演的都是受害者的角色。

    “對了,你剛才還在睡覺時,你家人打電話過來,我幫你接了電話。你妹妹正在趕來的路上。”他拿過一旁的溫水,滿意地看著她喝掉了半杯。

    “那我可以出院了嗎?”

    “住院再觀察兩天,我比較放心。”他凝望著她,愈看愈覺得順眼。

    “我現在是不是腫得像豬頭?”否則他干嘛一直盯著她?

    “剛送進醫院時比較像。”他說。

    “罷了。”錢莫憂望著他英挺面容,決定先不看他--因為現在一看到他,心頭就怪得緊。“你可以先走了。”

    “好讓你只身一人在醫院里出狀況,事后再來責怪我?”冷昊說。

    “你說話真是讓人感到舒服啊。”錢莫憂懶得跟他說話,決定轉身,免得她被氣到中風,還要再送一次急診。

    “啊--”她翻身的姿勢太大,整個人差點滑下床。

    冷昊在同一時間,擁住了她。

    她的半邊身子都落入他的懷里,他的皮膚細胞再度憶起剛才抱著她直奔醫院的回憶,于是不再松手。

    她不算瘦、身子柔軟得不可思議,抱起來像是半根骨頭都沒有似的。他想不出有任何一種布料,足以比擬這種暖人心扉的感覺。

    “喂,你定格了?還是吸血時間到了?”她手肘往后一推。

    冷昊眼一眯,故意貼近她的喉嚨,露出陰森森的白牙一笑。“感謝你的提醒。”

    錢莫憂嘴一癟,當場飆出眼淚來。

    冷昊呆住,嚇得當場從床上跳離。

    “你哭個什麼鬼!”

    “我已經夠慘了,你還扮鬼嚇我。”她揉著眼睛,藉以掩飾尷尬--天啊,她居然被嚇哭。一定是剛才打的那什麼鬼針放松了她的自制力。“你走開啦!”

    “你妹妹一到醫院,我就走。”

    他從口袋里掏出手帕,遞給她。

    錢莫憂別過頭,才感覺到他冷冷溫度的靠近,他便已執起手帕輕拭去她的淚水。

    “這麼大的人還跟孩子一樣。”他說。

    她咽了口口水,懷疑自己聽到的寵溺語氣是幻聽,但耳朵還是不爭氣地紅了。

    “想什麼?”

    “想……”她不敢看他,抬頭看著白色的天花板。

    天啊,她被他搞到都忘了自己還在醫院--

    恐怖片發生的高度集中場景之一啊!

    “反正,我一遇到你就沒好事。”她悶哼道,決定說話以分散注意力。

    “我沒叫你摸那只見鬼的布丁鼠。”他握住她的下巴,要她看著他。

    “你妹妹那麼眼巴巴地捧著她的寵物鼠出來,你難道要我潑她冷水,尖叫地說--走開走開,我最怕老鼠嗎?”她邊說邊用手戳他的肩膀。

    “我欠你一次。”

    “好,欠債立刻還。”她馬上坐直身子,眼睛頓時一亮。“跟我說那天在頂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冷昊皺起眉,高傲下巴往上一揚。

    她雖見他眼冒寒光,但她好奇到忘了要害怕,于是不自覺地傾身向前,一副求知若渴的樣子。

    “你發誓不會說出去?”他說。

    “我發誓,不然就讓我再被老鼠咬一次。”她屏住呼吸,期待著一則會震驚她的怪談。

    “那間房子,是我用第一筆品牌簽約金買的房子,所以我偶爾會去走走。”

    “太可惡!第一筆簽約金,你可以買到那里的房子,這個世界果然沒有天理可言。”她朝他吐了吐舌頭。

    “不想聽的話,我隨時可以停止。”他揉了下她的發。

    “你繼續說,還有記得一塊儿說明你為什麼喊‘救命’--我發誓我有聽到。還有,為什麼我叫你,你卻不回答?”她抓著他的手臂,一臉期待地看著他。

    冷昊板著臉,半天之后才開口說:“我被巧克力噎到。”

    錢莫憂的動作被定格,整個人中邪一樣地呆掉。

    “你被巧克力噎到?”她不能置信地重復道。

    “我呼叫時,正好有人打手機進來,我不小心絆倒,剛好把噎到的巧克力吐了出來。”他此生以冷漠優雅著稱,居然會有那種幼稚園舉動,堪稱是此生奇恥大辱。

    “你在開玩笑吧。”她嘴角抽搐了兩下。

    “我沒有。”

    “就因為你被巧克力噎到,所以我被嚇得要死?”她備受打擊,氣急敗壞地抓住他的衣領說:“你那時候不是正在變身?毀屍滅跡?你真的只是被巧克力噎到?怎麼會是這種平凡到寫出來,人家都以為是編出來的答案。”

    “剛才應該叫醫生順道檢查一下你的腦子。”冷昊敲了下她的腦袋,把她的手從他的衣領上拉開。

    “拜托,我正常得很,至少比你正常。你瞧瞧你的臉色体溫,很嚇人耶。”她說。

    “我天生血紅素偏低,還對太陽過敏,膚色自然比一般人白。”

    “你可以老實承認你是吸血鬼,我真的不會揭發你的。”

    冷昊看著瞬間平貼在床頭板的她,他唇角一勾,似笑非笑地盯著她說:“你真的很知道如何吸引我的注意。”

    “我干嘛吸引你的注意?”她瞠目結舌地看著他,半天后突然仰頭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你真的太往臉上貼金了,你不是我的菜,我愛的是那種陽光美少年,而你看起來就是太陽下山才起床的男人,哈哈哈……而且我雖然愛看恐怖片,可不想在半夜被男友嚇死。呵呵呵……”

    錢莫憂的笑聲卡在喉嚨里,因為他眼露凶光,感覺很像要拿出手术刀來解剖她。

    “我不是說你不好,而是--”她閉上眼,先來個眼不見為淨。“不說了……我又過敏了、頭好暈。總之,我們之間一筆勾消,從此之后,船過水無痕。”

    “我會對你負責的。”

    她嚇到眼睛閉得更緊,連忙揮手趕蒼蠅似地說:“不用不用!”

    一道冷涼的觸感拂過她的唇,她胸口忽地一窒。

    那……那是一個吻嗎?

    她屏住呼吸,卻不敢再睜開眼。只感覺到唇上的壓力愈來愈重、愈來愈重,重到她頭昏、昏到她不由自主地順著唇上的壓力而張開了唇,然后--

    世界開始天旋地轉。

    叩叩。

    門上傳來敲門聲。

    “誰?”冷昊在她的唇上問。

    “錢莫愁。”

    “你妹妹來了,我走了。”冷昊抬頭,又在她唇上落了一吻后,轉身就往外走。“我們之間的事就這樣說定了。”

    她驀地睜開眼,紅著臉大叫道:“誰跟你說定了,我什麼都沒說。”

    冷昊充耳未聞地拉開大門,和錢莫愁打了個照面。

    錢莫愁注意到他看見她的臉孔時,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訝,但他只是對她一頷首,然后便大步地轉身離去。

    “姊,你還好吧?”錢莫愁看著床上呆若木雞的姊姊。

    “不好,我瘋了。”錢莫憂大叫一聲,整個人鑽進被單里。

    一個冷冰冰的人,怎麼會擁有那麼熱情如火的吻,是想要嚇死人嗎?而向來對于不喜歡的人會產生抗拒的她,為什麼心跳得這麼快?

    剛才打的抗過敏針一定有毒!

    因為她是絕對不會喜歡上冷昊的!

    因為錢莫憂住院的緣故,錢莫愁暫延了前往美國的行程。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錢莫憂極力反對此事。

    她認為在她還沒見過關德雷之前,她的莫愁妹妹哪里都不能去。

    況且,莫愁一談戀愛就要跟人出發到美國,這個關德雷要不就是對莫愁下蠱,要不就是魅力强到破表,而這兩種可能都很可怕。

    所以,出院之后的錢莫憂決定采取拖延戰术,力主她現在因為吃抗過敏藥無法思考,是故不能和關德雷見面--就算關德雷為此又延后了几日返美行程也一樣。

    “姊,我待會儿跟關德雷出去。他明天要回美國了,你確定不跟他見面?”錢莫愁問。

    “不。再緩一緩,我還未恢復。”忘了自己症狀是過敏的錢莫憂故意咳了兩聲,以示自己身体不適。

    “我看你都沒事啊,而且你也去上班了。”錢莫愁無奈地說道。

    “那不一樣,上班最多是毀了客戶的案子。但是,他有可能是我未來妹婿,我腦筋若是不清楚,毀的可是你的未來啊。”她說。

    “姊,你真的很不贊成我們嗎?”錢莫愁握住她的手,認真地問。

    “錢莫愁。”

    錢莫愁皺起眉,因為當姊連名帶姓地喚她時,那表示她有正事要宣布。

    錢莫憂傾身向前,定定看著妹妹的眼。

    “我不想阻止你談戀愛。事實上,我簡直想放鞭炮、請歌仔戲演戲酬神感謝老天讓你願意再度去愛,我只是不想你跟他去美國。”她說。

    “為什麼?”

    “因為我作夢夢過他,他是變態。”錢莫憂說。

    錢莫愁眨了兩下眼,然后笑出聲來。“你現在也改行寫小說了嗎?不過,這個答案還滿有意思的。”

    錢莫憂沒有笑,她輕聲地說:“老實說,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錢莫愁皺了眉,知道姊姊有時會冒出神奇的第六感。

    爸媽離婚前,姊姊夢到爸媽在大哭。

    三年前,關博文出事前,姊姊的眼皮連跳好几天。

    前陣子,就在姊姊被機車撞的前一天,也曾經脫口說過“她有不好的預感”之類的話。

    錢莫愁不自覺地握緊了姊姊的手,說:“你知道我早晚還是會去美國找他的。”

    “知道,但我不能不告訴你我的預感。”她甚至有預感莫愁會傷心。

    錢莫憂抱住妹妹的手臂,兩個人在沙發里靜靜地依偎著。

    “如果關德雷再枉死,我這輩子不會再涉及感情了。”錢莫愁喉嚨像被人掐住了一樣。

    “呸呸呸,不會發生這種事的。我的預感毫無根據,可能我是怕你一股腦儿地愛上了。畢竟,愛得多的人總是比較容易受傷的。你小說寫那麼多本,應該比我清楚十倍。”錢莫憂說。

    “我只知道愛上了也沒辦法。我們在一起時,像是已經認識了几年一樣的自然。”錢莫愁的眼睛閃著亮光。

    “他下次來台灣時,再安排我和他見面。”錢莫憂兩手放在妹妹肩膀上,一臉嚴肅地說:“我再次重申,在我沒見到他之前,我不會讓你去美國的。你若當我是你姊姊,就同意我這一次。如果這麼短暫的分離都不能忍受,那也沒資格談遠距離戀愛了。還是,你要跟他移民到美國。我的天,我快哭了!”

    錢莫憂立刻扑進妹妹懷里,八爪章魚似地用手腳把她纏住。

    “你想太遠了啦。”錢莫愁拍拍姊姊的肩,順便把她推回原位坐好。“我喜歡台灣,大家都很善良、博愛座沒人亂坐、掉了東西找回來的機率也很高,我不會想搬到美國的。”

    “那就好。不然--”錢莫憂愁眉苦臉地嘆了口氣。

    “沒有‘不然’,我們會一直住在同一個地方的。”錢莫愁說。

    “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關德雷如果想要你,就得入贅台灣。”錢莫憂笑嘻嘻地揮舞著雙手,樂得倒入沙發里躺著。

    “那你呢?最近公司情況怎麼樣?冷昊的副牌授權‘男爵J’不是點名要你合作參與所有制作流程?”錢莫愁問。

    “不要說了,我聽到他的名字會觸霉頭!”錢莫憂先用手捂住耳朵,腦中閃過的卻是冷昊那個讓她心律不整的熱吻。

    幸好,這几日沒再見到他,否則還真不知如何面對他。只是,他之前一天到晚在她身邊繞來繞去,現在干嘛避不見面?

    莫非是吻了不對味,所以逃之夭夭?

    錢莫憂皺起眉,磨了兩下牙。可惡的冷昊!

    “姊?”錢莫愁好笑地喚了一聲顯然已經云游太空的姊姊。

    “反正,現在除了許梅梅之外,大家都當我是機關算盡的拜金女,說話口氣酸溜溜。不如你扮成我去上班跟冷昊談公事好了。”錢莫憂嘆了口氣說道。

    “你以為冷昊認不出來嗎?”她這個姊姊真的是比她還適合寫小說。

    “你只要裝出一天到晚被他嚇得半死的樣子,他就會相信了。”錢莫憂說。

    “是,然后你扮成我和關德雷去美國,順便觀察他。”錢莫愁也正經地點頭。

    “這法子也是可行,但是一定會被發現的。因為關德雷如果對我上下其手,我會使出過肩摔。”錢莫憂說。

    “會不會關德雷正巧喜歡被虐,所以更加把你當成夢中情人……”

    “所以,他之后每天都拿著馬鞭追在我身后,求我對他為所欲為……”

    兩姊妹你一搭我一唱地把事情扯到外層空間,然后兩個人在沙發上笑到東倒西歪,互相拿著抱枕亂扔,直到演變成必然的結果--

    兩人成大字形地癱在地上,氣喘吁吁地傻笑著,覺得兩個人都很幼稚但又很快樂。

    “如果你真的不想跟冷昊打交道,那就辭職。”錢莫愁用手肘撞了下她。

    “不行,我有我的堅持,再苦都要熬下去。況且,能全程參與這樣的廣告制作大案子,作夢都沒這種好事發生啊。除非冷昊改變心意,不要我……”錢莫憂吞了口口水,咽下心頭的苦澀。

    唉,早知道恐怖片不該看那麼多的,看到她都習慣被冷昊驚嚇了。

    瞧瞧冷昊最近才多久沒出現在她身邊嚇得她七葷八素,而她想起他的次數卻開始與日俱增,就知道壞習慣真的害人不淺啊。

    錢莫愁翻了個身,支肘撐住臉頰,看著平躺在地上發呆的姊姊。

    “我覺得冷昊可能喜歡你。”錢莫愁說。

    “你不要詛咒我,他分明一臉對我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錢莫憂彈坐起身,卻是欲言又止地咬了咬下唇。

    “他如果討厭,干嘛親自到辦公室找你吃飯?干嘛指名要你一起合作?分明對你另眼相待。這些不是喜歡是什麼?”

    “才不是咧。冷昊如果真的喜歡我,怎麼會一天到晚擺那麼一張十八限的恐怖冷臉?”如果真和他成了一對,夜深人靜時,她轉身面對枕邊人--

    嚇!

    錢莫憂一手用力地捂著胸口,雙唇顫抖地說:“你別嚇我,真的要去收驚了。我做了什麼壞事,要有這樣的報應?”

    錢莫愁饒富趣味地看著姊姊六神無主的慌亂模樣,倒是覺得姊姊與其每次都喜歡上安全牌陽光男生,然后就乖乖演成對方喜歡的樣子,最后又要因為沒法子做自己而痛苦不已,不如直接挑戰另一種類型。

    冷昊連姊姊過敏生病的樣子都看過了,還有什麼能嚇倒他?她是真的認為冷昊對姊姊有意思的。

    “姊,我有法子可以讓冷昊離你遠一點。”錢莫愁說。

    “快說快說。”錢莫憂抓住妹妹的手,求得平安符一樣地手舞足蹈。

    “他那種心高氣傲的天之驕子,八成就是見不得別人不喜歡他、不崇拜他,所以才會想方設法地要把你帶在身邊,要你見識到他的厲害,把你征服成尋常人等。”

    “媽啊,你只跟他見過一次面,就能讀到這麼多訊息。寫小說的人的接收天線果然跟大家不一樣。”錢莫憂右手包裹住左手拳頭,作出武俠劇中佩服佩服的手勢。“那我在他面前應該怎麼樣表現?”

    “表現出你很喜歡他的樣子。”

    錢莫憂呆住一秒,然后大叫出聲:“你瘋了喔!那你得先弄瞎我的眼,我才演得出來。他那麼陰沉古怪,我都覺得他的品牌名字應該改名叫吸血男爵才對,怎麼可能表現出很喜歡他的樣子。”

    “我是想說,你如果表現得很傾慕于他,他很快地就會覺得你和別人沒什麼兩樣。況且,他一看就是不喜歡別人纏在他身邊,你只要想辦法打破他的生物距離,他一討厭,還不急著把你往外推嗎?”錢莫愁說。

    錢莫憂完全被折服,朝著一臉正經的妹妹豎起大拇指,搖頭晃腦地說:“你好有創意,這一招我真的就想不出來。我現在只怕我演不好。”

    “你難道不想一勞永逸地擺脫他嗎?”錢莫愁用催眠式的聲音說,心里其實很想笑。

    “想!”錢莫憂一拍大腿,義無反顧地以宣誓的口吻說道:“我會認真演出的。”

    “那就祝你一切順利了,我要出門約會去了喔。”

    錢莫愁看了一眼時鐘,抓起她的筆電,朝姊姊一揮手。

    “約會干嘛還帶筆電?”錢莫憂不解地問。

    “他工作時,我也可以在一旁工作。”

    “他做什麼的?”

    “我今天晚上會記得問他。”

    錢莫憂作出中槍受傷的表情,整個人在地板上滾了一圈。

    錢莫愁笑著走出大門,也覺得自己有點好笑了。

    都想跟他一起去美國了,卻連他在做什麼還不知道--當真是被愛衝昏了頭吧。

作者: ayoi    時間: 2016-2-2 04:05 PM

第8章

    稍晚,錢莫愁坐在關德雷飯店房間的雙人沙發里,肩上披著他為她覆上的薄毯、手邊擺著他替她泡的伯爵茶、膝上抱著筆電,“奮筆疾書”著她的故事。

    關德雷則坐在不遠處的辦公桌上,電腦開著,鼻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

    錢莫愁偶爾抬頭看他,他都像入無人之境地沉浸在公事里。

    她覺得他工作時很性感,所以經常寫著寫著,就把她筆下的男主角寫成他的翻版,明明筆下的吸血鬼因為生理現象已停止,連理發都不用,偏偏她就會寫成和關德雷一樣,總是早上才刮了胡子,到了晚上便冒出無數胡渣來扎人皮膚的狀況。

    他說他之前留著蓋住半張臉的大胡子,就是因為懶得一天刮兩次胡子費事。

    只是一想到他留著大胡子的臉龐,她便忍不住想笑--下回一定要逼他拿張照片來看看。

    錢莫愁咬著唇偷笑,決定關掉筆電收工。

    抬眼看他,他仍然在電話中。她很努力想聽聽他在說什麼,但她的英文程度不及念外文系的姊姊一半好,聽了几句,就有昏昏欲睡之感。

    她伸了個懶腰,決定到廚房去找點東西來吃。

    她一躍起身,光著腳丫踩著走道的長毛地毯,溜進廚房。

    開了櫥櫃,眼睛大亮地發現里頭竟擺了十來種的各國泡面,當下見獵心喜。這間飯店真是上道啊!

    工作到三更半夜時,泡面是她最好的朋友。經年下來,她甚至發明了十多種泡面創意料理,就是不知道這里有沒有食材可以讓她發揮一番。

    泰式海鮮綠咖哩、日式大骨、韓氏泡菜--今晚要來哪一種?

    “抱歉。”關德雷的大掌鉗過她的腰,將她整個人納入懷里。“竟然把你叫過來陪我辦公。”

    她的后背陷在他溫暖的胸膛,小手自然地環住他抱著她的手臂,粉唇微微地上揚著。“看在泡面的分上,我原諒你。”

    他將下顎埋在她的頸間,深吸了口她肌膚上的淡香,唇便隨之欺壓而上這一方太讓人心動的柔軟。

    她被他旋過身子,吻住了唇。纏綿的激情蝕軟了骨,讓她只得伸手攬住他的頸子,嬌聲低喘著。

    他望著她柔弱的女儿態,不由得更加深了吻、大掌放肆地在她身上撫揉出更多的銷魂。任她失了神,在他的唇下指尖動情地拱起身子。

    她忍住一聲低吟,恍惚中感覺到今晚會發生更多的親密。

    她並不想抗拒,只是沒有經驗,心難免慌。長睫一掀,怯怯地揪住他的衣襟,慌亂中找了個話題。

    “等等,你究竟在做什麼工作?我和我姊都想知道。”她問,雪白肌上染著羞怯的櫻花淡粉。

    他為她的小女儿嬌態而眸光加深,卻也注意到她輕顫的不安,于是松開了手,拖了把椅子坐下,將她抱在腿上,卻沒讓她離開。

    “總算想到要對我好奇了?怕我從事為非作歹的行業?”關德雷心疼地撫過她被他胡渣刺出的微紅粉膚。

    “除非你是殺人魔王,否則應該沒什麼職業可以嚇到我。所以,沒什麼好問的。”她偎在他的臂彎里,呼吸著他身上混合松香與淡淡麝香的男性氣息。

    “我做廣告。”

    “跟我姊一樣耶。”她有些意外地驚呼出聲。“你想必做得很好,才能住在這樣的飯店。”

    “我有自己的廣告公司。”

    “很大喔?”她認真地問。

    “很大很大。”他更認真地答。

    她睨他一眼,眸光似水地輕笑出聲,那笑意如花輕綻,引得他再度用唇擷取。

    “慢……”她把手擋在唇上,不許他再干擾。“你既事業有成,怎麼有空來台灣這麼久?還跟我耗了這麼長時間?”

    “你不在我身邊時,我一天當兩天用,一天工作十四小時。”他指尖探入她的發絲,將她按在胸前,呵護地摟著。“還有什麼想知道的?”

    “沒了。”她一聳肩,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傻女人,這樣很容易被騙。”關德雷咬她的鼻子,引得她低笑出聲。

    “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嘍。”她笑著左閃右躲著他老是讓人又痛又癢的吻,偏偏不敵他的攻勢,一陣糾纏之后,她整個人笑倒在身后餐桌上。

    關德雷望著她因為笑意而染紅的雙頰、他的眼眸染上一層欲望的光。

    “那你的命便歸我了。”關德雷嗄聲說道。

    他意味深長的眸光盯得她心慌,側身想坐起。

    他用單掌扣住她的雙手置于她的頭頂,强健身軀覆上她的柔軟。

    “我的。”他的唇開始落在她的額間、鼻尖、唇上,繼而滑至她狂跳的頸動脈。“都是我的。”

    “我是我自己的。”她掙扎著想掙脫他的掌握,得到的卻是一個能融化她所有抗拒的吻。

    原來她不是寡情、不是不貪歡、只是沒遇著能點燃她的人。

    她低喘出聲,感覺他扯去她的襯衫鈕扣,而她根本無力阻止。

    “你是我的。”他黑黝的眼神閃過一道純粹雄性的占有光芒,大掌撫過她柔軟的胸蕊,引來她一陣咬唇悶哼。

    錢莫愁矛盾地發現自己既想被他占領,卻也想要逃開。心慌意亂之間,她輕抽回被他壓制的手腕,捧著他的臉說道--

    “我姊說要等你下次回台灣之后,再和你碰面。那時,她才願意承認我們是一對。”

    “是想考驗我們的長距離戀愛可以維持多久?”他說。

    “我爸媽各自再婚了,我最親近的人是我姊姊,她會擔心也是正常的。”她攬著他的頸子,輕聲說。

    “她不夠擔心你,否則就不該讓你羊入虎口。”他俯低身子,讓兩人身子再沒有任何距離。

    她感覺到他悸動的男性,她身子一陣輕顫,指尖不由得刺入他的臂膀里。

    “我明天回美國把合約談妥之后,就回來見你姊姊,順便帶你一塊儿回去。再也不許你離開我身邊。”他咬著她的唇,大掌滑下她的身子,扯去她所有的衣衫,讓她無助地裸身在他身下,在他的指尖下化成一灘春水。“說‘好’。”

    她喉頭一干,什麼都說不出來,只能由著這個神態穩重的男人用著狂烈的眼神和逼人發瘋的長指親密地在她身上訴說著他對她的眷戀。

    “為什麼那麼急著帶我走?我沒有比別人特別。”她低喘地說道,化骨般的快感讓她雪白肌膚全染上了動情的粉紅。

    “我沒有要你特別,我要你就是你。”他的額頭輕觸著她,眸光似火地燒進她的眼里,已沉入她体內的指尖更加放肆。“我要坐在一旁看著我卻不打擾我的你、我要對著泡面雙眼發光的你、我要在我唇間呻吟、在我掌下發燙達到高潮的你……”

    她再也聽不見他說什麼,一陣驚心動魄的快感,從他的指尖打上她的女性,她拱起身子,徹底地崩潰在他面前。

    稍稍回神后,她長睫一揚地望入他如火眼里。

    她想起方才在他面前毫無保留的放肆,耳朵整個辣紅起來。

    “你好美。”

    他吻住她的唇,在她還未回神,便將她橫抱起在胸前,大步走向房間。

    她將臉埋在他胸前,羞得連動也不敢動。直到她被放到床上,雙手再度被他扣在頭頂為止。

    他俯身而下,用他火熾般的男性勾引著她的欲望。

    他是情場老手,而她不曾這樣被撩撥,才一眨眼時間,便已再度水眸氤氳,頰泛桃花。

    “保險套……”她只記得這件事。

    “我已經買了好几盒。”他說。

    她睜大眼,輕斥出聲:“你早有預謀。”

    他勾唇壞壞地一笑,笑得她心跳飛快。

    “壞人。”她脫口說。

    “但你喜歡。”

    錢莫愁沒機會再開口,因為他已經再度放肆著讓她無法思考的熱情,而她只能任著他在長夜里以不浪費為由、非常不客氣地消耗保險套的用量,直到天明……

    清晨,關德雷起身喝水。

    身邊倦極的小人儿,對他的舉動渾然不覺,仍然一動也不動地酣睡著。

    他的唇微揚,黑眸寵愛地看過她及腰的烏亮長發及雪白的肌膚,濃眉突然一皺--

    她身上哪來那麼多紅紅紫紫的暗痕?

    他俯身細看,這才發現那無非都是指痕或是吻痕、甚至是咬印。

    見鬼了,他怎麼會失控到這種地步。性愛之中,他向來自制力驚人。

    只是,他也不記得與誰在一起,曾有過這麼驚心動魄的快感。

    光是望著她,他便感覺欲望再度燃燒而起。可看著她眼下淡淡的青紫累痕,他又只想讓她多些睡眠。

    他轉身大步走向電腦,決定先處理一下公事。這樣待她休息夠了、有力氣了,他才能再好好愛她一回,然后再離開台灣。

    關德雷打開電腦,進入工作狀態,渾然不知時間過去多久,直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走動聲讓他抬頭為止。

    錢莫愁包裹在白色浴袍里,長發披在身后,清純得讓人只想擁她入懷。

    “哈啰,我吵到你了嗎?”她說。

    “沒有。”他朝她伸出手。

    她光著腳跳到他身邊,順著他的手勢偎在他胸前。

    “怎麼醒了?”他將臉埋入她的發間,呼吸著她發間的石榴香氣。

    “餓了。”她吐吐舌頭,往他胸口鑽,像是要鑽進他体內一樣。

    如果之前有人告訴她,她會像孩子一樣地窩在男友懷里,她會對他嗤之以鼻。無奈就是她真的好喜歡賴在他身邊、好喜歡呼吸著他身上的松木味道、好喜歡摸他總是刺痛人的胡渣下巴……

    “消耗你太多体力了。”他拉下她愛摸他新生胡髭的小手,在她掌心印下一吻。

    “對,運動几小時,難道你不餓?”她想裝老練,卻還是紅著臉別開了眼。

    “我想吃的只有一種,但我現在得先喂飽她。”他咬了下她的唇,正想吻深一些,她卻呵呵呵地在他懷里笑成一團。

    “哈哈!你是我小說里吃人肉的男主角嗎?我干巴巴沒几兩肉,不好吃啦。”

    “是,所以我才想先用泡面喂飽你。”他咬了下她的鼻子,好笑地說道。

    “你真的只認識我不久嗎?我真的懷疑你懂讀心术呢。”她摟著他的頸子,用力地在他唇上親了一下。

    她的話讓關德雷心下一驚--難道因為他太過熟悉她的一切,他們之間才會這麼自然而然地親近嗎?

    “走吧!我煮泡面給你吃。保證你吃過終生難忘。”錢莫愁從他身上跳下,拉著他的手,對他粲然一笑。

    他胸口一窒,知道只要她繼續綻放這樣的笑顏,他便沒法子對她松手。

    就算前方的路荊棘遍地,他也會先踩平那些路,只為了讓她繼續這麼開心地笑著……

    因為,他明白了弟弟關博文愛上她時的心情了。

    就在錢莫愁送走關德雷回美國,開始用大量寫稿工作來斬斷想念時,錢莫憂這邊卻因為被編派入“男爵J”特別小組,而整天在公司無所事事著。

    是的--她“無所事事”。

    因為那個可惡的冷昊已經消失了十天了!

    有種就不要再出現在她面前。坐在辦公桌前的錢莫憂在心里痛罵了他百万次不止。

    天知道打從她被冷昊點名為公司對“男爵J”的窗口之后,她在公司上班的日子,就變得度日如年。全辦公室都以為她麻雀變鳳凰,公司就要靠她雞犬升天了。

    對她友善一點的,就當面笑著說她狗屎運釣到金龜婿。至于那些背后說她的,可就難聽了。尤其是盡出美女的業務行銷部,對她說話時的語氣尖酸刻薄到如有不共戴天之仇。

    錢莫憂平白遭此大冤,百口莫辯也就罷了,沒想到始作俑者冷昊還第一個逃跑。

    她真是不懂,如果他要就此消失無蹤,當初干嘛還要虛晃一招,害得她被辦公室耳語吵到雞犬不寧?

    “男爵J”的廣告企划前期,她還幫得上,能提供一些意見。偏偏,所有企划一送到冷昊那里就停止,害得所有人提心吊膽地等待下一個指令。

    冷昊根本是看不得她有好日子可以過。三個月后,“男爵J”就要量產了,冷昊如果不想管,就該把一切交給買了副牌授權的公司去搞定啊。干嘛還搞藝术家龜毛個性,事事都要管?

    “莫憂!”

    就在錢莫憂一邊瞪著電腦、一邊在心里罵冷昊,忙得正是不亦樂乎時,突然聽見一聲嬌嚷。

    “我才放了個年假從巴黎回來,沒想到創意部里就有人身份大不同嘍。”

    錢莫憂聽出是業務部的首席美女杜如芸在說話,卻假裝什麼也沒聽見,繼續坐在她L形辦公桌、背對門口的那一邊,擺明杜絕任何的四目交接與閑聊。

    無奈是,有些人就是不懂她的姿勢所傳達出來的拒絕訊息。

    “小莫憂,你什麼時候和冷昊先生碰面?”杜如芸穿著胸口有“男爵”英文刺繡的荷葉邊白襯衫,嬌嬈地走到錢莫憂面前。“我們業務部送上的企划,只得到他助理一句‘冷先生現在沒空看’,你也幫我們聯絡一下他嘛。”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錢莫憂雙手一攤,無能為力地說。

    “唉呀,都要和他一塊儿去法國了,還裝什麼生疏。”

    “我沒有裝。還有,你過來一下。”錢莫憂朝她一揮手,突然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想不想知道冷昊為什麼對我另眼相待?”

    杜如芸化著完美眼影的雙眼一亮,連忙湊近她。

    錢莫憂不慌不忙地從櫃子里拿出那本風行全球、教導心想事成法則的暢銷書《秘密》塞到美女手里。

    “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千万不要告訴別人。我就是用《秘密》這本書來實現我的心願。”這是她苦思多日,才想出來杜他人悠悠之口的秘密武器。

    “天啊,《秘密》這本書真的這麼强,强到人家男爵都指名道姓了噢。”杜如芸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認真地翻起書來。“還以為冷昊這種極品喜歡你這種清湯掛面類型,我還打算換形象呢。”

    “不用換啦。看《秘密》就對了!”因為你就算清湯掛面,胸前鈕扣還不是一樣照開三、四顆。錢莫憂在心里嘀咕道。

    “那你是怎麼許願的?我也想跟女生的關系好一點,她們都排擠我。”杜如芸翻了下《秘密》,傾身向前問道。

    錢莫憂看著她故意把胸部靠在辦公桌上的姿態,很想跟她說--

    不要每次都忙著對同性炫耀你的胸部尺寸,她們就不會排擠你了。

    “等你看完《秘密》這本書,你就知道了。”錢莫憂說。

    “你真的只靠《秘密》這本書就釣到了冷昊?”杜如芸嬌嗔地用涂著丹紅指甲油的手拍了下她的肩膀。

    “莫憂……”許梅梅在此時快步走進辦公室,從她身后喚了一聲。

    “等我一下。”

    錢莫憂回頭對許梅梅一點頭,決定轉身把這出戲演完,最好演到杜如芸不會再來騷擾她為止。

    “這位大德,你千万不要用‘釣’這種不尊重字眼。像我心想事成的方式,就是每天看著男爵大人的照片。”錢莫憂打了個冷顫,雙手卻繼續在空中飛舞地說:“心里想著--我一定要跟在他身邊。他就是我的神、我的信仰、我的一切、我的夢想……”

    “你看的是我哪張照片?”

    錢莫憂呆住,雞皮疙瘩從她的小腿一路爬升到她的后背。

    她不敢回頭,希望這一切都是一場惡夢。

    下一刻,戴著大墨鏡的冷昊站到錢莫憂面前,而她從他的大墨鏡里看到了被嚇呆的自己。

    “你怎麼會在這里?”她木然地說。

    “總監剛才叫我來通知你冷先生到了。”許梅梅說,站到錢莫憂身邊。

    冷昊看著往許梅梅靠近的錢莫憂,他墨鏡下的細長雙眸緊緊眯起。

    看在她剛才說他就是她的神、她的信仰、她的一切、她的夢想的面子上,他暫且不跟她算這筆帳。

    “通知個鬼,我的時間不想浪費在等待上面。”冷昊說。

    “冷先生說得沒錯。你好,我是業務部的杜如芸。”杜如芸立刻把握機會,伸出手自我介紹。

    冷昊對伸到眼前的玉手視而不見,臉孔仍然維持著低頭看著錢莫憂的角度。

    杜如芸尷尬地收回手,發誓她待會儿就要去買一本《秘密》來研究。

    錢莫憂與他的墨鏡相望,不清楚他究竟在看什麼,但覺得后背冷汗涔涔,腿也開始發軟。

    “你要干嘛?”錢莫憂說。

    “走。”冷昊握住她的手肘,轉身往外走。

    “去哪儿?”錢莫憂一手抓住桌子,求救地看了許梅梅一眼。

    “冷先生有什麼事需要我們為你效勞?”許梅梅帶著溫柔笑意上前一步。

    “我只要她。”冷昊抓起錢莫憂的手,和她十指交扣。

    錢莫憂和現場圍觀同事一樣倒抽一口氣,她驚慌地大叫出聲。

    “我的皮包還沒拿、我的工作還沒做完……”

    “關我屁事。”冷昊側身抓起她的背包,雙唇一抿地瞪著上頭那個留著短發、有著一對黑溜溜大眼睛的傻笑Q版娃娃圖。“回去把這個包扔掉!”

    “才不要,那個娃娃是我自己畫的。”錢莫憂抓回背包,努力地拖延離開的腳步。

    “還敢頂嘴。”冷昊冷哼一聲,錢莫憂還來不及多說,只來得及對許梅梅發出求救眼神,就已經被拉著走出辦公室。

    許梅梅看著他們消失的背影,心里卻是一陣五味雜陳。

    錢莫憂莫非名字取得好,當真什麼都莫憂愁嗎?為什麼她就有那麼多苦難要煩惱?她媽媽老年失智症的情況又加劇了,大小便已經開始失禁。她要不是因為有東西可以提神,怎麼撐得下去?

    她比莫憂更需要一個能在經濟上撐起她的男人,所以才會接近紀明仁啊。

    “梅梅,你的好姊妹升天了。你還不快點把握機會,叫她也提升你一下。”杜如芸笑撞了她一下。

    “以我和莫憂的交情,不用我開口,她也會幫忙的。”許梅梅燦笑出聲,露出一個自信笑容說道。

    許梅梅握緊又開始顫抖的手掌,正准備轉身離開辦公室去提神時,突然與紀明仁打了個照面。

    “我剛看到莫憂和冷先生一起出去。他們真的像你之前告訴我的,已經在一起了嗎?”紀明仁低聲問道。

    “是啊,你現在總算相信了吧。”許梅梅笑著說道,笑意卻沒抵達眼里。

    “那你……你幫我打探過莫憂對我的想法了嗎?”紀明仁問道。

    他一直很喜歡莫憂,就連那天她在公司昏倒醒來后對著冷昊又吼又叫的樣子,他也覺得好可愛。要不是許梅梅告訴他,錢莫憂近來不想在公司多惹是非,叫他暫時低調的話,他早就對她表白了。

    而這几次和許梅梅出去,就是想先知道莫憂對他有什麼想法,免得他一頭熱。

    “莫憂現在重心暫時都放在應付冷先生上。”許梅梅看著紀明仁垂頭喪氣的樣子,她用溫柔神情拍拍他的肩膀說:“別灰心,我請你吃中飯替你打氣吧。”

    “怎麼可以讓你請,我請你吧。”紀明仁勉强擠出一個笑容。

    以前總覺得許梅梅眼睛長在頭頂上,現在倒覺得她其實很親切。

    “那下回我請吧。最近,正好要向你請教一下百万汽車的近況趨勢。”許梅梅不著痕跡地找著話題說道。

    她已經三十歲了,感情也已經空窗了一年,她需要機會擺脫貧窮的生活。紀明仁條件不過一般,但至少還過得去,因為她已經沒有太多挑剔的時間了。

作者: ayoi    時間: 2016-2-2 04:06 PM

第9章

    于是乎,錢莫憂就在同事們的側目之下,被冷昊架入加長型禮車帶走。

    但她再怎麼想,也想不到冷昊居然會把她帶到飯店里,做一件更匪夷所思的事--

    睡覺!

    錢莫憂瞪著一回房就把她推到沙發,然后倒在她腿上沈沉睡去的冷昊,至今還想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辛苦了。”方大為壓低聲音說,遞過一個擺著精致三明治與紅茶的托盤放在她身邊的茶几。

    “他為什麼要抓我過來陪他睡覺?”錢莫憂茫然地問。

    “冷先生剛從巴黎回來,下飛機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你。”方大為說。

    “原來他這陣子都在巴黎。”她恍然大悟地看向冷昊象牙白的臉龐--難怪他看起來憔悴了一些。

    “他在忙十一月服裝秀的事,有時几天沒睡,有時一天最多睡三小時,才結束草圖設計就又飛回台灣了。偏偏,他在飛機上又沒法子睡。”

    “這麼慘。難怪臉色像鬼,當心有錢沒命花。”錢莫憂嘴里如此說,卻把聲音壓到最低。“但是,你還是沒告訴我,他為什麼要抓我過來陪他睡覺?”

    “我想那是因為冷先生既需要睡眠又希望早點看到你吧。”方大為微笑地一頷首后,轉身離開。

    是喔,冷昊有這麼喜歡她喔?錢莫憂低頭望著睡得像睡美人的冷昊,胸口像開了一瓶香檳,冒出無數小泡泡。

    只要是人就會喜歡被當成獨一無二吧!

    因此,冷昊雖然害她處于麻煩境地,但看在他有眼光看中她的分上,她就勉强再容忍他一下吧。

    她沾沾自喜地傻笑地盯著他,意外地發現,摘下墨鏡后的冷昊其實長得“很美”。

    無瑕的肌膚、長睫挺鼻、美麗唇形,若把頭發放下來,鐵定很漂亮。

    錢莫憂的手伸到冷昊頭后,想要裝作不經意地扯開黑色緞帶。

    “敢松開我發帶的人,死路一條。”

    錢莫憂的手停在半空中,倏地看向他的眼。

    他黑瞵眸子透著光,哪還有半分睡意?

    “你什麼時候醒的?”她咽了口口水。

    “你們說話時,我就醒了。吵死人。”他說,半眯著眼在她腿上繼續窩著。

    “嫌吵干嘛不去房里睡?”她問。

    “我喜歡你的体溫。”

    錢莫憂一愣,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被表白了。可是,這麼像變態殺人魔說的話,算是表白嗎?

    “傻怔著做什麼?有話快問,如果想上廁所就快去,我待會儿還要補眠。”他霸道地拉過她的手偎在他頰邊,像是立刻要進行第二場睡眠一樣。

    “你你……干嘛消失那麼久?連一通電話都沒有。”她脫口問道,問完想咬斷舌頭。

    厚,她問這種話,聽起來就是很在意他!

    冷昊見她問話中隱隱有思念之情,他眼色變柔,放輕語氣說:“我討厭打電話。不是一忙完就趕回台灣找你了嗎?”

    “那你一回國就找我,把我帶到這里,是為了什麼?”

    冷昊翻了個白眼。“當然是為了睡場好覺,笨蛋。”

    “為什麼要有我才有好覺?”她對上他的眼,屏氣問道:“你喜歡我喔?”

    “廢話。不過,你不用感到太榮幸,一切依照正常行事即可。”他拍拍她的手臂,知道被他這種人喜歡上會是多大的壓力。

    錢莫憂瞪大眼,腦中因為缺氧而沒法子正常思考。

    “冷昊--”你說的是人話嗎?

    “要不要我先吩咐人准備好晚餐,這樣你說完時,正好可以吃?”冷昊望著她傻不愣登的模樣,修長黑眸里滿是揶揄意味。

    錢莫憂火了,猛地抽回手,她又不是被虐狂,才不要跟這樣的男人談戀愛。

    就算他的吻讓人再小鹿亂撞也一樣!

    她一氣之下,呼吸便開始急促,空氣便大量進到腦袋里,讓她開始想起先前和妹妹討論出來的方法。

    冷靜、她要冷靜,她現在絕不能慌亂,如果讓冷昊知道她沒有那麼喜歡他,他一定會想盡方法讓她喜歡上他,那她小命豈不要去掉半條?

    “話說完了嗎?我要睡了。”冷昊抓回她的手,感覺到她的手微涼。

    他于是半起身拿過一條印有“男爵”品牌名的毛毯,蓋在她肩膀。

    錢莫憂瞪著他完全把她當床的自在神態,她牙根一咬,不顧一切地大喊出聲。

    “冷昊!我喜歡你!”

    她的大叫聲在屋內轟隆隆地回響著。

    冷昊一挑眉,用一張讓人看不出喜怒哀樂表情的臉龐望著她。

    “這事我早知道了,你說那麼大聲做什麼?”他說。

    錢莫憂見他語氣怡然自得,完全自我感覺良好,斗志霎時被瞬間激起。

    搞什麼鬼,他居然沒有因此退避三舍,反而一副天經地義模樣,一定是她表現得不夠積極。

    “我覺得你最好離我遠一點,不然我如果扑上你,一定會引起你的不悅……啊!”

    錢莫憂的話沒說完,整個人已經被攤平在沙發上。

    “沒想到你這麼心急。”他挑眉,美眸里笑意淡淡。

    “我……我才沒有。”要命,他還是戴著墨鏡好了,免得她心髒狂跳。

    錢莫憂怔怔地看著俯身在她身上,似豹子正在打量該如何吞噬她一般的他,她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跑了出來--

    但,最可怕的是,她居然分不清自己現在是期待、恐懼,還是興奮。

    “你有。”冷昊最愛她看他看到回不過神的樣子,笑著低頭吻住她的唇。

    他笑了耶。

    錢莫憂睜大眼,發現他眯著眼笑起來的樣子簡直傾國傾城。她不自覺地撫上他的臉龐,眨了兩下眼才發現他正在吻她。

    “啊……”她低呼出聲,正好讓他堂而皇之地登門入戶。

    好冷的唇、好涼的舌尖、好靈活的吻、好--

    讓人迷醉的他。

    錢莫憂撫著他的臉龐的手,不自覺地攬住他的后頸,回應著他的熱情。

    “等我睡飽之后,就讓你如願以償。現在我們暫時離床遠一點,因為我現在可沒和你翻滾三天三夜的体力。”冷昊咬著她的唇,抬頭笑著說道。

    錢莫憂氣喘微吁、捂著胸口,傻傻地問:“讓我如願以償什麼?”

    “你不是要扑倒我嗎?”他挑眉說道。

    “我是開玩笑的。”她倒抽一口氣,嚇得瞪大了眼。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而且,我早在醫院跟你說過,我會對你負責的。”

    冷昊不待她回答,再次將她推坐而起,然后又咚地一聲倒回她的腿上,自顧自地閉上眼。

    “你不怕我是拜金女?我從小到大一直夢想著要嫁入豪門。”她急得猛戳他的肩膀。

    “那又如何?我沒遇過這麼不靈光的拜金女,還算有意思。再者,我的錢多得花不完,你一起花也無妨。還有,你再啰嗦的話,我就撤掉你們廣告公司的案子。”他不耐煩地說道:“我要睡了。”

    錢莫憂閉上嘴,才不想當公司罪人,加上她現在被他方才那一堆話給弄得頭昏腦脹。

    他的意思是,他喜歡她,喜歡到不介意她是拜金女?

    媽啊,她錢莫憂有這麼傾國傾城嗎?

    她沒有,但感覺很爽啊。錢莫憂揚起唇角,無聲地偷笑著。

    怕他發現她的竊喜,錢莫憂偷看他一眼,小手不自覺地撫向他其實皺起的眉宇。

    嗯,果然是美男子,他的皮膚冷涼冷涼的甚是舒服呢。

    她的手無意識地一下一下地撫著,甚至在他心滿意足地揚起雙唇之后,探索的小手開始滑向他的雙鬢和緊繃的肩頸。

    直到他的呼吸變得平穩之后,她也低頭低到肩頸酸痛了,于是側著身子,靠著沙發椅背上,打了個哈欠,不自覺地與他一同沉入睡鄉之間……

    隔天晚上,坐在她的小套房沙發里等著關德雷打電話來的錢莫愁,興味十足地看著姊姊站在她面前,比手畫腳地詳述她昨天被冷昊帶出場的經過。

    “以上報告完畢。”錢莫憂說。

    “那他昨天醒來之后,你有被吃干抹淨嗎?”錢莫愁期待地看著她。

    “錢莫愁,我們不是一對啦!”錢莫憂哇哇大叫,拚命拍打著妹妹的手臂。“那家伙根本是一個為了想借我的腿睡覺的大騙子!他一醒來,連吭都不吭一聲,就衝進他的工作室,從此沒再出來過。哼!”

    錢莫憂想到昨晚的光景,忍不住朝空中揮舞了一拳。“他下次再敢對我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看我怎麼對付他。”

    “怎麼對付?現在弄假成真,他以為你喜歡他了,不是嗎?”錢莫愁揉著被姊姊打得很痛的手。

    “沒錯,我快瘋了!”錢莫憂一把抱住妹妹的手,呱啦啦地不停說著:“他怎麼會想讓我扑倒?還說要對我負責。這一定是他想要逼瘋我的陰謀!他還說什麼明天要帶我去他家,我一點都不想去!万一進去之后,房間里都是惡魔的擺飾,而他一吹口哨,蝙蝠就會從四面八方飛過來……”

    “我下回寫不出稿子時,你可以幫我寫。”錢莫愁忍不住為她的想象力鼓掌。

    “才不要,寫那些我會作惡夢。”錢莫憂悶哼一聲,把臉埋到雙掌之間。

    “但你對他的吻很有感覺,不是嗎?”錢莫愁戳了姊姊一下。

    “沒錯。我現在知道什麼叫做愛情和欲望是分開的。原來,我錢莫憂居然是個縱欲之人。”錢莫憂抬頭,用手扇著發燙的臉頰,不好意思地說:“重點是,我如果不睜開眼睛,可能會想把手伸進他的襯衫里、把他扑倒在地上。但是,一睜開眼看到他的冰塊臉,我的滿腔熱情就會被澆熄。”

    錢莫愁大笑出聲,被姊姊滿臉的苦惱逗得很開心。“你好歹也給他一些面子啊,冷昊可是時尚界的型男大師級人物啊。”

    “但他不是我的菜。”她癟著嘴說。

    “問題是,你現在不理他,公事上也會造成困擾。不如就此虛與委蛇一陣,他總是要離開的。”錢莫愁說。

    錢莫憂想到冷昊要離開一事,心不由自主地揪痛了一下,痛得她咬住了唇。

    錢莫愁把姊姊不舍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竊喜,面上卻不動聲色。

    “反正,他愈快離開愈好。他昨天拉著我的手離開公司時,我還遇到紀明仁,我的清譽都被他破壞殆盡了。”錢莫憂嘴硬地說道。

    “你難道不想弄清楚,為什麼你會對他的吻有反應?會不會就像你喜歡恐怖片的道理一樣?畢竟,人在興奮和恐懼時都會心跳加快、肌肉緊繃,兩種反應是很類似的……”錢莫愁試探地問道。

    “我只覺得你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熱心了?”她眯起眼望著妹妹興致盎然的臉孔。

    “因為你給了我靈感,我下次要寫一個平凡的膽小女生愛上吸血魔王的故事。”錢莫愁一臉無辜地說道。

    “你利用我。”

    “我是想多賺點錢幫我們存老本,至少先擠出一戶南部房子的頭期款吧。你忘了上次許梅梅幫你算過你退休之后,就一次全部提領也只有一百多万嗎?而這一切還得老天保佑勞保不倒閉。”

    “對。我不過一個小小美术助理,每月只領兩万八千塊。現在住老爸這里還能省個一万塊房租,万一將來景氣差被踢出公司,總不能還跟爸媽伸手要錢吧!他有自己的家庭要照顧。”錢莫憂一提起這事,小臉整個垮了下去。

    “那我不是更糟?看書人口變少,每回看到版稅單,我都以為自己在看恐怖小說,只好更加賣力地把小說寫得更恐怖。”錢莫愁說。

    “拜托拜托,不要再恐怖下去了。我每次看完你的書,都很想要去洗手,感覺上面不是血腥味就是屍臭啊。”錢莫憂哇哇大叫道。

    “我最近也是身不由己啊,想到關德雷在遙遠的另一端,我下筆就會忍不住暴戾起來。”錢莫愁不好意思地說。

    “我不應該阻止你去美國的,你應該到那里跟關德雷閃電結婚。這樣你有了長期飯票,比較有保險,就算離婚也可以得到一筆贍養費。”錢莫憂忽而握住妹妹肩膀,雙眼發亮地說:“打鐵要趁熱,你快點去訂機票!”

    “你何時變得那麼現實了?”錢莫愁失笑地說道。

    “自從我發現長壽也是要有本錢的啊。退休之后,按月提領只能領几千塊或是一次全部提領一百多万的日子,怎麼活啊!”錢莫憂哀怨地捂著額頭。

    “人什麼時候會走,沒法子規划。”錢莫愁淡淡地說道。

    錢莫憂轉頭看著妹妹,握住了她的手。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讓你想起關博文的……”

    其實,莫愁一開始寫的是正常的愛情小說。是在關博文驟死之后,莫愁筆下的主角才開始想盡法子地讓自己死、讓別人死,不得已才轉而走向恐怖愛情故事的。

    幸好,莫愁的寫作之路還算順暢,恐怖小說才寫了半年,便有一家新出版社來挖角,兩方合作愉快,也做出了一點成績。

    “沒關系,我現在已經好多了。而且你剛才說的話也沒錯。万一我們都以為自己隨時會走,最后錢都花光了,結果人還健在,只能在街頭流浪啊。”錢莫愁對姊姊扮了個鬼臉。

    “你哪天要重新開始寫‘人類羅曼史’……”

    叮當。

    門鈴的聲音讓兩人同時往大門看去。

    “宅急便嗎?你又上網買書了喔?”錢莫憂問。

    “我沒有啊。”錢莫愁走到門前,從門上的安全窺眼往外一看,看見了--

    “怎麼了?”錢莫憂一看妹妹如遭雷殛的樣子,她頭皮整個大發麻。

    不會是關博文借屍還魂之類的吧?

    錢莫愁踮起腳尖往外一看--

    一個穿著獵裝外套,氣質穩重、輪廓鮮明、眼窩較一般東方人深的高壯男子正站在門口。

    “你認識這個人嗎?”錢莫憂用力把臉貼在安全窺眼上,疑惑地問道。“我覺得他有點眼熟。是在哪儿見過呢?還是長得像某位明星?”

    “是關德雷。”錢莫愁從震驚里回過神,整個人發起亮來,她拉開姊姊,手忙腳亂地想打開門鎖和門閂。

    錢莫憂看著妹妹臉上的笑容,眼眶突然發熱了。

    瞧莫愁有多開心啊,居然高興到連開鎖都不會了。看來她實在不該因為自己的擔心而阻擾她和關德雷在一起。

    人生畢竟苦短,能掌握幸福時,就該好好掌握啊。

    “我來吧。”錢莫憂上前,啪啪兩聲就開了鎖,拉開了大門。

    “歡迎光臨,關先生。”

    關德雷的目光停在眼前的短發女子之上,雖然明知她們是雙胞胎,還是為著她與莫愁驚人相似的五官而驚詫了一下。

    但他的目光很快地移向了站在門內的莫愁。

    他的莫愁黑眸一瞬不瞬地盯著他,好像他只是一場夢似的。

    關德雷朝她張開雙臂。

    錢莫愁朝著他一躍而上,緊緊地攬住他的頸子,貪婪地呼吸著他身上松木的味道。她摟得那麼緊,用力到雙臂都顫抖了。

    天啊,原來他不在的時候,她寫稿寫得特別快的原因,是因為她不敢讓自己想念他,否則她會沒法子過日子的。

    “我好想你。”她低喃道。

    關德雷恨不得把懷里顫抖的小家伙壓進身子里,可又怕自己的力氣弄疼了她。于是,愛憐的輕吻不住地落在她的發間額間頰邊。

    錢莫憂看著平時淡情的妹妹如今激動到雙頰泛紅,看著關德雷摟著妹妹的樣子,她咧嘴一笑,自動自發地轉過身。

    “這時候應該來一場熱吻的。兩位自理。我進廚房喝茶--等到你們叫我,我才會喝完喔。呵呵。”錢莫憂笑著一溜煙地跑進屋子。

    “謝謝,打擾了。”關德雷說。

    “你怎麼來了?”錢莫愁捧著他的臉龐,還是覺得很不真實。

    “先進去再說。”他拉著她的手進到屋子。

    門才關上,他的唇便立刻落在她的唇間。

    過多的思念,讓這個吻其實强霸。

    他渴求著她的一切,她微冷的唇舌,她淡淡的石榴發香,她軟若無骨的身子,她讓他的男性不由自主為她灼熱……

    錢莫愁的唇被吻痛了,但她毫不在意,只是攬得他更緊。

    事實上,她終于明白她的男女主角在激情高點時會想吞噬彼此的動機了,因為欲望需要被滿足……

    “你的房間在哪里?”他挨在她耳邊問道。

    “我姊還在。”她揪著。

    “我想你。”

    “我知道,但下次不許再這樣趕回來了,我又不會跑掉……”錢莫愁仰望他疲倦的臉龐,手掌心疼地撫上他的后頸輕捏著他僵硬的頸背。“怎麼不在飛機上睡一下?”

    “工作不能耽擱。”他因為她的按摩而發出一聲舒服長嘆。

    “不許再這麼虐待自己了。”她說。

    “不會了。”他的額頭輕觸著她的,火熱雙眼看進她的眼底。“我這次要帶你一起走。有你在,我才能安心,所有工作才能順利進行。”

    “當我是定心丸,還是管家?”錢莫愁輕啄著他的唇,腦中浮現著她照顧他日常生活的畫面,心頭油然而生一股期待。

    原來,愛一個人真的會改變一切。她從來就不是主婦型人物,可現在居然一心期待著為他洗手作羹湯。

    “當你是我的心。”他抓起她的手覆在他的胸前。

    “你比我的男主角還肉麻。”她紅了臉,咬了下他的唇。“老話一句--姊姊OK,我就OK.”

    他又輕啄了下她的唇,之后將她推到一臂之外,替兩人整理著被熱情鬧亂的外表。

    錢莫愁低頭一看,倒抽一口氣。她……她上衣鈕扣不知在何時竟已全被解開,胸口也被他下巴的胡渣給刮出几道紅痕。

    “你--”她抬頭看他。

    他的模樣也沒好到哪儿去,襯衫都被拉歪一邊了。

    她咬著唇偷笑,由他替她扣好鈕扣后,她拉著他的手,把人帶到了沙發邊。

    “我叫我姊了。”

    “等等。”他的目光往身下一看,無奈地苦笑道:“洗手間在哪儿?我需要冷靜一下。”

    她看著他明顯的亢奮證據,臉紅地側過頭,往洗手間一指,然后轉身飛向廚房。“我去倒茶。”

    錢莫愁走進廚房,雙唇忍不住上揚著。

    “這麼快?”錢莫憂拿著才吃了一半的科學面,睜大眼說道。

    “又沒干嘛?”錢莫愁揉著發紅的耳朵,有點心虛地說。

    “嗯,我懂你的暗示了。你們小別勝新婚,我待會儿和他小聊之后,就會讓兩位想干嘛就干嘛。”錢莫憂一本正經地說道。

    “我才沒那麼重欲……”錢莫愁的聲音很心虛,因為她確實很想要他。

    “食色性也,很正常啦。”錢莫憂裝老練地揮揮手,自己卻不好意思地紅了耳朵又偷笑。“話說回來,你那口子長得一表人才、氣宇非凡,一看就是大老板。沒想到居然會這麼浪漫,一聲不吭地從美國飛到你面前。”

    “冷昊不是也一抵達台灣,就去找你了嗎?”錢莫愁笑睨了姊姊一眼,從櫃子里找出水杯,替他倒了杯水。

    “那不一樣!”錢莫憂想起那個為所欲為的惡霸,鼓起腮幫子,氣哼了一聲。“不許談到他。”

    錢莫愁倒好水,又想起自己忘了問他吃飯了沒有,于是又從冰箱里拿了些水果,切了一顆蘋果和水梨。

    “沒想到你居然也有這一面,以前還敢笑我一談戀愛就變成家庭主婦。”錢莫憂揶揄地說。

    錢莫愁把水果擺到盤子里,輕聲地說:“好奇怪,在他面前,我就會想象個小女人。”

    “這樣才正常,不像我在冷昊面前,就像一只驚弓之鳥。”錢莫憂說完,又覺得這話似乎不太對。

    她和冷昊又不是一對。

    “這次可不是我先提到冷昊的喔,走吧。”錢莫愁端起水果和姊姊一同走向客廳,關德雷剛好從洗手間里出來。

    “哈啰,請坐請喝茶請吃水果。”錢莫憂一屁股在他們對面坐下。

    關德雷笑看著這個睜著古靈精怪大眼、對他滿臉好奇,雖說是莫愁的姊姊、可頑皮眼神更像莫愁妹妹的錢莫憂。

    “我們很像吧。”錢莫憂笑嘻嘻地說道。

    “完全不同的類型。”關德雷握住錢莫愁的手,把她拉到身邊坐下。

    錢莫愁偎在他身側,心滿意足地笑著。

    “我這次回來,希望可以把莫愁接到美國。如果你們不反對的話,我希望可以先訂婚,或是直接結婚登記,我都沒問題。”關德雷對著錢莫憂說。

    “我沒說要嫁給你。”錢莫愁倒抽一口氣,驀地坐直身子。

    “那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關德雷寵愛地吻了下她的額頭,繼續對著錢莫憂說:“我的年收入不錯,在美國有一棟房子、兩套公寓。在台灣也有兩棟房子。如果莫愁願意,我也可以先幫她在台灣置產。”

    錢莫憂聽得目瞪口呆,干脆鼓掌叫好,然后皮笑肉不笑地對他說:“說得真好,我們有種中頭彩的感覺。不過,我們莫愁是無價的,這事你應該明白吧。”

    “正因為她無價,所以我才會盡可能地想表達最大誠意。”他說。

    錢莫憂這才滿意地點頭。

    “你們不要當我隱形……”錢莫愁才開口,便被姊姊打斷了話。

    “你把她帶到美國,那我們姊妹怎麼相見?”錢莫憂問。

    “如果你們願意,我全部幫你們辦移民到美國。”他眼神堅定地看著錢莫憂說。

    “這麼拚命喔,要不要干脆幫她在世界各地蓋個台灣城之類的?”錢莫憂朝妹妹揶揄地一眨眼,自己興奮到雙頰脹紅了。

    “我沒那本事。但是若她喜歡,我盡量在中國城附近買房子給她。”他說。

    “干嘛把我說得像勢利鬼。”錢莫愁紅著臉悶哼一聲,但是沒人理她。

    “你為什麼這麼急著娶她?”錢莫憂問。

    “我想讓她幸福,一天都不想等。”他低頭看向錢莫愁,在她發間輕落下一吻。

    錢莫愁紅了眼眶。

    錢莫憂笑了,笑到嘴唇都咧到臉頰兩旁,笑得很滿意,還起身和關德雷握了手。

    除了在電影里之外,她還真沒見過哪個男人對女人這麼溢于言表的寵愛之情。這個關德雷看起來真的是很愛莫愁。

    “成交!衝著你這句話,我就給你九十的高分了。”錢莫憂湊近關德雷,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問:“你喜歡她哪一點?”

    “姊!”

    “你不想知道答案嗎?”錢莫憂問。

    錢莫愁沒來得及接話,因為關德雷的長指挑起了她的下顎,火焰眸光鎖著她的眼,嗄聲說道--

    “莫愁是我缺少的一部分。”

    “滿分!”錢莫憂這回熱烈鼓掌,興奮到不住在原地跳動。“不過,你要娶人之前,還是得見過我爸媽。然后,別說我沒提醒你--那個你想買給她的房子,還有你的金銀財寶,可以幫你在長輩面前大加分。”

    “姊!又不是在賣女儿。”錢莫愁抗議。

    “還沒嫁出門,胳臂就往外彎了。”錢莫憂朝她擠眉弄眼,呵呵呵地笑得超樂。

    “我沒有,而且我還沒說要嫁他。”錢莫愁反抗地看他一眼。

    “你會嫁給我的。”

    “才……”

    關德雷用一個霸氣的吻堵住她所有回答。

    “哇。”錢莫憂紅了臉,很快地轉過身。“寫愛情小說的果然就會遇到愛情小說一樣的情節啊。”

    錢莫愁捶了下關德雷的肩膀,又羞又惱地瞅他一眼。

    “姊,你可以轉過來了。”錢莫愁說。

    錢莫憂邊轉身邊說道:“喂,你別怪我問題太多喔。畢竟,我們認識你不深。”

    “你還想知道什麼?”他不自覺地抿緊了唇,怕她問出他仍藏在心里的秘密--他是博文的哥哥。

    “你不能為了莫愁留在台灣嗎?”

    “我的主要事業在美國西岸,一年最多只能有三個月陪著她在台灣。”關德雷正經地說道,低頭撫著錢莫愁的發。“辛苦你了。”

    “我聽莫愁說,你也是在做廣告的。”錢莫憂說。

    “是。”關德雷清了清喉嚨。

    錢莫愁感覺到他身子緊繃了一下,好笑地抬頭看了他一眼--想他平時位高權重,如今卻被一個小女人質問,難免不習慣吧。

    “我們公司有一句名言‘廣告就是人心’。你跟我爸媽見面時,千万要記得這句話,要收買他們人心,知道嗎?”錢莫憂說。

    關德雷嘴角微揚,有點想笑。

    “我聽過這句話。”他說。

    “你聽過也是正常的。我們‘D&L’在美國、香港、台灣都有分支。而且在美國那邊的廣告公司更大,連公關部門都有。你知道‘D&L’吧?”錢莫憂認真地問。

    “知道,他們兩個創辦人都是華裔美國人,對嗎?”關德雷又清了下喉嚨。“他們有你這麼一個以公司為榮的員工,非常有福氣。”

    “唉唷,其實我只是想炫耀。我能進得了這間公司,也不是個簡單人物啦。”錢莫憂笑著朝他們揮揮手,抓起她的背包。“好了好了,我不擋你們的愛情路,我先回家睡覺,不打擾二位了。”

    “晚了,開我的車回去。到家時撥通電話過來。”錢莫愁把車鑰匙交給姊姊。“明晚一起吃晚餐,我再打給你。”

    “好。我要吃大餐喔,未來妹夫。”錢莫憂又看了關德雷一眼,還是覺得他眼熟。不過一時之間,就是想不起來,八成是像某個性格男星之類的吧。

    “沒問題。”關德雷一聽那句妹夫,眉眼全笑眯了起來。

    錢莫憂打開大門,朝妹妹眨眨眼。“記得用保險套,我還不想那麼快當阿姨喔。”

    “姊!”

    錢莫憂在妹妹大叫聲中,笑著關上了大門。

    鈴鈴鈴……

    錢莫憂的手機鈴聲突然大響。

    “喂。”站在樓梯邊的錢莫憂抓起手機,笑著應答。

    “你跑到哪里去了?”

    錢莫憂下樓梯的腳步瞬時中止,她睜大眼,聽出是冷昊的聲音。

    “你哪位?”錢莫憂怒火頓時中燒地說。

    “我餓了。”

    “關我屁事。”錢莫憂掛他電話,低頭一看手表--

    他在十一點打來說他餓了,是想她衝過去賞他兩記爆栗嗎?

    她把電話關成靜音。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手機拚命地震動著,每一通電話甚至間隔不到一秒。

    錢莫憂牙根一咬,干脆關機。

    這樣看那個霸王如何對她呼之即來、揮之即去,門都沒有!

作者: ayoi    時間: 2016-2-2 04:09 PM

第10章

    錢莫憂離開后,關德雷抱著錢莫愁坐在他腿上。

    錢莫愁攬著他的頸子,定定看著他,就連眨眼次數都自動拉長。

    “你姊姊很活潑。”他說。

    “她從小就是我們家的開心果。”

    “那你呢?”

    “一個跟著她吃香喝辣、幫忙調皮搗蛋的小跟班。”她笑著說。

    “現在倒有几分調皮味道。初見你時,像一抹幽魂。”他撫著她的臉龐,心疼地說。

    他的話讓她的心一驚,强擠出一抹笑容,因為還不想對他提起關博文的事。

    “因為晝伏夜出,又寫恐怖小說,相由心生,寫久了自然也和它們有些雷同吧。你初初見我,沒被嚇跑,算是勇氣可嘉。”她說。

    他沒接話,只是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等到你想說真正的原因時,再告訴我。”他懂她的苦,因為他有更難開口的苦衷。

    她捂著發痛的心,驀地把臉埋到他的胸前,連呼吸都變得細碎了。

    “我想你。”

    “為什麼不在電話里告訴我?”她從不主動打電話給他,和他通話時,也不特別熱絡,老是三兩句便要結束。

    她的眼眶泛紅,啞聲說:“因為我不敢想。”

    他笑著吻去她的淚水,眷戀地輕啄著她的唇。“不枉費我回台灣這一趟。”

    “但我還沒做好嫁人的准備。”她咬了下唇,心跳還是好快、還是覺得這一切好不真實。

    “我給你時間,我只是希望你陪在我身邊。”他說。

    “怎麼不是你陪在我身邊?”她嘟了下唇,在他面前便是不自覺的小女儿嬌態。

    他的拇指撫著她的粉頰,想著以往的她,只是一張張的照片。如今她的笑、她的柔軟、她的一切,都已經烙進他的体膚里。

    “你舍得我美國台灣兩邊跑,累壞我嗎?到時心疼的還不是你嗎?”

    “你說起肉麻話都不會起雞皮疙瘩?”她坐起身低呼,揉著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他把她拉回懷里,大掌輕撫著她的手臂。

    灼熱大掌緩去了她的雞皮疙瘩,卻引來更多興奮的輕顫。

    “肉麻嗎?要不要我拿你小說里的句子來念一段?”他說。

    “可惡。”她捶他一拳。

    “你家人不會反對嗎?”

    “要娶你的是我。”他淡淡說道。

    “他們是怎麼樣的人?”

    “我媽十年前就過世了,我爸是大學教授,現在已經退休了。几年前,我弟弟過世,我爸打擊很大,所以這几年都住在歐洲,以免觸景傷情。”他說。

    她望著他平靜的臉龐,不自覺地揪住他的衣襟。因為知道要擁有這樣一張無風無波的面容,背后要走過多少失眠的夜和淚水。

    “我很遺憾。”錢莫愁低呼出聲,用力地摟著他的頸子,把臉埋入其間。

    他感覺到她的淚水流過他的頸子,他挑起她的臉龐,只見她竟已哭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哭什麼?”

    “心里難受。”她把臉埋到他的胸前,聲音還斷斷續續地抽噎著。“為什麼死亡總來得這麼讓人措手不及?”

    “所以,東方人說‘無常’。所以,當我發現我不能沒有你的時候,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你快快帶到身邊。”他握住她的肩膀,渾然不覺自己的手指正用力地陷入她的肩膀。“所以,不許你離開我。”

    錢莫愁看著他著急的眼神,她拉下他的手,分別在上頭印下一吻。“我不離開你。”

    關德雷撫著她的發,滿意地笑了。

    他的大掌扣住她的頸子,低頭便是一個灼熱的長吻。

    “啊……”她低低出聲,因為他突然橫抱起了她。

    “房間在哪儿?”他嗄聲問道,眼神露骨得讓她把臉埋入他的胸前。

    “你……應該先去睡覺。”她聲若蚊蚋地說。

    “做完了就睡。”他咬著她耳朵說道,眼神卻閃過一絲狡獪。

    錢莫愁紅著臉抬頭一指,攬住他的頸子,也就由著他了。

    誰知道--他竟騙人。

    這一場纏綿無止無盡,他整個夜里根本沒睡。

    最后,還是她体力不支,再不堪那讓人失魂的歡愛,倦極地求饒,他才縱情了最后一回,而后攬著半睡的她,一同沉沉入睡。

    清晨時分,還有時差的關德雷起身走到客廳,打開電腦上線。

    當。

    電腦SKYPE的訊息在同時傳送過來--

    --你還要在台灣待多久?我過兩天就回美國了。

    “大后天飛機回美國。”關德雷飛快地打字道,濃眉卻皺了起來。

    --你到底在做什麼?之前突然飛回台灣,說要視察公司。結果,出現在公司的人是我,你飛回了美國。然后,現在又倏地跑回台灣。

    “我愛上了一個女人,准備帶她一塊儿回美國。”

    --這種事你也瞞我,有沒有把我當成兄弟?

    “這不就告訴你了嗎?”

    --她是什麼類型的女人?竟然有法子讓你這個工作狂轉性,不簡單。說說她的樣子、做什麼的?

    關德雷的眉頭鎖得更緊,沉吟了一會儿后,才在鍵盤上敲下--

    “你看過她了。”

    --誰?

    “錢莫愁。”

    訊息那方沉默了許久。

    --我撥電話給你。

    “她在睡覺,我不想吵到她。”

    --不想吵到她!你知道你和她在一起,世界都會顛倒過來了嗎?你考慮過你爸爸的心情嗎?

    “她是無辜的,這些年她比誰都苦。”

    --我知道。但是失去親人摯友的痛,我們難道比她少受嗎?全世界有那麼多女人可以挑,怎麼就偏偏找中一個最不容易被你家人接受的……

    “博文臨走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

    --所以,你派人盯了她三年,盯到日久生情嗎?

    “也許吧。總之,我和她相處很自然。”

    --那是因為你對她的一切都很清楚。

    “可是她對我的一切並不清楚,但她和我在一起時,卻自然得像是老夫老妻一樣。”

    電腦那頭傳來一串髒話。

    --等你回來再談。你不要做傻事。

    “我不會做傻事,我就是要她。”

    關德雷切斷通訊,啪地一聲關上電腦,再沒什麼心情去管什麼廣告新點子了。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

    他會守護著莫愁,不管別人怎麼說,他和她一定會幸福!

    星期天凌晨三點半,錢莫憂從一張掛著白紗薄幔的床上醒來,一臉茫然地瞪著身邊那個正攬著她的腰酣睡中的男人--

    冷昊。

    她怎麼會在這里?

    昨晚,她開車從莫愁那里回到家,才盥洗完畢,躺在床上呈現半入眠狀態時,有人按了對講機,對講熒幕里一臉凶神惡煞的冷昊正站在樓下。

    她原本不想下去的,但站在冷昊身邊的總監和許梅梅一臉不安的模樣,讓她不得不下樓。

    她目瞪口呆地站到他們面前,聽見平時會拿鉛筆射人的總監好聲好氣地對她說:“明天在日月潭有一場攝影,冷先生堅持你要隨行。公司為了体諒你假日加班的辛勞,特地放你一周的公假。”

    然后,她就被冷昊扛上一台擁有冰箱、酒吧、電視、按摩椅和核桃木長桌的高級休旅車。

    冷昊從頭到尾不說話,冷冷盯著她半天。

    “下回再讓我這麼勞師動眾,你就死定了。手機以后都給我開著。”他說。

    然后,她就被拉著手,扯到他身邊坐下。

    “一臉想睡的樣子,丑死了。睡!”冷昊說。

    她還處于嚇呆的情況,連“我要回家睡”都說不出來,就被安置在他身邊坐下,還被蓋上毛毯,用眼神威脅她快點睡。

    她嚇得閉上眼,一開始太緊繃睡不著,時不時地被他工作時的聲響嚇到。然后然后然后……

    然后,她醒來時就躺在這座四柱懸著白紗縵的歐式大床上了。

    鈴鈴鈴……

    錢莫憂很快地接了起來。

    “喂。”她說。

    “唔……”冷昊一抿唇,將人攬得更緊了。

    “乖、等一下。”錢莫憂直覺地輕撫住他的頭發。

    他勾起唇角,像笑了一下,卻真的不再動了。

    要命,這家伙的發質怎麼這麼好?錢莫憂的指尖深入他的發間,輕輕地揉著那如絲的觸感。

    他舒服地咕噥了一聲。

    她偷笑了一下。

    “錢小姐?你還在嗎?我是方大為。”

    “你好。”她只答得出這一句,總不能問他三更半夜想干嘛吧?

    “四點准備要出發進行拍攝。麻煩你請冷先生起床准備。”

    “你為什麼不自己來叫他?”錢莫憂奇怪地問道。

    “你很吵。”冷昊一把抓過她的手機關掉,然后把臉埋進她肩窩里。

    還沒來得及尖叫他性騷擾,他微涼的肌膚先讓她起了一陣輕顫。

    她低頭一看,倒抽一口氣,因為冷昊披著一肩長發,光著上半身趴在她身上睡覺。

    錢莫憂腦袋此時漸漸恢復正常,終于知道方大為為什麼要她叫冷昊起床了--

    因為除了她之外,所有人都知道她和冷昊“睡在一起”!

    “起來!”她尖叫出聲,手腳並用地將他移位到一旁。

    她跳起身想下床,不料卻被身后大掌抱回床上。

    “躺下。”

    冷昊的臉頰埋入她的后頸,仍有困意的聲音性感得讓她倒抽一口冷氣。

    “你當我是什麼?”她轉頭瞪他,卻因為看到他長長睫毛而失神了一下。

    “抱枕。”

    冷昊把她身子往床上拖,一張冷冷面容直接埋向她的胸前。

    錢莫憂嚇呆了,她是交過男朋友,但從來沒有人敢這麼跨越雷池一步。

    她啪地打向他的頭!

    “我要告你性騷擾。”她氣呼呼地大叫著,扯開他的手,想用腳把他踢到一旁。

    冷昊的回應是用他的身子再次把她壓回床枕間。

    “女朋友告男朋友性騷擾?你就這麼想上頭條新聞?”他看著她氣鼓鼓的小臉,睡眠不足的壞心情頓時不翼而飛。

    “我沒答應做你的女朋友。”

    “我問過你嗎?”冷昊挑眉問道。

    “那我們兩個毫無關系了,謝天謝地。我要走了,后會無期!”她費力地側身,只想下床。

    “我就愛你這樣引我注意。”冷昊將她轉過身,捧著她的臉低笑出聲。

    媽啊,這男人真的好可怕!一笑起來連漫畫里那些男主角都比不上。小說里那種明眸皓齒形容的就是他這種人啊。

    錢莫憂看得目瞪口呆,咽了口口水。

    “還在演?”冷昊抓過小家伙抱在胸前。

    “沒有演,我是一心一意想走啊。”她身子才一動,又被壓平在他胸前。

    “很好,演得很認真。”他胡亂拍拍她的頭,捏住她的下巴、盯緊人問道:“你上次為什麼趁我工作時跑掉?”

    “我又不是你的奴隸,干嘛要眼巴巴在那里等你?”

    “現在是了,他們放你一個星期的假服侍我。”冷昊說。

    “都是你搞的鬼!”錢莫憂一想到這事就抓狂。“你這樣要我以后回公司怎麼做人!我是創意部、做美工的,和廣告部門根本無關,你根本是在逼良為娼!”

    “大不了別回去公司,我養你。”看她一副呆住的傻樣,他傾身向前吻住她豐潤的唇汲取她的溫度,笑著在她唇上說:“還有,關于‘逼良為娼’四個字,你實在言過其實。這部分,等今天攝影結束之后,我們再來討論。”

    “我才不要跟你討論……”

    錢莫憂倒抽一口氣,因為冷昊翻身下了床。

    不,正確來說是--

    冷昊未著寸縷地翻身下了床。

    她怔怔地看著他居然很結實的臀部,聽著他心情似乎很好的口哨聲,一秒鐘之后,才想起要閉上眼。

    她胡亂抓過被單蒙住自己,不知道她究竟是招誰惹誰了,怎麼會讓自己淪落到這個地步。

    床單上淡淡的薄荷味進入她的鼻尖,她赫然想起這床單剛才包過光溜溜的冷昊。

    她慌亂地把床單往地上一扔,發出悲慘的哀鳴。

    “想一塊儿衝澡就進來,不要在那里懊惱的鬼叫。”浴室里傳來冷昊的聲音。

    “我沒有懊惱的鬼叫。”錢莫憂抓住頭發,沒好氣地下床,走向房門。“也不想和你一起衝澡……”

    她拉開房門,整個人頓時變成一座石雕。

    因為“D&L”公司的廣告導演、方大為,還有許梅梅全都坐在外頭的客廳里。

    她這下子真的知道什麼叫做“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呵呵呵……”午后起床的錢莫愁窩在沙發里接電話,整個人笑到東倒西歪,還被自己的笑聲嗆到。“好,我知道了。你保重。然后,好好想想你對他的感覺啦,拜。”

    錢莫愁掛斷電話之后,還仍然笑著。

    關德雷拿過一杯牛奶給她。“你姊說了什麼讓你這麼開心?”

    她喝完那杯加了楓糖的牛奶,笑意更濃地說:“我姊姊現在被拐到日月潭跟拍廣告,不能趕回來跟我們吃飯。”

    “是拍廣告?不是談戀愛?”

    “兩者皆是,我姊戀愛中,對像很妙。我姊根本一面倒地被打敗。”錢莫愁揉著臉,卻還是忍不住笑。“所以,她現在認為你根本是個天上地下難得的好對象,要我快快跟你回美國。”

    “多快?”他握住她的手。

    “我們明天先跟我媽吃飯。去美國前,先到香港一趟,跟我爸吃頓飯。然后,就可以去美國了,夠快了吧。”她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但我一個月后要回來,我不想那麼久沒見到我姊。”

    “好,我先打電話吩咐秘書訂機票。”他吻了下她的笑顏,拿起手機撥號,簡單說了几句話。

    她盤腿坐在沙發上,認真地看著他。

    “大人物真好,只要動口不動手。”她說。

    “要成為大人物之前,一天要工作十四個小時。”他結束通話,在她身邊坐下,大掌將人給撈回懷里。“大人物我來當,你來負責睡十四個小時。”

    錢莫愁呵呵笑,戳戳他的肩膀。“要不是我們才認識,你之前還拿出身份證讓我檢查,我會認為你一定是有老婆或是做了什麼虧心事,才會對我這麼好。”

    關德雷唇邊笑意消失了一下,卻又很快地重新揚起。

    “這是什麼想法?我寵愛我的女人還要先做虧心事嗎?”他說。

    “但你太寵我。我一起床,早餐就擺好在桌上;想吃什麼,你就彈個手指叫人送來,還想著要把我拐到美國當皇后。除了你上輩子欠我的這個理由外,我真弄不懂我何德何能。”她扮了個鬼臉。

    “我喜歡看你被寵得很開心的樣子。”他說。

    “你對每個女友都這樣?”她剛說完就想咬掉舌頭--因為這話實在太過醋味濃濃。“算了,我替你回答:‘寶貝,我只對你這樣’。因為我在小說里就是這麼寫的。”

    “寶貝,我是真的只對你這樣。”他挑起她的下顎,黑眸盡是笑意。“所以,當你跟著我到西雅圖時,你將會看到一大堆因為我對你的行為而跌破眼鏡的人。”

    他低頭咬了下她的唇,大掌很自然地輕撫著她的后背。

    錢莫愁雖說已經比較習慣他親密的碰觸,但還是會忍不住因為他的舉動而動情。

    她輕顫著身子望他一眼,而他那對總是能看穿她的心事的黑眸--

    顯然樂在其中。

    “現在笑,以后你就笑不出來了。像我這種第一次戀愛的人,可能會比蟑螂屋還黏人。”她故意昂起下巴,將雙手交握在胸前,擺出驕傲姿態。

    她以為他會笑,但他沒有。

    他皺起眉,握住她的下顎。

    “你怎麼可能是第一次戀愛?”他問,臉龐是緊繃的。

    “因為--”她咬唇,心頭因為想起關博文的事而痛擰了一下。

    “因為什麼?”他催促地問。

    “你真的想聽?”但她不知道該不該說。

    “說。”他抿緊唇,命令地說。

    她用力吸了一口氣,不明白空氣為什麼突然變得稀薄,而他的口氣竟像是在審問一樣。

    她把目光看向遠方,牙根一咬,決定不顧后果地全說了。

    他不接受的話,她也認了--因為那也是她的一部分!

    “我個性比較淡漠,加上喜歡我的人,剛好都是比較內向的類型。通常只要我不冷不熱地敷衍几句,他們就會知難而退了。”她說。

    “沒有例外?”他緊盯著她的眼,見她眼里的淚光一閃,他的肩頸瞬間緊繃了起來。

    “有。”她困難地咽了口口水,語氣幽然地像在說別人的事。“三年前,有個小我一歲的華裔男孩熱烈地追求我。可能因為我皮膚白、頭發又黑又長,符合外國人眼中的東方美女形象。”

    “我相信他喜歡的不只是你的外貌。”他啞聲說。

    “也許吧。他和我還挺聊得來的,我們可以談伍迪艾倫的電影、推理小說,是那種可以一起騎車去吃小吃一整天,而不會沒話題的人。”

    “后來呢?”他握緊拳頭,拳頭之上青筋畢露。

    “他……”她以為自己可以很平靜地面對這一切,但她顯然高估了自己。

    她霍然起身,飛快地離開。“我不想說了。”

    關德雷的動作比她更快,他擋住她的去路,大掌握住她的肩膀,居高臨下鎖住她的眼。

    “你早晚都要面對的。”他粗聲說道。

    錢莫愁身子一顫,整個人頓時被擁進他的懷里。

    “他那天凌晨等在我家樓下,准備等個一夜等到我心軟答應他的追求,結果卻被一輛酒駕的車子撞到,最后不治身亡。”她說。

    她全身顫抖著,而這份顫抖甚至傳染了他。

    兩人都用力地擁著對方,將彼此當成惡水間最后一根浮木般地緊抓著。

    “你覺得內疚。”他的臉龐貼在她的發絲,不停地撫著她的后背。

    “當然。若我早點告訴他,我們只能是朋友,或者,干脆就接受他的追求,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她咬住唇,不敢再聽自己顫抖的聲音。

    “你見了他最后一面嗎?”

    “沒有。我甚至不知道他出車禍,還以為他突然回美國了。有天,打手機找他吃飯。是他家人接的電話,我才知道他那天准備做什麼、發生了什麼事。那時,他人已經火化送回美國了。”

    “他的家人……”他的喉頭像被人掐住一樣地痙攣著,好不容易才擠出話來。“他的家人那時正是傷心欲絕,說話絕不會太好聽……”

    “他的家人沒有不好,只是聲音很冷。但,我不怪他們,如果不是我,關博文也不會離開……”她睜大眼看著天花板,好像這樣眼淚就不會掉下來一樣。“他們說關博文的最后一句話是‘他愛我’……”

    淚水模糊了視線,她身子一軟往地上滑去。

    關德雷扣住她的腰,把她扣在他的身上。

    她把臉埋入他的胸前,無聲地流著淚。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他抱著她回到了房里在床上放下。

    他轉身離開,再回來時,手上多了一條冷毛巾。

    他拭去她的淚痕,用手指梳理她的長發,將它們全攏到身后。

    “你愛他嗎?”他問。

    她勾唇一笑,笑容讓他喉頭發緊。

    “這是我最內疚的事--我喜歡他,但只是朋友的那種喜歡。”她說。

    “都過去了。”他在她額間印下一吻,手指緊鉗入她的臂膀里。

    “所以,就算我到了西雅圖之后,被你狠狠傷了心。我也認了,因為那是我的報應吧。”她一聳肩,故作輕松地說。“愛情會讓人傷心的,這我最清楚了。”

    “你給我閉嘴!”

    關德雷怒吼出聲,驀地一拳用力地捶向離他最近的牆壁。

    錢莫愁驚跳起身,完全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反應這麼激烈。

    他也覺得她做錯了事嗎?

    雖然她知道自己沒錯,可是關博文總是因為她而離開的。在她的潛意識里,她一直沒真正對自己釋懷過。

    她把自己縮成一團,愈縮愈小。

    “抱歉,嚇到你了。”關德雷一把將瑟瑟發抖的她摟進懷里,嗄聲說道:“抱歉,我只是太生氣我……他們……你居然折磨了自己這麼多年。”

    “你……不是嫌棄我?”

    “聽好了,我們到美國后,先到拉斯維加斯結婚。”他緊盯著她的眼說道。

    “你瘋了。”她驚跳起身,推他的肩在一臂之外。

    “對。我要你那些自己不夠好、不值得得到幸福的內疚念頭徹底消失!”他的鐵掌緊鉗住她的腰,讓她整個人貼到他身上。

    “你不用這樣,你又不是關博文的什麼……”

    她的話被他的唇覆住。

    錢莫愁推著他的肩,沒想到他竟會在這種時刻動情。

    他的吻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狂熱激動,很快地便融化了她的所有抵抗。他的指尖和唇撩撥著她身上的敏感處,讓她只能輕顫于他的身下。

    她水眸一揚,看著他的眼。“為什麼突然……”

    他吻住她的眼,强壯身軀刺激著她已經動情之處,在她耳畔低語:“說好。”

    她不自覺地拱起身子,只希望他能盡快給予她要的一切。偏偏他作弄人,放肆的挑撥總是在她即將狂亂的前一刻打停。

    “說‘好’,你就能擁有我。”他說。

    情愛之間,她畢竟是新手,不堪他几回的誘惑,又疼又熱的身子需要的一切,只有他能滿足……

    “好……啊……”她的“好”字在他沉入她体內的那一刻化為一聲聲shen/吟。

    她抓著床單,由著他領入歡愛浪潮里,什麼也無法多想。

    她不知道他愛了她多久,只知道他用任何一種她所能想象與不能想象的方式愛她,逼出了另一個她連事后都不敢回想的放蕩的自己。

    歡愛之后,關德雷望著蜷在他懷里,背對著他沈沉睡去的小人儿。

    他的眼里有憐愛、有痛苦,更有深深的自責。他在她發間印下一個吻,嗄聲地道:“對不起,我當年不該說話那麼漠然傷了你。我會加倍愛你,彌補你這些年的痛苦。”

    小家伙皺了下眉,他整個人頓時僵若石膏。

    她聽到了?

    錢莫憂嘴里咕嚕一聲無意義的句子后,翻了個身,將臉龐窩入他胸前,唇角一揚,逕自作著美夢……

    關德雷松了口氣,攬緊她之后,這才漸漸松開眉宇間的緊繃。

    過去的烏云都該過去了,他要帶著她迎向未來美好的陽光,這才是最重要的事。

作者: ayoi    時間: 2016-2-2 04:11 PM

第11章

    莫愁沒回她的APP,八成是在你儂我儂之間,害她好無聊啊。

    錢莫憂放下手機,喝完今天的第四瓶可樂,決定她已經看夠了冷昊拍照!

    一開始很有意思,看著一對俊男美女在冷昊的吩咐下做出他要的感覺、看著冷昊終于摘下墨鏡,露出他冷艷不可方物的臉孔、看他像皇帝一樣地一聲令下,所有人便眼巴巴地服侍著他的一切需求。

    她終于知道為什麼冷昊老把她的拒絕當成耳邊風了。

    因為在他的世界里,他就是皇帝!

    任何人對他說話都是小心翼翼、沒人敢吭半個字忤逆他、他眼神一變,所有人都膽顫心驚、他臉色才一和緩,所有人便都拚命地吹捧,好像他剛創造了世界。

    她看得嘆為觀止,這才明白他對她感興趣,實在也是意料中的事。因為只有她對他不是那麼唯命是從。

    莫愁寫的小說也經常是這樣演的,但她真的不是故意要引起他注意的,她又不是被虐狂。

    只是,在他身邊待久了,才會發現冷昊這個工作狂其實沒有想象中可怕。事實上,他和她斗嘴時,根本就像個孩子。

    不過,他的身材卻完全是她的夢幻逸品,結實卻又不外露的肌肉、加上他看來彈性極佳的臀部……

    錢莫憂的目光不自覺地望向冷昊--

    冷昊正彎身調整著鏡頭。

    好想摸他的屁股!

    天啊,她在想什麼!錢莫憂驀回神,抓住可樂,發現可樂早已見底。

    錢莫憂從遮陽椅里跳起身,決定她應該要回到有空調的飯店里睡覺,而不是乖乖地聽從冷昊皇帝的命令,無所事事地在遮陽傘下晾著。

    錢莫憂趁著冷昊正專注在看拍攝成果的時候,偷偷摸摸地溜走。

    反正,冷昊皇帝好像也沒注意到她。

    “嘿,怎麼一臉困意?”許梅梅喚了她一聲。

    錢莫憂跳起身,連忙把許梅梅拉到一根柱子后,壓低聲音說:“小聲一點,我正想溜回飯店睡覺。今天因為睡不飽又太早起床,很想睡。”

    “干嘛沒事拿你和冷先生的事曬恩愛。”許梅梅笑著掐她一下,笑意卻沒到眼里。

    “我睡不飽和太早起床,關冷昊屁事……”錢莫憂睜大眼的同時,又羞又窘地打了下許梅梅。“厚,你們這些色鬼,我和他不是你們想象的那回事。”

    “你們都已經到了同房共浴的地步了,還裝就不是我的好姊妹了。”

    “我沒裝,我跟他沒有怎麼樣!他只是覺得對我呼來喚去很有意思而已。”錢莫憂說。

    “冷昊對你呼來喚去,代表他喜歡你,否則誰都知道他不理人的。”許梅梅看著錢莫憂孩子氣的臉孔,心里不是滋味。

    冷昊為什麼會喜歡錢莫憂?她不是最聰明、最美麗也不是最貼心的。但是,為什麼冷昊、紀明仁都喜歡她?

    “是喔,沒想到我運氣好到這樣。干脆去買彩券好了。”錢莫憂翻了個白眼,對冷昊的在意顯然不以為然。

    “冷昊的資產比你中彩券還多。他光是去年擔任兩家名品總監的簽約金就有兩千万美金,更不用提‘男爵’副牌的收益。傳聞LV集團即將收購他的品牌,你知道那是多少錢嗎?”

    “好多錢好多錢,不用擔心退休金的感覺好好。”錢莫憂很哀怨,苦著臉說:“平平都是人,賺的錢怎麼差這麼多。”

    “所以,你應該要好好把握他。”

    “嘿……他的錢是他的錢,你該知道他不是我的菜,强求是沒有幸福的。”錢莫憂從柱子后探身看了一眼冷昊,見他仍在忙碌中,這才放了心。“不聊我了,你呢?和紀明仁還好嗎?”

    許梅梅未開口,先嘆了口氣。

    錢莫憂其實說不清心頭此時的感覺。

    她喜歡紀明仁也有几個月了,可是冷昊一出現,馬上把她氣到連紀明仁是誰都忘了。更遑論冷昊一吻她時,她心里連半點紀明仁的影子都沒有。這樣還算是喜歡嗎?

    “紀明仁家里有父母要照顧,沒法子照顧到我這邊。”許梅梅說。

    “媽啊,你們已經論及婚嫁了喔?”錢莫憂睜大眼,驚嚇地說。

    “怎麼可能?他養不起我的。”許梅梅皺眉說道,一想起月底又要付款的安養院月費及迫在眉睫的特殊費用,她便頭痛了起來。

    “那你干嘛想得那麼遠?”

    “沒法子,我窮怕了。每個月再怎麼擠,都還是有負債的壓力。”許梅梅揉著發痛的太陽穴。“如果有個人照顧食衣住行,我的擔子可以落得輕一點。我的心情,你不會懂的。”

    “我懂你為家人付出的辛勞。不如我把你介紹給冷昊,你就依照我對他的樣子對他,他就愛這種調調。而且你長得比我美艷動人,一回眸就把他迷倒,不就衣食無缺了嗎?”錢莫憂拉著她的手,愈想愈興奮,愈想愈覺得此計可行。

    許梅梅反握住她的手,激動到連話都在顫抖。“你真的願意把他介紹給我?真的一點都不喜歡他?”

    錢莫憂擰了下眉,强壓下心頭一閃而過的不舒服。“誰喜歡被吆來喝去?”

    “錢莫憂。”冷昊一聲冷喝,四周聲音全都靜了下來。

    錢莫憂一聽到冷昊喊人,她立刻翻了個白眼,對許梅梅說道:“你懂了吧,我又不是他的小奴隸。”

    “錢莫憂!”這下子大聲喊人的,是公司的總監。

    “有何貴干?”錢莫憂從柱子后探出半顆頭來說道。

    “我要可樂。”冷昊朝她勾勾手指。

    “喔。”錢莫憂應了一聲后,縮回柱子后用一種只讓許梅梅聽到的音量說道:“他自己有腿不會自己去拿喔。”

    “我幫你拿可樂去。”

    “好!正好制造機會。”錢莫憂呵呵笑,把許梅梅推了出去。

    許梅梅抬頭挺胸,臉上掛著完美笑容走到冷昊身邊。

    “冷先生,你的可樂。”許梅梅說。

    冷昊瞥她一眼,碰都不碰可樂一下。“她呢?”

    “她去洗手間。”

    “待會儿叫她過來。”冷昊轉過身,沉入方才錢莫憂坐過的--他的黑色導演椅里,冷冷看著前方。

    許梅梅見他絲毫沒有接過可樂瓶的打算,尷尬地站在原地,努力地想說出一些讓冷昊印象深刻的話。

    “莫憂一直希望嫁入豪門。”許梅梅說。

    冷昊果然抬頭,冰厲眸光讓饒是經歷過許多場簡報大場面的她,也不自覺地緊張起來。

    “然后呢?”他說。

    “沒有然后,因為我是冷昊先生的支持者,所以才多嘴一說。”

    “你認識她比認識我久,卻跑來跟我說這些,女人心果然海底針。”冷昊下顎一抬,皺眉低喝一聲。“滾。”

    許梅梅倒抽一口氣,沒想到他會這麼直截了當地表現出嫌惡。她慌亂地轉過身,腳步凌亂地回到錢莫憂躲的柱子后。

    “怎麼樣!”錢莫憂飛扑到她身邊。“你怎麼又把可樂拿回來?”

    “我……我太高興了……就忘了把可樂給他。”許梅梅擠出一抹笑容,把可樂塞到錢莫憂的手里。“你喝吧。”

    “高興?你們怎麼了?”錢莫憂用力抓緊可樂瓶,胸口一窒。

    “冷昊要了我的電話。”許梅梅說。

    “是喔。”錢莫憂心一沉,明知道該表現得雀躍一些的,但心里卻還是忍不住一陣別扭。為什麼她喜歡的男人總會喜歡上許梅梅?

    慢著,什麼叫做“她喜歡的男人”?

    她沒有喜歡冷昊啊!

    還是她在不知不覺間喜歡上了冷昊,否則現在為什麼好想哭?之前紀明仁跟許梅梅要電話時,她也沒有覺得像被人甩了一巴掌一樣。

    錢莫憂打了個冷顫,用力喝了一大口可樂,好讓自己的震驚不那麼明顯。

    “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你別跟冷先生提我跟你說過,他跟我要電話的事,我怕他惱羞成怒。”許梅梅握了下她的手說道:“好嗎?”

    “沒問題。那人喜怒無常,我絕不會去跟他亂扯廢話。”

    錢莫憂怕她臉上笑容再也掛不住,急忙地揮手,轉身快步地離開。

    她舉起可樂,一口氣喝掉大半瓶,胃開始抽搐式地痛了起來。

    痛一痛也好,最好讓她記住冷昊和可樂一樣,可能一開始還滿刺激,但一旦過量,肯定會傷人傷胃,最好是連碰都不要碰。

    “嘿,還記得我嗎?”

    “咳咳咳……”正在喝可樂的錢莫憂驀抬頭,一口可樂嗆進氣管,大咳特咳了起來。

    “嚇到你了。”李爾拿出面紙遞給她,接過她手里的可樂瓶。

    錢莫憂捂著嘴,驚天動地咳了一陣子之后,才抬起咳紅的小臉說道:“李先生。”

    “叫我李爾吧。你還好嗎?抱歉,嚇到你了。”李爾問。

    “沒事,咳不死人的。”她胡亂揮手說道。“你怎麼會在這里?”

    “剛好在附近度假,聽到你們在附近拍片,就順道過來看看--畢竟冷昊可是時尚界的大人物。”李爾沒說,他是因為關德雷的緣故才特意跑這一趟的。

    “放心吧,公司里的每個人都把他當太上皇似地伺候著。”除了現在只想踩冷昊一腳的她之外。

    “但你顯然沒有。”

    “所以,他特別愛找我麻煩。”錢莫憂翻了個白眼,現在一提到“冷昊”心里就又酸又苦又不是滋味。

    “我聽工作人員說,兩位正在熱戀中。”他說。

    “天大誤會!一切到此為止,不要再提了。”錢莫憂捂著耳朵,用力搖頭說道。

    “你妹妹近來好嗎?”李爾明知故問。

    “呵呵,她跟我未來妹夫雙宿雙棲中。你對她有興趣喔?動作太慢了,后悔了吧?”錢莫憂很高興有事能轉移心情,于是朝他擠眉弄眼地說道。

    “我挺欣賞你妹妹的,只是因為某種原因,我不可能會追求她。”事實上,錢莫愁確實很符合他和博文曾討論過兩人夢中情人的形象。

    “喔。”錢莫憂看著李爾一身艷黃T恤和鮮藍色的球鞋,她想她懂了。

    創意世界里什麼不多,同志最多--難怪他們總監對李爾有興趣。

    “對了,我不久前看到你妹妹和我一個朋友關德雷在一起。你說的‘未來妹夫’,不會就是‘關德雷’吧?”他故作漫不經心地問道。

    “是喔,你也認識關德雷嗎?”錢莫憂笑著拍拍他的手臂,覺得大家的距離瞬間又拉近了不少。

    “我們是不錯的朋友。”他說。

    “哇,世界真小喔。”她說。

    “他們在一起是個錯誤。”李爾表情嚴肅地說。

    錢莫憂的笑頓時僵在唇邊,眼睜睜地看著李爾一臉焦慮的皺眉樣子。

    “你剛才說什麼?”她小心翼翼地又問了一次。

    “他們在一起只會是悲劇。”李爾語氣沉重地說。

    “為什麼?他結婚了?”她握緊拳頭。

    “沒有。”

    “他離過婚,有八個孩子?”

    “不。”

    “他其實是個被通緝的殺人犯?還是他有雙重人格?”她倒抽一口氣,差點把自己嚇壞。

    “都不是,只是有些事是無法勉强的。為了你妹妹和關德雷的幸福,你直接找關德雷談吧,問清楚他極力隱藏的一切。”

    李爾說完,轉身就走,留下一頭霧水、對著他的背影發呆的錢莫憂站在原地苦惱地咬手指頭。

    李爾突如其來地殺來這一招,真的讓她傻眼。

    什麼叫做勉强不來?什麼叫做關德雷極力隱藏的一切?錢莫憂想著李爾方才沉郁的神態,她心口陡地一陣狂跳。

    莫非……

    “失魂落魄地看著別的男人的背影,是想表現你有多容易喜新厭舊嗎?”

    錢莫憂捂著胸口,再一次被嚇到跳起來。

    驀抬頭,一看到冷昊,便想起他和許梅梅的事,她立刻擺臭臉,沒好氣地說:

    “你為什麼老是一聲不吭地出現?付我收驚費!”

    “還敢跟我要收驚費!”冷昊一把拉過她的手,放到唇邊狠狠一咬。“對別人和顏悅色,對我就是驚慌失措,你的大小眼可以再明顯一些。”

    “我才沒有大小眼,是你喜怒無常、三心兩意、花心大蘿卜!”她抽回手,用力推他的肩,聲音顫抖地說。

    “吃醋了?剛剛叫你拿可樂來,為什麼沒過來?”他拿過她手里可樂,一口飲盡。

    “梅梅拿去了,你們也相談甚歡,不是嗎?”她咬住唇,阻止自己再吐出酸溜溜的話。

    “就跟你說,少跟那個女人在一起。你是聽不懂嗎?”

    可惡至極!敢要梅梅的電話,還怕她知道?他到底有沒有擔當!

    “我高興和誰在一起,就和誰在一起,關你屁事。”錢莫憂后退一步,狠狠說道。

    “都同床共枕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冷昊一把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回懷里。

    她的心一疼,淚水啪地滑出眼眶。

    冷昊冷了眼,一手鉗住她的下顎,一手撫去她的淚水。“你哭什麼鬼?”

    “沒有鬼,只有氣憤的淚水!”她大叫出聲,只想他快點離開。“我不是你的暖爐。麻煩你高抬貴手,不要再强迫我了,我和你一點關系都沒有!你知道你每次出現我都受到很大驚嚇嗎?沒有女人對于被人吆來喝去,還能甘之如飴的。我討厭你,對你沒感覺,拜托你離我愈遠愈好,可以嗎?”

    冷昊松開她,后退了一步,冷眸一瞬不瞬地看著握著拳頭、全身不停顫抖的錢莫憂。

    “我何時對你吆來喝去?”他問。

    “你‘一直’對我吆來喝去!‘給我可樂’、‘過來’--”她學他勾勾手指的樣子,愈想愈是火冒三丈,最氣的則是自己的在乎。

    “你聽過我對別人的說話語氣嗎?”他的眼噴火,齒顎咬成死緊。

    “聽過!所以知道你對我口氣最差!”她露出小虎牙,巴不得咬他一口。

    “你真是腦殘到讓人發指。”他只跟他喜歡的人說話!

    “就算我腦殘好了。我是人,不是你的仆人!”她頹下雙肩,覺得這頓脾氣發到她氣虛,再也無力多說什麼了。

    冷昊一語不發地盯著她,盯到她頭皮發麻。

    然后,他霍然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莫憂看著冷昊孤傲的高瘦背影,看著他消失在另一扇門外。

    她頹下肩,眼淚突然不聽使喚地頻頻落下。

    諸事不順,她要回家抱著莫愁訴苦。

    反正,她如今走或不走,冷昊都不在意了……

    【上完.下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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